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1)

成为敌国郡主后 清淮晓色 2844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44章

  桓悦:“......”

  桓悦走进了凝和殿。

  迎上来的宫人为他解下雪白的大氅, 风毛上落了几点细雪,在温暖的殿内迅速化成了细碎的水珠。

  桓悦在外殿站了站,让殿内的暖意驱散身上的寒气, 才举步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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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殿。

  明湘站在内室的窗边, 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

  “下雪了。”她说。

  桓悦嗯了一声,走过去,把明湘抱进了怀里,脸埋在明湘颈窝中, 因此明湘只需稍稍侧脸,就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

  “定在十二月初七怎么样?”桓悦轻声发问。

  “好。”明湘回答,“你觉得找哪几个来做见证最合适?”

  永乐郡主毕竟是天家郡主,执掌鸾仪卫多年,虽然碍于流言不得不要求她验明正身,但即使如此, 也要维护郡主的尊严和体面。因此, 必须要挑选两三位身份足够高、说话足够可信的命妇, 来亲自查看郡主身上到底有没有照影言之凿凿所说的睡莲印记。

  至于如何择选前来作证的命妇,就需要仔细斟酌了。

  “内外命妇各一人。”桓悦沉吟道, “内命妇么,按理说太后身份最高。”

  但是怎么能、怎么敢让太后来啊!

  桓悦把太后划掉,继续往下数:“郑王妃、梁王妃都可以——其实我最属意惠柔姑姑。”

  惠柔大长公主是先帝宠妃所出, 今年堪堪十一岁, 随母亲贵太妃居于春景园。论起辈分来是桓悦与明湘的姑姑,性格却十分温柔胆怯,兼之贵太妃娘家不显, 未来全要仰仗皇帝做主, 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明湘瞥他一眼:“别妄想了。”

  惠柔大长公主固然听话, 可也正因如此,由她出面做这个内命妇身份的见证者,那是半点可信也没有了。

  桓悦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郑王妃,我去和郑王说。”

  明湘反倒难得的显出了犹豫之色:“郑王是宗室柱石,他真的会愿意吗?”

  桓悦信心满满拍了拍她的手:“皇姐放心,我有办法说动他。”

  “那外命妇,就由邓诲的夫人来吧。”桓悦继续道。

  明湘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拧起眉来:“邓诲怎么可能同意?”

  桓悦笑吟吟抬起头来,吻了吻明湘的侧脸:“皇姐放心好了,我有办法说动他,邓诲的清名最盛,由他的夫人出面,相当于有了邓诲为你作保,到时候还会有谁敢再怀疑?”

  “话是如此。”明湘的眉头略松了松,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说,“好吧,我信你。”

  桓悦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小鸟一般啄了啄明湘的面颊,笑起来:“皇姐愿意信我,那就再好不过了,皇姐只管放心,我断然不会教你失望的。”

  明湘唇角轻扬,笑意却并不深刻。

  这世上没有人能把所有事掌握在手中,饶是明湘,也不能。无论她多么不安,此刻都只能对桓悦交付全然的信任。

  好在从她和母妃十年前选定年幼的、父母皆丧的太孙那日起,她就做好了走到这一步的心理准备。到了身世真相岌岌可危,即将被揭穿的这一刻,她所能仰仗的,正是她从前十年里在皇帝面前攒下的情分——虽然这情分和她起初的设想有所出入。

  当夜桓悦依旧留宿在凝和殿,次日他早早起身准备上朝,明湘还在锦被中沉沉睡着。

  桓悦习惯性给明湘掖了掖被子,照例嘱咐梅酝:“让皇姐多睡一会。”

  梅酝点点头,圣驾前脚刚出凝和殿门,梅酝后脚就把明湘叫醒了:“郡主,郡主,皇上走了。”

  明湘睁开眼,她的眼底还有未褪的困倦,倚在枕上愣了片刻,才对梅酝道:“外间书案上有个匣子,你把它拿来。”

  梅酝依言捧来匣子。明湘仰起身来,动作间衣领半开,可以从中窥见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红睡莲轮廓。

  梅酝一惊,面色微变。

  明湘瞥见,淡淡道:“无妨的。”

  她随手拢了拢衣领,梅酝目光一偏之间,终于注意到那朵渐散的睡莲之侧,还散落着几个淡淡的吻痕,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恐怕是皇帝与郡主之间别样的闺房之乐,讪讪低下头来。

  明湘打开匣子,披衣起身,从妆台中摸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对梅酝道:“给风曲送去,他看了就明白该怎么做。”

  梅酝接了匣子,明湘微一斟酌,又叫住她:“一大早赶着出宫,衡思必然猜到我要有所动作,又要觉得我不信他,你拿上那几本采风录和我的批复带出去。”

  打着出宫送还采风录的幌子,梅酝出宫去了。

  她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明湘缩进被子里重新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时,还不到一个时辰,桓悦还没有下朝,梅酝已经回来了。

  “郡主。”梅酝在床榻边的锦凳上坐下,声音雀跃地道,“我去的正巧,姐姐的密信送到了,风曲叫我一同带过来啦!”

  “雪醅的信到了?”明湘按了按眉心醒醒神,“拿来我看看。”

  梅酝迅速打开了密匣,把信拿出来交到明湘手上。明湘倚在床头看信,她则伸长了脖子,期待又向往地盯着信纸。

  明湘瞟见她的神情,禁不住有点想笑——到底是同胞姐妹,分别了许久不曾见面,最没心没肺的梅酝也坐不住了,开始思念起姐姐来。

  “别伸了。”明湘无奈道,“脖子伸的比马还长,等我看完再给你看。”

  梅酝就高高兴兴收回脑袋,见明湘不多时已经将几张信纸看完,面上浮现了笑容,揣度着明湘心情好,忍不住问:“郡主,有什么好事吗?”

  明湘从中抽出问安的那一张信纸递了过去,口中道:“是啊。”

  “吃了南朝的亏,总不能白白咽下这口气。”明湘闭上眼,轻声道,“交手么,就是要有来有往才好看。”

  “什么有来有往?”殿门处传来桓悦好奇的发问。

  明湘睁开眼看向他,并不避讳,径直将手中的信纸递过去:“雪醅的信,今日一大早送来的,走的是鸾仪卫的加急通道,上给你的密折估计要明日才到。”

  桓悦摆摆手拒绝了宫人的服侍,自己拖了个锦凳过来在明湘床边坐下,梅酝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不敢和皇帝并排而坐。

  他也不在意,反而示意梅酝:“有茶吗?”

  梅酝跳起来跑去斟茶,而明湘注视着低头看信的桓悦:“怎么今日下朝晚了?”

  桓悦执信的手一顿,终究还是没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含糊过去:“我召了郑王和邓诲到文德殿去说话。”

  明湘精神一振,坐直身体:“事成了吗?”

  桓悦美丽的眼睛眨了眨,铿锵有力道:“当然。”

  他语声中气很足,眼神却有些飘忽,明湘皱眉:“你……你怎么说的?”

  桓悦:“……”

  他一沉默,明湘就慌了,心底顿时涌上来不祥的预感。

  上一次她有这样不祥的预感时,还是她与太孙桓悦一同伴驾去猎场。湘平郡主身体不好,在场外歇着,而桓悦神采飞扬地对她说,要打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来给她养着玩儿。

  当时明湘不知怎么的,很不放心,等到中午一行皇子王孙打猎归来时,明湘才知道桓悦说的“小动物”是什么——他胆大包天地摸了窝小虎崽来,如果不是它们的亲爹娘运气不好,在山林另一侧被皇帝猎成了虎皮褥子,明湘现在见到的很可能就是一个零散的皇太孙。

  她倒不怕桓悦算计她,这点自信明湘勉强还是有的,只是桓悦虽然大多数时候靠谱,偶尔剑走偏锋的时候她是真的招架不住。

  明湘一时心跳都加快了几分:“你到底说了什么?”

  桓悦深吸一口气。

  明湘:“从实招来!”

  桓悦张了张口,终于决定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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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南朝

  “死了三个。”皇帝背着手在殿内走来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眉宇间的恼怒几乎掩饰不住,“废物!不得死其然!”

  皇帝多年来养尊处优,受的是最正统的储君教导,可怜连骂人的词汇都如此匮乏,搜肠刮肚半晌,只从《论语》中援引出一句“不得死其然”。

  然而这对于皇帝来说已经是失态之语,一旁云泽王氏的臣子立刻出声提醒:“皇上,昔年周烈王崩,齐威王出言咒骂,为天下笑矣,皇上身为人君,一言一行当为天下表率……”

  “够了!”皇帝愤怒地喝斥道,“朕说一句话,都要受你们指手画脚,这天下到底姓什么,姓王么!”

  这话可太重了,王经立刻跪倒请罪:“臣惶恐。”

  只见王经即使跪倒在地,脊背仍然挺得笔直,仿佛一株不折不弯的翠柳,反衬他这个失态暴怒的天子更加可笑。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而下,皇帝紧咬牙关,胸中火气如烧如沸,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他能怎么办?除了口头喝骂几句,难道还能真治罪王经不成?先不说来日史书之上,王经是劝谏君主的铮铮直臣,他倒成了昏君。只说云泽王氏的嫡系子弟,难道是他这个皇帝能轻易动的吗?

  为天下笑矣,为天下笑矣,为天下笑的分明是他这个处处受制、形同傀儡的皇帝!

  皇帝盯着王经那张俊秀的脸,他是王皇后的兄弟,面目间有相似之处。正是因为在朝堂上处处受王氏掣肘,皇帝才更加厌恶皇后。

  但他的厌恶什么用都没有,他的后宫仍然由世家贵女把持,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他的儿子未来娶的太子妃,都会出自这些世家,仿佛一个周而复始的可怕轮回。

  “皇上息怒。”一杯茶递了过来。

  是陆兰之。

  他的脊背低下来,神情恭顺。

  那沸腾的火气终于消散了一点,皇帝盯着陆兰之弯曲的脊背,心气稍平。

  ——到底,到底还是有几个只为朕所用的臣子的!

  作者有话说:

  明晚二更合一5000+,终于攒够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