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山道蜿蜒着通向陵园, 明雪霁被元贞挽着,与他并肩往山上走去。
山脚下那?些?大臣大约是看见了他们,越发骚动起来?,叫喊声隐隐约约传进耳朵里, 让人如芒刺在背, 心绪怎么?都安稳不?下来?。
“别理会,就当是狗叫。”元贞紧紧握着她?的手, 掌心的热意透过皮肤传过来?, 让她?惶惑的心境一?点点安稳,“那?些?人一?大半都是皇帝派来?试探的, 哪是真?心为国事着想?。”
那?么?另一?半,也还是真?心盼着他还朝的吧。她?从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他的威名,有他在,戎狄才不?敢轻举妄动,大雍又怎么?能少了他。“王爷……”
“别叫王爷,”元贞打断她?,“我表字松寒。”
明雪霁脸上一?红, 男女之间, 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叫表字,她?怎么?敢。
“今天只有你跟我,”元贞攥住她?的手紧了紧,“不?准再提那?些?败兴的玩意儿。”
明雪霁看见那?些?侍卫都离得很远, 大约是得了他的吩咐, 不?要?打扰他们的缘故, 他诸事筹划了,只要?跟她?安安静静一?起待在山上。
山道刚刚修葺过, 道边的沟渠培着新土,淡淡的清气,他拉着她?的手不?紧不?慢走着,转过一?道弯,山脚下吵嚷的声音全然听不?见了,路边横生一?株苍耳,闹哄哄地全是满身倒刺的果实,元贞一?脚踩倒,跟着揪下一?颗两指一?弹。
嗖一?声,苍耳飞出去打在远处树上,枝叶间一?只斑鸠咕咕叫着,拍着翅膀飞得远了。明雪霁被他拉着从边上走过,裙角拂过,想?起从前在乡下打柴时,总是一?不?留神就会沾到苍耳,回家总要?摘好久,那?边山上也有斑鸠,咕咕咕,咕咕咕的叫着,越发显得空山冷寂,就算大白天里,也让人觉得害怕。
不?过现?在,有他,她?不?怕了。
鼻尖突然酸楚得厉害,情不?自禁,握紧了元贞的手。
元贞觉察到了,十指相扣,将?她?紧紧握住,转过脸看她?:“怎么??”
“没什么?。”明雪霁低头,忍住落泪的冲动,慢慢平复着声音。
哪怕邵七说她?很好,哪怕邵七说她?没有什么?配不?上的,但事实就是事实,她?嫁了人,整整三年,还有过一?个孩子,那?些?现?在泥潭里的日子,与万人仰望的他,怎么?都是不?相配的啊,即便?现?在这样的温存时光,也好像是投来?的一?样,让人在沉迷中,总带着忧伤。
就好像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了。
“怎么?又哭?”耳边传来?元贞低低的声音。
他停住步子,弯腰低头,指腹抚过她?的眼梢,稍稍有点潮,但并没有掉泪,不?过他听得出来?,她?声音都变了,准是想?哭。“又想?起什么?了?”
“没什么?,我没哭。”明雪霁吸着气,抬头向他一?笑。
明亮柔软,是他很少看见的笑容,她?笑得实在太少了。元贞心里漾起一?股柔情,摸摸她?的头发:“没哭就好。”
这次,他倒是没把她?的头发弄乱。
微微的山风吹着,长长的山道上他们两个脚步紧紧相连,元贞在说话:“我小时候经常来?。”
他望着前面,明雪霁便?也跟着望过去。山道在此处骤然开阔,秋日的天空高而深远,悠悠荡荡几朵白云,树木的枝叶半黄半绿,地上零星的野花,他并不?曾修缮这里,一?切都还是山野原本的模样。
“我母亲喜欢这里。”元贞是轻缓的调子,幽幽的,他的目光也是。
明雪霁看着他,有一?刹那?很想?知道他母亲的模样,会不?会像他一?样,唇边也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在宫里那?几年,我总想?着等?我回家去了,母亲不?知道该有多?高兴,”他慢慢向前走去,“结果等?我终于回去,母亲已经快不?行了。”
明雪霁鼻子一?酸,不?自觉地,抱了他一?下:“没事了。”
他用力?回抱住她?,抱的那?么?紧,她?的脸帖在他心脏的位置,听见浑厚的,有力?的心跳,他慢慢抚着她?的头发,嗯了一?声:“我知道,没事了。”
山风微微的抚着脸颊,他有很长时间没再说话,她?便?也没做声,只是偎依在他怀里。这是她?头一?次,这样主动,这样抛弃了所有顾虑,认认真?真?与他拥抱,万虑皆空,天底下所有的一?切,她?想?抓住,想?拥有的一?切,无非是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她?,挽着手继续往前走。明雪霁嗅到他身上雪后灌木的清气,与这山野的气息那?样契合,他一?定?,也是很喜欢这里的吧。
让她?,也有些?喜欢这里了。
抬眼,看见不?远处的白墙灰瓦,陵园到了。心里不?觉便?开始忐忑,步子越走越慢,他停下来?:“怎么??”
“没,没什么?。”明雪霁定?定?神,目光越过他,看向陵园。寻常显贵人家的陵园总摆着许多?石人石马,到处种植松柏,这座坟简简单单,萋萋的青草,遍地的野花,还有几株桂树,也许都是他母亲生前喜欢的吧。
“走。”元贞拉着她?,慢慢向前走去。
穿过大门,踩着柔软的草地来?到坟前,明雪霁犹豫着,元贞已经跪下了,她?不?由自主也跟着跪下,正午的阳光把影子压得很小,一?点点地跟在旁边,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向下叩头。
于是她?也不?由自主,也跟着叩头下去。抬眼,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娘,松儿来?看你了。”
突然很想?哭,眼泪涌出来?,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喉咙堵着,听见他还在说话:“娘,我要?成亲了。”
泪眼模糊中,他伸手搂住她?,带着温存的笑意:“我把她?带过来?了,娘你看看,好不?好。”
***
城东,客栈。
门外不?停有人走动,闹哄哄的怎么?也没个消停,计延宗歪在床上,沉着脸拧着眉。
他们是半夜被邵七的人从东大街赶出来?的,昨天挨了元贞几个窝心脚本来?就有内伤,大半夜里拖家带口找住处,连气带冻,客栈房间又不?隔音,后半夜也不?曾睡着,此时昏昏沉沉,觉得伤势又重了几分。
吱呀一?声门开了,外面的嘈杂声猛然响起,随即又被关起的门隔住,蒋氏端着药走进来?:“英儿,起来?吃药了。”
计延宗撑着床头,勉强坐起来?:“怎么?是你在忙,素心呢?”
蒋氏端着药碗凑在他嘴边,冷哼一?声:“一?大早起来?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还想?再说,看他脸色难看,忍住了又没说,计延宗慢慢喝着药,苦得很,黄连一?样,像他的心境一?样。
咣!门又被撞开,张氏慌慌张张闯进来?:“坏了坏了!你丈人两口子都不?见了!他家几间铺子也都搬空了,门都没开,外头还贴着易主的告示!”
门开着,外头来?来?往往,说话声吵架声东西响动声,乱哄哄直往耳朵里钻,计延宗拧眉:“把门关上。”
“还关什么?门呀!”张氏嚎哭起来?,“我的钱啊,我辛辛苦苦,牙缝里省下来?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整整三百六十一?两银子!都让你丈母娘弄走了,现?在他们人也没了,老天爷呀,钱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吵得很,吵死了。计延宗一?口气喝干药:“闭嘴。”
声音不?高,森森地都是冷意,张氏一?个寒颤,下意识地停住。
“关门。”听见他又道。
张氏不?由自主走去关了门,计延宗抹掉嘴边的药汁,冷冷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孟元还在,邵七还在。明家的钱应该都在邵七手里。你手里可有文书契约?”
“没有啊,刚给了你丈母娘,还没给我收条,他家就出事了!”
没有收据,全靠一?张嘴说,谁肯认这笔账。计延宗沉着脸:“没有收据,连我也没有办法。”
张氏愣了半天,嗷一?声大哭起来?:“那?怎么?办?你快想?办法呀,你不?是状元吗,你做着官连皇帝都看重你,你快点给我要?我回来?!”
吵死了。计延宗大喝一?声:“闭嘴!”
使岔了气,一?阵激烈的咳嗽,肺都快咳出来?了,张氏果然闭了嘴。计延宗咳得带泪,死死盯着她?:“那?些?钱本来?也不?是你的,有什么?可哭的。”
都是她?的首饰衣服,她?一?点点卖掉,填饱了这个贪婪的老妇人。如果张氏不?是这么?贪婪,她?的日子就不?会那?么?艰难,对他的恨意也许就不?会那?么?深。
张氏也知道他说的是明雪霁,张着眼睛分辩:“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是我儿媳妇,孝敬我难道不?是应该的?”
“儿媳妇?呵。”恨意涌上来?,昨日那?耻辱的一?幕幕不?停闪过,计延宗压着喉咙里的腥甜,“昨天你在陛下面前,不?是说我跟她?不?是夫妻么??她?是你哪门子的儿媳妇?”
最后一?字说完,喉咙里再也压不?住,呕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蒋氏吓得腿都软了,拼命拿袖子来?给他擦,计延宗拨开她?:“无妨,是里头的淤血,吐出来?更好。”
张氏也凑过来?作势要?擦,嘴里说道:“我,我都是没有办法,都是你丈人逼我那?么?说的,说我只要?那?么?说了,他就把钱还给我!”
要?钱?计延宗冷笑,蠢。昨天那?情形,是个人就知道明睿自身难保,还指望他还钱。向后挪了挪,靠着床头:“这笔钱怕是要?不?回来?了,你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一?个月三分利?笑话,就算高利贷也没这么?放的,你若是先问我一?声,也不?至于都打了水漂。”
“我问了素心啊,雪娘我也问了!”张氏抽抽搭搭地哭,“天啊,这么?多?钱,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计延宗怔了下,原来?,问过她?了。她?竟然没拦着。她?一?旦变心,心肠硬得很,竟眼睁睁看着张氏跳火坑。
心里涌出迟钝的恨意,又有复杂难辨的,不?知道是爱是恨的情绪。她?完全变了,现?在的她?,是理想?的,与他旗鼓相当的妻子,可她?,再不?是他的妻了。
喉咙里又翻腾起来?,急急拿袖子堵住,又是一?大口黑血。
笃笃两声,门被敲响了,有些?熟悉的声音:“计翰林在吗?”
计延宗听出来?了,元持。忙抬高声音:“在。”
门开了,元持拄着拐慢慢走进来?:“计兄。”
他向蒋氏和张氏行了晚辈礼,带着谦和的笑意:“计兄可方便?说话?”
蒋氏到底是官太太出身,见机得快,连忙拉着张氏出去,又关了门,计延宗在床上抱拳行礼:“抱病在身,没法下来?见礼,还请世子见谅。”
“无妨,”元持笑了下,自己寻了椅子坐下,又把拐杖靠在边上,“那?是我兄长,我吃过他无数次亏,知道他的厉害。”
计延宗扯扯嘴角,没什么?笑意的笑。元持四下一?望:“这里太简陋了,计兄如今伤重,并不?利于调养,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还有一?处宅院空着,不?如计兄搬过去暂住?”
计延宗点点头:“世子先说说,想?让我做什么??”
“计兄是聪明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元持笑起来?,“我想?请计兄暂时放明氏一?马,让她?尽快与我兄长成亲。”
心里猛地一?疼,像被人撕扯住,恨恨拧着。计延宗强忍着呕血的冲动,慢慢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元持还在笑,他五官俊秀,容貌偏于阴柔,笑起来?时还像个单纯无害的少年,“我兄长除了脾气不?大好,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眼下这场婚事,大概就是他身上最大的污点,只要?亲事做成了,我兄长这辈子都不?大容易翻身,有些?事就方便?做了,譬如计兄这夺妻之恨。”
夺妻之恨。事实虽然如此,听到耳朵里还是像重重挨了一?耳光。计延宗沉默着,许久:“朝中应该有许多?支持他的官员。”
“我知道,”元持又笑了下,“今天早朝时已经有五六个人联名上奏,请我兄长还朝,散朝后还有许多?人结伴去了圆山,想?要?当面劝说。不?过只要?他娶了明氏,那?些?人又有一?大半会偃旗息鼓,就算那?些?死忠,也得重新掂量掂量利害才行。”
是啊,他一?辈子工于心计,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强夺人,妻,物议沸腾,还要?娶这个别人的妻子做王妃,不?说别的,便?是那?些?高门贵妇以后参见镇北王妃的时候,一?想?到上座的是个出身卑微,嫁过人还怀过孩子的女人,心里又该多?么?不?甘。
这些?不?甘和议论积累起来?,就会慢慢瓦解掉元贞多?年战功积累的声望,这些?年北境清平,短期内也不?会打仗,他再想?恢复声望,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娶明雪霁,的确是击垮他最简单、最有效的法子。
可是,让他怎么?甘心,怎么?能忍。计延宗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我也知道计兄是性情中人,其实也很简单,”元持不?紧不?慢说着,“等?他们成亲之后,计兄想?如何参奏便?如何参奏,只不?过暂时容忍一?时,况且以计兄的才干,服朱紫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我兄长必定?落魄不?堪,两相对比,明氏自然会重回计兄怀抱。”
计延宗看他一?眼:“她?不?是那?种人。”
若她?是那?种贪图富贵,见异思?迁的人,事情反而好办了。
“那?也好办,如今我兄长无非是仗势强夺,等?我兄长什么?也没了,计兄大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元持笑笑的,“总比现?在这样拿他毫无办法强。”
心绪翻腾着,耻辱之中,又有淡淡的快意,计延宗道:“然后呢?”
“弟虽不?才,在京中也认得几个朋友,计伯父的案子若是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元持道,“况且以我猜测,这个结果应当也是陛下乐于看见的,计兄这事办好了,在陛下面前也是大功一?件。”
皇帝乐于看见的,大约是他顶着一?顶绿帽子,站在朝堂上时刻提醒别人,元贞曾犯下什么?罪责。以他的耻辱为代价,换元贞永世不?得翻身。
计延宗慢慢地,笑了一?下:“好。”
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选。堂堂状元,清贵翰林,在皇帝,在这些?世家高门眼里,也不?过是条狗。办好了这件事,也许才能换来?父亲的案子重审,他会熬过去的,那?三年他都熬过来?了,就算再难再苦,他都能爬上去,到时候,元贞加诸于他的一?切,他会加倍讨回来?。
“计兄真?是爽快人。”元持点头,“那?么?我就不?叨扰了,计兄先收拾收拾东西,晚些?时候我派人来?接计兄过去。”
他站起身拿过拐杖,计延宗又叫住:“这门亲事,国公怎么?说?”
“家父不?同?意,”元持笑着,“家父最看重的就是我兄长,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毁前程。”
“那?么?世子得看好国公,免得我这头忍耻,你那?头出事,前功尽弃。”计延宗想?了想?,“还想?请教一?下,世子与元贞手足兄弟,况且元贞封王,世子才能坐稳这个世子的位置,又何必非要?拉他下马?”
元持回头,顿了顿:“计兄是怕我虚情假意,诓骗你么??”
计延宗摇头。他倒是不?怕,他对于人心曲直自诩还是了解几分,元持是真?的恨元贞,恨到宁可自己受重伤,也要?给元贞下套,只是,为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元持拄着拐,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计兄应当知道我兄长六七岁就被带进宫中教养吧?”
“知道。”计延宗低头,“名为教养,实则。”
后面两个字他没说,元持替他补全了:“实则为质。彼时家父手握重兵,先帝不?大放心,于是家父到了燕北后就纵情酒色,想?要?以此避祸。”
起初只是做做样子,毕竟元再思?与顾氏结发夫妻,当年恩爱甚笃。只是做着做着,酒色迷人,渐渐弄假成真?,国公府里的姬妾越来?越多?,其中最受宠的,就是他的娘亲。
顾氏是个重情的人,丈夫变心,唯一?的儿子又不?在身边,从此郁郁寡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后来?我兄长回来?了。”
许是元再思?的计策起了作用,宫中对元贞管束越来?越松懈,元贞逃了出来?,回到燕北看见顾氏的模样,当即发作。“跟家父大闹一?场,还动了手。”
也许是元再思?忌惮元贞,也许是元再思?突然良心发现?,总之六七年里酒色无度,元贞一?场大闹过后,突然都改了。元持轻轻笑着:“家父后悔了。”
将?昔日那?些?宠爱的姬妾全都遣散,一?大半发回家中,生了儿女的不?好回去,统统关进家庙念佛。“我母亲后来?死在庵堂里。”
二十出头花枝一?般的人,原本那?样风光荣耀,突然成了没剃度的姑子,一?辈子都要?守着青灯古佛,母亲的委屈不?甘可想?而知。顾氏又拖了一?年多?,在元贞立下第一?场大功后咽了气,母亲只比她?多?活了十来?天。说到底跟母亲有什么?关系呢,元再思?要?纳妾,难道母亲能拒绝?元贞那?么?一?闹,所有的报应却都落在母亲头上。元持笑了下:“让计兄见笑了。”
计延宗从只言片语中,推测着事实的真?相,摇了摇头:“我这副模样,还谈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忍一?时之耻,图将?来?大计,计兄不?可妄自菲薄。”元持柱好拐杖,“弟先告辞,计兄保重。”
走出门外,低声吩咐手下:“盯着点。”
屋里,计延宗拥着被子,默默坐了一?会儿。
忍一?时耻辱,让他们先成亲,再图后计。只是如此一?来?,他与她?,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明明那?样恨她?,偏偏心底最深处,还是割舍不?下。
门突然开了,明素心抹着眼泪走了进来?:“英哥,我找了整整一?天,怎么?都找不?到我爹娘!”
计延宗看她?一?眼,她?衣衫讲究,鞋袜干净,脸上虽然有泪痕但并不?显得很狼狈,拿手帕擦泪的姿势依旧是风雅的,家里的车马早就被邵七弄走了,她?奔波大半天,怎么?还能这般齐楚?是坐了谁的车马?“你去了哪里?”
“先回了家,因为到处找不?到我爹娘,又跟我大哥去几家铺子看了看,铺子也都关张了,家里所有东西都被邵七抢走了。”明素心抽抽噎噎的,“后来?实在没办法,你又病着起不?来?,我和大哥就分头去找朋友帮忙。”
朋友。计延宗冷冷一?笑:“是去找周慕深了吧?”
夕阳下时,明雪霁在花神庙前下车,元贞扶着她?,等?她?刚一?站稳,立刻追问:“答不?答应?”
落日斜辉映着他俊美的容颜,蒙上一?层温暖的柔光,贪念从不?曾像现?在这么?深,明雪霁望着他:“你让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