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1 / 1)

小奴婢她带球跑路了 林中有雾 401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96章 096

  ◎所以你不要不高兴了◎

  安王知道自己的夫人在外面同人私会的消息, 并没有任何反应,平静地就像是听说今天晚上小厨房煮了粥一般。

  他同王明秋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只要不闹得人尽皆知, 他根本就不想理会王氏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只是在听到顾淮安说,有人特意将这个消息传出来时, 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

  “宫里是不是有其他事发生?”顾淮安想了一遍。

  他虽然不知道将王氏私会的丑闻爆出来有什么目的,可要是换成是他的话,定然是要挑一个混乱的时机, 浑水摸鱼给人致命一击。

  而现在皇上将江南上下梳理一遍, 朝堂那些人弹劾得风生水起,可随着科罗什使团的人来访, 最后都不了了之。京城中的官员恨不得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皇上瞧着眼前这些人不顺眼,将京城中的官员也从上到下理一遍, 安分得不得了。

  唯一的可能是, 皇上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且问题不小。

  安王眼神微动,继而坦荡道:“我并不清楚。”

  说完之后,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来,“王氏的事,我来处理,你不要管了。”

  顾淮安没说话,随手端起桌面上的茶盏, 说起最近王家发生的事情。“她知道的应当也不多, 当年王家将她推出来, 何尝不是放弃的意思。

  话倒是又说了回来, 王家现在当真没什么人,王国公不管事,只听宫里那位的吩咐,别说更进一步,就是保住现在的荣耀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难怪王家要将庶出提溜出来。长房嫡子没什么本事,还不肯服输,拿了女子出气。听说这件事在王家闹了一场,宫里那位还是选择偏护王家人,王广陵被压着忍了下去。”

  他也不管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多惊世骇俗,自顾自地往下说:“王家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王广陵。宫里那位是什么意思,连唯一能帮得上忙的王广陵都要往外推,也不怕六皇子真的孤立无援?”

  “应当也是忌惮。”说到这些无关的话题,安王的神情也稍微放松一点,不如之前的紧绷,“一方面是维护自家人,另一方面也是想护住王广陵。毕竟王广陵去了漕运司,今年才叫交了半年的税收,都有去年的七成,年底更是不得了。要是不将王广陵按下去,只怕下……”

  他说到这里,猛然顿住。

  氤氲的水汽当中,清俊的脸晦涩不明。

  顾淮安将青瓷茶盏放到桌面上,没有顾忌安王变差的脸色,肯定道:“皇上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王广陵虽然能被拿得出手,但到底出身差,别说成为王氏一族掌握话语的人了,就是成为王氏这一支的话语人,王家的嫡长孙就第一个不同意。

  皇上能容忍王广陵的发展未尝不是想看到王广陵起来后,王家自己斗起来。现在连王广陵都不让冒尖,说明皇上身体已经很不好,要开始为了太子铺路扫除障碍。

  他上任时国内尚且没稳定,为了平定叛乱,他原本手上就染着不少血,再多点后人对他的评价也差不多。可继任要治理是一个逐渐稳定的江山,政策上要以“仁德”为主,要开始休养生息让这片土地恢复生机,不适合手上再沾染血腥。

  “什么时候的事?”顾淮安盯着桌面上溢出来的一圈水渍,开口问。

  “年前请了太医,一直治疗,具体什么样没人知道。”安王又强调了一遍,“这类事也不会告诉我,还是因为你失踪,他跟着着急病情严重几分,这才没能瞒得住。”

  “他也很关心你。”

  关心吗?顾淮安扬了扬眉,低头去喝茶,并不接父亲的话。

  在父亲眼里,他这位兄长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少年登基的皇帝从群狼环伺中守住江山,简直就一个小可怜。所以父亲在外征战多年,就是想替自己的兄长平定战乱,稳固江山。

  他不想去评价这种兄弟之情,只说一个事实。十三年父亲抵御高丽的进攻,大获全胜却也身重毒箭,次年又被派去镇压南蛮一带的匪乱,自此落下心疾。

  满朝文武当真没有能取代父亲的人?以至于匪乱都需要亲军去平叛?

  自然不是,而是安王这把刀太好用了,刀口永远对外,皇上永远都不需要考虑握这把刀的时候会不会落得一个鲜血淋漓,那自然要将这把刀用到极致。

  而能统率三军的安王,在面对自己的兄长时,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忠诚,似乎任何事都不能让他的想法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安王的忠诚,是皇上在面对世家围攻时,最大的倚仗。

  寂寂黑夜压了下来,烛光在细软的烛芯上跳跃,落了一寸方间昏霭的光亮。

  他背着烛光而坐,脖颈处被镀上了一层光晕,整张脸却隐匿在黑暗中,“倘若有一日,我同太子起了争执,你会如何?”

  安王显然也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错愕之后,不知道是在欺骗自己还是在欺骗谁,“不会有这么一日的。”

  “真的不会有吗?”

  安王抬头看向顾淮安,“我这些年积攒下不少功劳,留到你身上。不管是出于何种立场的考虑,太子都不会轻易动安王府。”

  “是吗?”顾淮安不置可否,语气认真道:“那倘若是我想呢?”

  安王看向面前的男子,也不知是不是他年纪上来了,又或者是屋子里的光线过于暗沉,他感觉到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层轻纱,他始终看不清顾淮安的脸。

  可从他听着有些戏谑的声音当中,安王听出了一丝认真。

  他脸上的表情便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得凝重,最后是长久的沉默。

  顾淮安也不着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丢下的话有多么让人惊骇,说完之后就自顾自地喝起了茶。话说回来,皇上对自己这位亲弟弟也确实不错,今年第一批采摘的龙井茶,就是权宦人家都鲜少能喝得上,已经是八月了安王府还有不少的剩余。

  不过姜若也不爱喝这些,反倒是喜欢一些酸酸甜甜的水果茶,不然他倒是可以带回去些。

  等将茶盏里的茶水喝完之后,安王仍旧没有任何的回答。

  他伸出手将茶盖拿起放在旁边,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而就在这时,几乎要成为一块化石的安王终于有了动作,将自己随身佩戴的匕首拔出重重放在酸枝木桌上。

  匕首上镶嵌着各色宝石,重量不小,发出的沉闷声响在室内显得格外响亮。

  顾淮安回过头去。

  就看见安王死死地抓着匕首,脸上晦涩,“君是君,臣是臣,人伦纲本,岂可谋逆。”

  “倘若有这么一天,我会先动手。”

  顾淮安不意外,真的一点儿不意外。

  脑子里接连闪现过许多画面,迎着烛光,他轻慢地“哦”了一声,然后像模像样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是属于那种骨相美,五官几乎是小时候的等比例放大,只是比小时候的张狂不羁更加内敛深沉,让人猜不透心思。

  安王几乎能透过现在的他,看到小时候男孩站在自己的对面,昂着头不肯服输辩驳,“父亲,我有什么错。”

  他眼里的红血丝慢慢浮现,声音也逐渐变得艰难晦涩,“不会有人动安王府的。”

  顾淮安这次没再说什么,直接朝着外面走去。他没有立即会听松院,而是站在后花园吹了很长时间的风。

  八月已经渐渐有了寒意,夜深露重,风这么一吹就冻得让人受不了。

  长喜打了个哆嗦,站在不远处却分毫不敢动。也不知道王爷和世子爷在书房都说了些什么,出来之后世子爷的心情明显不好,周围气压低地比这夜都冷。

  就盼着世子爷赶紧想来听松院还有一个人,回去娇妻幼子在怀,总比在这里吹冷风好得多。

  可他根本不敢上前催,怕真的触了世子爷霉头,苦哈哈在旁边等着。

  “回去吧。”顾淮安吐出一口郁气,清醒之后才回去。

  长喜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

  姜若还没睡,她晚上的时候突然想吃甜汤。

  怀有身孕的人忌甜,尤其是大晚上的,喝甜汤对身体不好。

  她倒是知道这一点,没说还是开始喝水,想象水里面放了许多许多桂花蜜。可越是这么欺骗自己,胃里的馋虫闹得越凶,现在闻什么都感觉有一股甜味。

  顾淮安回来时,她正对着杯子里的水念念叨叨,“这杯水一定是甜的,非常甜。”

  给自己洗脑完之后,她才端来沿着杯盏的边缘轻啜一口,想象甜汤的热气奔涌上来。可到了嘴里,清水还是清水,没有一点味道。

  “这是在干什么?”顾淮安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拿过她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想吃甜的?为什么不叫厨娘去做。”

  “马嬷嬷说,最好不吃甜的。”姜若双手撑着下巴,恹恹的,“我就是这么想想,或许等会儿我就不想吃了?”

  顾淮安朝着她举杯,无奈道:“这叫不想吃?”

  放下杯子,他转身就要朝着外面走去,“吃一点没什么关系,我让人做一点送过来。”

  “可现在大家都已经睡下了,要是将厨娘叫起来,明日马嬷嬷一定会知道。”姜若拉着他的手,杏眼湿亮,带着几分祈求。

  马嬷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被顾淮安请来照顾怀有身孕的姜若。马嬷嬷看着并不凶,说话也温吞,又因为明白谁是后半生的倚靠,照顾姜若时对很多不合规矩的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对于会伤害到孩子的事,她又寸步不让。

  比方说有孕之后,两个人并不能睡一起,怕小年轻不懂事真折腾出什么伤了孩子。但马嬷嬷从来不会提让她搬到新住处的事,只会反复和她温声温语地说这其中的危害。

  所以她有时候都恨不得躲着马嬷嬷走,不想第二日被念叨。

  顾淮安低头看了一眼拉着自己手的女子,最后妥协,“那我去给你做一点。”

  姜若忍了这么长时间,最后还是没有忍得住诱惑,点点头跟了上去。

  两个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偷偷摸摸去了小厨房,在自己的府上愣是弄出了一幅做贼的架势。

  顾淮安洗净了手,开始做桂花甜汤。甜汤没有用蜂蜜,而是将红枣、桂圆这类的干果洗净切碎放进去,煮上一段时间将甜味激发出来,最后在出锅的时候撒上一把干桂花。

  厨房里没有供人休息的椅子,两个人只好坐在灶火旁边的月牙凳上,一边烧火一边将开口的栗子放在火堆旁边烤。

  他看着火,时不时将栗子翻个面,确保每一颗栗子都能熟透。

  突然,嘴边递过来一勺甜汤。

  他偏头望过去,就看见女子眉眼弯弯地朝着他笑,“这个味道很是不错,你也尝一口。”

  “我不喝,你留着自己喝。”

  姜若没有放弃,仍旧举着手,“你尝尝看,我真的没有骗你。”

  对于她的坚持,顾淮安最后还是低下头,就着她喂过来的勺子喝了下去。各色干果的甜味混合在一起,还带有淡淡的桂花香,在舌尖氤氲开,似乎心情都跟着不错起来。

  “是不是很好喝?”女子靠在他的肩上,湿润的杏眼眨动,就像是一只疯狂跳动的兔子,每个表情都在问“对不对!对不对!”

  那些压抑、愤懑与失望的情绪,像是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清风直接吹散。

  顾淮安没来得及难过多久,心上就突然一轻,觉得自己原本看重的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般般,没有厨子做的好。”他用火钳夹了一枚栗子出来,低头去剥栗子的壳。

  “怎么会,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甜汤,你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顾淮安将剥好的栗子捏成两半,等烫人的温度没了之后,才往姜若的嘴里塞。他压着眉,将她的话当成了平日的讨好之言,毕竟在姜若眼里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好的人。

  “怎么今天这么会夸人。”

  “可能因为这是事实吧。”

  他还想要说什么,就看见原本靠在自己肩上的姑娘突然坐正了身体,脸上也逐渐带上了几分认真,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掰着手指头算。

  “不说状元的事,会元是你实打实糊了名字考出来的,学识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他们都说你将儋州治理地很好,我没有瞧过,但是我跟着你一起去了江南。我知道你亲自去了黄河两岸,找了人调集物资来江南,救了很多很多人。再者说,你还会武功,会厨艺,还会教我琴棋书画,不是已经比很多人优秀了吗?”

  姜若原本就生得十分好看,这种好看是温润平和的,没有任何攻击力,可以将原本那些焦躁不安的心绪一一抚平。

  在那个瞬间,好像他所有的伪装的平静都变成薄薄的一张纸,有随时会被戳破的风险。

  所以他避开姜若的视线,继续去剥栗子,平静道:“没有人会在意。”

  “谁说的呢,徐嬷嬷会在意,芙蓉长喜长乐他们也会在意,还有你的朋友会在意。”姜若继续靠在他肩上,喝了一口甜汤,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起来,像是灌满了蜂蜜,“我也会很在意很在意,未来我们的孩子也会很在意。”

  柴火燃烧发出轻微的“噗嗤”声,火光将同样年轻的两张脸映红。

  她突然转过头去,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道:“所以你不要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