第149章(1 / 1)

成为敌国郡主后 清淮晓色 288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49章

  “消息是从文德殿、福宁殿或凝和殿走漏的。”桓悦简单道,“你我的关系

  桓悦之所以在本该睡下的时候匆匆赶到慈宁宫, 是因为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王顺派人悄悄赶过来,向他通报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太后在宫中藏了疑似巫蛊的偶人,有意诅咒圣上。

  和从小长在宫里的明湘一样, 桓悦对巫蛊这种足以破家灭族的东西非常敏感。尽管他既不崇佛也不信道, 对巫蛊的实际效果不以为然,但由于大晋对巫蛊异常严苛的态度,除非深仇大恨,否则绝不会轻易动用巫蛊——哪怕栽赃陷害, 只要不是杀父杀母的血海深仇,都不至于用巫蛊断送别人九族。

  如果太后真敢在宫里藏巫蛊,那说明她已经算是半疯了,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不管巫蛊有没有用,都不能再容她了。

  桓悦招来禁卫军随行, 直接到了慈宁宫。太后和福容大长公主母女都在宫里已经歇下了, 半梦半醒间听闻皇帝趁夜前来, 顿时惊醒了。

  太后毕竟是妇人,而王顺是个太监, 即使是慈宁宫的头一号大太监,也不可能越过郑女官当了太后心腹贴身伺候,他只知道疑似巫蛊的偶人在慈宁宫中, 却不知道到底放在哪里。

  于是桓悦单刀直入地提出, 说宫中丢失了禁药,为了皇祖母的安危着想,要让宫人检查一下。

  这个借口并不高明, 但其实也不需要多高明, 只要能为搜宫蒙上一层带着温情的遮羞布就够了。然而太后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即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指着桓悦大骂你要逼死你的祖母。

  太后身边的郑女官一马当先冲出来,她也真是和主子的秉性相似,泼辣又尖锐地要让禁卫军立刻离开慈宁宫。当即被眼疾手快的御前侍从按倒,七手八脚拖了出去。

  这个反应可就太失态了,不但桓悦面色微沉,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猜测,连着本来面露不豫想要婉言推拒的福容大长公主都变了脸色,连忙去扯太后的衣袖。

  太后那点心思在桓悦眼里和透明也差不多了,他一眼就看出来,太后不是纯粹的恼怒,其中还夹杂着心虚、惶急,以及——

  真正的恨意。

  桓悦没有耐心去探究太后所思所想,他只是沉下脸,摆了摆手,示意禁卫军搜宫。

  慈宁宫院子里被挖的满地是坑,前后殿都被搜了个遍,连太后和福容大长公主起居的寝殿,也由宫正司女官进去一通翻检,最后在暖阁中小榻下的柜子深处,发现了一个扎的像是刺猬的娃娃。宫正司女官仔细一看,面色顿时就变了:“这是巫蛊中的厌胜偶人。”

  女官把偶人翻过来,不敢轻动,将生辰八字一面朝上,隔着手套捧起来放进木盘中:“呈给皇上。”

  皇帝的生辰八字一般来说很难瞒得风雨不透,但也绝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得到的。桓悦只打眼一看,就看出了这是自己的生辰八字。

  “太后。”

  桓悦那层包裹在温言细语之下的真实面孔,终于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点苗头,他在宫人端着的盘子底部扬手一掀,伴随着一声闷响,那形貌诡谲染着不知道是鲜血还是朱砂的偶人飞出去跌落在地面上,骨碌碌艰难滚了两圈,掉落在太后母女不远处。

  .

  “母后!”

  福容大长公主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啜泣声,她仰起头,血混着汗水从她额间滚落下来,但金尊玉贵的大长公主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无限的恐惧和怨怼攫取了她全部的心神,以至于当太后犹豫又挣扎地游移着目光时,对上的是女儿怨恨的眼神。

  太后到底是个母亲,被女儿这样怨恨的注视着,心底禁不住生出了无限的寒意与隐隐的后悔。她嘴唇开合两下,正当大长公主以为母亲态度松动,从而心生希望时,太后却又逃避一般偏过头去,因年老而气血暗淡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福容大长公主的心终于彻彻底底凉了。

  论起察言观色,从小娇惯的大长公主远远不及桓悦,但论起对母亲的了解,这天底下再没别人胜得过亲生女儿!因此桓悦在进入慈宁宫之初还需要披着温和的皮,谨慎留意太后的反应,但大长公主却是在母亲第一次流露出隐带惶恐的神色时,心就蓦然沉了下去。

  她是太后的女儿,从孝道上来说,身为人子不能对母亲有丝毫不敬。但福容大长公主想一想年纪幼小的儿子,想一想待她如珠如宝的丈夫,再想一想母亲做下这等大罪,却丝毫没有顾及她这个独生女儿,心底的犹疑顿时就被怨怼完全压了下去。

  咣一声闷响,福容大长公主最后深深叩首,这一下用力大的连明湘都惊疑不定地看过来,而大长公主磕完这一记,像是抱定了大逆不道的决心,猛地站起身来,踉跄一下,再度转向桓悦跪倒:“皇上,妾此前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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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居然敢做下如此恶事,但此事并非她一人之责,乃是梁家从中教唆,发泄不满的缘故!”

  “哦?”桓悦挑起了形状优美的眼梢。

  刹那间太后猛地抬首:“住口!”

  亲生女儿拼命叩首不能让她动摇,提及娘家倒是踩在了她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上。太后连看都没看大长公主,仿佛破釜沉舟般厉声喝道:“你们这对奸夫□□,闹出同宗□□的丑事,为此杀了善儿灭口……”

  她话没说完,皇帝身边的侍从已经顾不得尊卑上下之分了,猛扑过去打断了太后未尽之语。

  桓悦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他右手一抬,喻和立刻会意,将殿内大部分侍从遣了出去封口。

  “不对!”在他身后,明湘疑惑地蹙起了眉,低声道。

  桓悦即将出口的话卡住:“什么?”

  明湘一手抱着手炉,另一只手被他牵着抽不出来,只好扬一扬下巴示意:“太后脸色不对——太红了,瞳仁和正常情况下比起来缩小了,情绪也过分激动——去请个太医来,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明湘说吃错药那就真是字面上的意思,不含讥讽。同时桓悦一怔,忽然意识到太后今夜的表现确实说得上怪异——那个偶人搜出来之后,太后甚至都没想过砌词狡辩推脱,连全然不知所措的福容大长公主,第一反应都是咬定牙关坚决不认,还是看见太后明显不对的神色,才闭口不语了。

  ——这等足以连带母家和女儿全都赔进去的大罪,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争取一下才对。太后却跳过了‘死不认罪’的流程,直接以态度默认了罪行,根本不符合人性!

  更不符合太后的秉性。

  桓悦一边丢了个眼神,示意喻和去请太医,一边拉住明湘往后退了几步——他还真担心太后暴起伤人。

  福容大长公主没听见明湘和桓悦的对话,自从太后恨恨骂出口开始,她就面如死灰地僵立在原地,恐怕生吃了太后的心都有。

  侍从要将大长公主先拉开,手还没碰到大长公主,她已经猛然回神,疯了一样朝着太后扑了上去:“梁家那群渣滓算什么东西!一肚子斗鸡走狗惹是生非的玩意,你要为了他们害死嫡亲的女儿外孙吗!”

  两个侍从都没拉住完全崩溃的大长公主:“康儿才多大,才多大!你一声不吭做下此等大罪,是嫌我们娘俩活的太长,要送我们下去陪你的好侄子是么!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有没有半点人性啊!”

  她的尾音已经全然转为哭腔,神情却狰狞怨怼到了极点,侍从眼疾手快在她颈后一劈,大长公主应声而倒,与此同时太后忽然眼睛一闭,侍从的手刀还没落到她颈后便已经昏了过去,母女两个双双跌进了女官的怀里。

  “这都是什么事啊!”明湘揉着眉心。

  慈宁宫宫人早在明湘来之前就被宫正司押走审讯,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普通宫人,根本不用上刑,一吓就竹筒倒豆子说的差不多了。

  “有一段时间了……”

  “说清楚!”

  “我真的记不清楚了……啊,是大概一个月,一个月之前!”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求求你,我什么也不知道!”

  尖锐哀求的各色背景声中,宫正司司正举起墨迹淋漓未干的口供,眯起眼对光一照:“走吧,去向皇上复命。”

  “慈宁宫内殿宫人已经全部经过审讯,根据零散口供总结,太后埋藏巫蛊这件事极其隐秘,应该只经过了慈宁宫女官郑氏、慈宁宫大宫女月季、大宫女迎春三人之手。其中,巫蛊是宫女迎春借出宫之便,从京中一个在高门大户后宅交游的接生婆那里弄来的,据迎春供述,接生婆姓吴,外人都叫她吴婆子,借身份之便出入内宅,时常帮助后宅妇人弄些偏方巫术之类的邪门歪道,还需要找到吴婆子进一步核实。”

  “此外,据月季交代,太后在最近一个月里,脾气明显变得更加坏了,慈宁宫宫人动辄得咎……”

  “太后近来接见命妇的名单都有存档,微臣已经命人去调阅了……”

  “慈宁宫上下不严格,往来进出记录难以统计……”

  汇报声中,桓悦美丽的面容仿佛冻结成了一座动人的冰雕,声音冷静平定:“去调鸾仪卫来,叫风曲亲自入宫。”

  “衡思?”明湘似乎猜出了他所思所想,“你是要查……”

  “消息是从文德殿、福宁殿或凝和殿走漏的。”桓悦简单道,“你我的关系她怎么知道?梁善的死因本来已经尘埃落定,又是谁重新误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