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酸柠檬

　　元旦假期结束, 江晟更忙了。工地上要验收的项目太多，每一项都需要他的签字。

　　他想着钟卉的身体还很虚弱, 有些话还是等她身体好一些再说。

　　谷晖房地产公司也搞了一场面对全体员工的迎新?晚会。王晖包了个饭店, 除了公司员工，还请了一些省市领导和?合作伙伴。

　　清荔机场搬迁在即，旧机场几千亩地顿时成?了香饽饽。不仅省内的开发商都盯着, 外省几家有实力的开发商也跃跃欲试。

　　这次王晖和?徐小谷两口子请领导们过来, 主?要还是想探探口风，他们也有意争取这块地。

　　除了喝酒吃饭, 王晖还花重金请了外面的乐队、歌手来表演节目, 再加上自己公司员工准备的节目，倒也搞得有声有色。

　　江晟穿得人模人样?地去了，如今应付这种场合，他已?经比以前?得心应手多了。

　　在几个合作的建筑商里头, 徐小谷对他的印象还不错。看他来了，便介绍在座的几个领导给他认识。

　　今天这些领导都是徐小谷那?边的人脉关系，她主?动介绍, 江晟自然求之不得。陌生面孔走马灯似的在他面前?晃过, 有是省委的, 有国?土局，还有银行的税务的,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也亏得他记性还不错，喝了一轮酒都给记下?来了。

　　台上乐队一口气唱了好几首歌，很快轮到公司内部人员表演。

　　江晟正在和?领导套近乎，忽然听到台上传来一个很甜媚的女声。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往台上看, 王晖笑得一脸得意：“看不出来啊，我们公司这些售楼小姐还挺有才艺的！”

　　江晟对这个声音自然更不会陌生, 以前?厂里搞晚会，少不了她。许瑶清穿着售楼小姐的制服，站在舞台中央，正唱着现在最流行的甜歌皇后的歌曲。其他几个售楼小姐则在旁边伴着舞。

　　黑色贴身套裙，艳丽的红唇，在台上平添几分冷艳。

　　台上人唱得认真?，台下?人听得也乐呵。

　　领导们忍不住鼓起掌来：“看不出来啊，你们谷晖还真?是人才济济！”

　　王晖有意显摆：“这人才可真?不是我们谷晖培养出来的。台上正在唱歌的那?位售楼员是我们响应政府号召，安置就?业的下?岗女工。谷晖一直在积极响应政府召号，协助解决下?岗女工就?业难的问题。”

　　领导一听来了兴趣：“像你这样?为政府排忧解难的民营公司，要大力表彰！”

　　王晖很得意，让手下?人去把刚才唱歌的售楼小姐喊过来。

　　许瑶清站在台上，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手心早已?湿透。她今天有意在领导面前?表现一把。

　　公司内部人都知?道?老板夫妇俩面和?心不和?。徐小谷对她们这批售楼员都不满意，从外地调了个有经验的资深售楼员过来。

　　这位新?来的主?管说是来带她们，其实是替徐小谷把关的。马上要进行转正前?最后一次考核了，刘经理已?经跟她们打过招呼，这次考核没通过的，不管是谁，公司都会予以辞退。

　　许瑶清压力很大，在这群售楼小姐里头，她年纪最大，基本功也最差，销售实践考核她不担心，最担心的是书?面考核。那?些专业术语背得她头晕眼花。

　　如果考核不通过，她又要被退回国?棉厂的就?业安置办公室……想到有可能再次失业，她豁出去了，报名参加了晚会表演。

　　……

　　许瑶清穿着细细的高跟鞋，摇曳着走到领导那?一桌，脸上笑容不变。

　　王晖让人给她添了个酒盅，倒满了白酒：“小许是吧？来来来，领导们刚才夸你唱得好，你要给他们敬酒。”

　　许瑶清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位，个个看上去都派头十足，气场不凡，一时间不知?道?这酒该怎么喝。

　　她不觉拿眼睛瞧了下?江晟，刚好碰到他投过来的视线。江晟右手不停地转动手里的酒杯，嘴角挂着一抹笑。

　　那?笑容满满的事不关己，一点提示也不肯给，仿佛他们是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

　　许瑶清笑容僵住，用力咬了咬嘴唇，心头像泡了颗柠檬似的，一股股酸意直往上涌。

　　在座几个男人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开始跟着起哄，“听说你以前?是国?棉厂的下?岗女工？依我说，你也该敬你们王总徐总一杯！感?谢他们录用你！”

　　许瑶清酒量有限，以前?在国?棉厂，也就?跟厂里几个领导打交道?，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端着酒杯进退两难。

　　王晖看她刚才在台上千娇百媚的，到台下?来却有些木讷，不由有些失望，不冷不热看着她：“你行不行？”

　　徐小谷转过头看着自己丈夫，嘴角似笑非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小许不是你招进来的吗？她酒量行不行你不知?道?？”

　　说完她抬头扫了许瑶清一眼，那?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将她洞穿。许瑶清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王晖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喉咙：“招人那?都是刘经理在管。如果连售楼员都要我亲自招，要他干什么！”

　　徐小谷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菜，没说话。

　　江晟靠在椅背上吐着烟圈，他今天已?经喝得够多了，原本并不想搭话。

　　看着许瑶清局促地站在那?儿，那?双平日里沉稳的眼睛透着一丝惊惶失措，他心下?叹了口气，举起自己面前?的酒盅站了起来，示意她：“来，我们一起敬下?赵部长?，感?谢省里对下?岗工人的大力扶持，让我们这些从国?棉厂出来的工人都能安居乐业！”

　　许瑶清这才如梦初醒，和?江晟一起举起酒杯敬了坐在徐小谷旁边那?位大领导。

　　赵部长?笑着开口：“没想到江老板也是国?棉厂的下?岗工人。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创业成?功，真?的是个厉害人物！”

　　江晟也笑：“我们以前?都是是国?棉厂的，只不过我下?海的早。小许是前?段时间才下?岗的，在政府的帮助下?，很快就?解决了自己的就?业问题。”

　　一番话说得赵部长?眉开眼笑，频频点头：“你们这些工人都不容易啊！”

　　徐小谷拉着的脸终于和?缓下?来。王晖也举着杯子笑。

　　许瑶清木着一张脸，仰头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王晖看了她一眼：“你要感?谢江总，替你站出来说话。”

　　说罢便挥挥手让她走了。江晟喝得差不多了，开始闷头吃菜。

　　王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小子别跟我装，这就?护上了！”

　　江晟夹了一块鱼塞进嘴里，淡淡道?：“我是怕丢了国?棉厂的人！”

　　王晖斜睨了他一眼：“要么说怜香惜玉还得是你啊！”

　　江晟低头扒了一口米饭，懒得理会他。

　　*

　　许瑶清陪领导喝完酒，去自己那?桌吃饭。

　　几个售楼小姐个jsg个都是一脸八卦的样?子，围着她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来。

　　“听说刚才江总帮你说话了？”

　　“肯定是帮她挡酒了！不然只喝一杯老板就?放过她？”

　　“倒底是同一个厂出来的，交情不一样?！”

　　“江总真?是太帅了，比王总还帅！”

　　许瑶清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儿，刚才那?杯酒，搅得她胃里难受。她赶紧埋头吃了几口东西，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整个人透着虚脱后的乏力。

　　晚会节目表演得七七八八，很快到了评奖环节。公司内部所有节目，分别评出一二三等奖，由领导们来颁奖。

　　许瑶清她们那?个节目，拿了一等奖。主?持人让售楼小姐们上台领奖，底下?响起一阵阵口哨声。

　　王晖惯会搞气氛，突然拿起话筒在台下?大声道?：“这奖必须让江总来颁！江总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刚生了个儿子，走路都是飘的，到现在这会嘴角都没下?去。今天让他出点血！”

　　江晟扯了扯嘴角，幸好早有准备，来的时候已?经让田馨准备了红包。既然王晖已?经叫到自己头上了，他就?起身离座，走到台上。

　　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包，一个个红包发过去。到了许瑶清那?，手里还剩两个红包，江晟也不好再重新?揣回兜里，便一起塞到她手里。

　　台上有人打开红包看了一眼，便“哇”地一声。其他部门拿到红包的，基本上都是几块几十块的小红包。

　　没想到江总包的红包还挺大，每人里面都是一百块！

　　许瑶清比她们几个多一个红包，其他售楼小姐难免有些眼红。没办法，谁让人家以前?是一个厂的，有私交！

　　晚会到了尾声，大家都不再拘束了。公司内部各个部门也互相敬起酒来。

　　于是刘经理领着一群售楼处的姑娘来给江晟敬酒。几个姑娘往他面前?一站：“江总，我们敬你！”

　　江晟正抽着烟，今天他总体喝得还算克制，有些醺醺然地笑着起身，顺势将手里的烟往烟灰缸里按熄了，拿起酒杯对那?几个女孩道?：“这杯酒我喝完，你们随意！”

　　几个女孩倒不防他这么好说话，俱是一愣，也跟着喝了。

　　江晟喝完便将酒盅倒扣在桌上，今晚到此?为止，不再喝了。

　　手边的大哥大突然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家里的电话号码。钟卉已?经回家坐月子了，应该是她。

　　江晟靠在椅背上接了起来，呼吸间微显熏然，声音不由放轻：“喂，老婆，我马上回去。”

　　几个年轻姑娘呆呆看着他，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十足冷漠的江总，和?老婆说话竟然这么温柔！一时不由看怔了，都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着电话那?头女人的模样?。

　　只有许瑶清抿着唇面无表情站立一旁。

　　江晟神色有些疲惫，眼里有淡淡的红血丝，然而电话那?端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

　　钟卉才不管他这边什么情况，她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江晟父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