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留不留人住, 眼下?午膳时分,荔山高徒都到家?门?口了, 无?论他们是不是担得起这四个字, 都是要留人吃个饭的。
鉴于此,郁展博忽略了吵嚷,低声向二人, “二位,先同我入内用顿饭吧,其余的事儿容后再议。”
两人自是没意?见。
只是相偕往里时,秦墨初没忍住,又提了这事儿, “请问郁少?爷, 我小师叔落了什么筹码, 你才答应让他住进?来。”
“他既是给得起, 我和昭和定是给得起。”
郁展博闻言, 微怔, 随后顿下?脚步, 望向两人, “他承诺那事儿你们还真给不起。”
秦墨初不信, 黑眸中?冒出怀疑。
郁展博勾了勾唇,“不信?”
回他的是楚昭和,“不信。”
郁展博潇洒一抬,手指朝着?两人勾动了下?。
两个人不约而同凑近, 郁展博随即以只有这一片能听闻的音量, “他说, 未来他和初初若有孩子,小女郎姓郁。”
“初初心悦于他, 这事儿,目前为止,就他机会最大了。”
话落,秦墨初二人都惊呆了。
这七皇子也太?狠了。
他日他若即位,他和初姑娘的女儿便是这天家?嫡女,真正的金枝玉叶,他竟肯让她姓郁。
郁展博看这疯癫货的呆样?儿,心里都快笑?翻了。
面上,勉强端着?正经,“服气了吗?”
秦墨初于回过神的下?一秒,“呸。卖女求容的渣滓,有什么可让我们服气的?”
这话,郁展博不乐意?听。
“本就是我郁家?的小人儿,跟我们郁家?姓有什么不对?”
“父母都愿意?,确实没什么。” 对此一事儿,楚昭和有不一样?的看法,“但二郎你想过没,初家?那三位少?爷,定是会对你心怀嫉恨,处处与你为难。”
郁展博浑然不在意?:“金枝玉叶在手,我怕他们?”
撂了这话,他提步,继续往里。秦墨初和楚昭和连忙跟了上去,至此,三个人都忘记了这话题是怎么开始的了。
*
初夏由吟月三人伴着?进?了客厅,今日洛西?不在,又给二皇子约出去了。这婚事定下?来之后,这人越发地不知收敛了,洛西?也愿意?纵着?。或许有人会觉得不妥,但初夏觉得没什么。一世,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有幸遇见一心人,当好好珍惜享受才是。很快他们便是夫妻,不妨事儿。
“四端先生。” 一进?到,延礼的身?影便入了主仆四人眼底,吟月三人齐齐同他行礼道安。
延礼微一颔首,人跟着?起了身?,迎向了初夏。姑娘换了身?衣裙,白色的缎面长裙,罩以烟罗轻纱。行进?间,柔缎跟着?动,氤氲出一缕缕柔光,似风拂过静谧湖面,波光粼粼。
须臾之间,他便停在了初夏面前。
初夏柔声:“忙完了?顺利吗?”
延礼应了声,随后,“明日会有答案。”
初夏没再细问,只是说:“那就等等。”
话落,目光越过他,落于其中?一张凳面。一个包袱,出现在用膳的地方,太?过招眼了,让人很难忽略。
“你的?”
延礼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初夏指的是什么,闷闷地嗯了声。
初夏不是很懂,“你拿着?行礼走来走去作甚?”
这话一出,三美婢眼底皆有火光烧了起来,那是好奇心在作怪。
一般人,处于当下?境地,不说羞窘,不自在定是免不了的。然而这只狼崽子,终归不是一般人。面对此情此景,他的神色依旧淡定自若,甚至如实答曰,“我同表哥说了,我要住在这里。”
话末处,紧接着?补充,“我厌憎离你太?远。”
可事实上,他总是被命运拽着?走,一次又一次从她身?边走开。他厌憎那种感觉。
以前的狼崽儿,总是冷眼看一切,因为他无?爱亦无?恨。这是他第?一次,明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憎恶。
初夏不由怔了怔,回过神来,方才感受到至心口传来的闷痛。
哪里还舍得苛责他,“那便住在这里吧。”
爱情真是个神妙的玩意?儿,因一人,底线一退再退,却?仍是满心欢喜甘之如饴。所幸,她遇见了也愿意?这般待她的郎君。你来我往间,情意?趋浓,能量也一直在流动,让一切得以长久。
延礼细致打量她,他能感知到娇人儿并未生气,但他不敢确定,毕竟这般做法,认真计较起来是有不妥的。
“你不生气?”
初夏睨着?一直在揣度她想法的延礼,心中?暗忖:
这狼崽儿,当真和几岁稚童差不多,总是在借由胡闹试探大人的底线。她亦知晓这时候不该惯着?,否则,他下?一次还会踩上来,谋求目的达成。可她做不到。重来的这一世,她想对他好些,再好一些。愿他所愿皆达成。
思绪在细微的悸动后,归于常。
初夏朝他勾了勾唇,那一抹弧度似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恰到好处,完美得刚刚好。
“这是表哥的宅子,他既肯让你住,那也是你的本事。”
“我管不着?。”
话落,同他错身?而过,径直走向了餐桌。延礼于片刻后跟了上去,紧挨着?她坐定。这凳子都还没热呢,门?口有喧嚣异动传来。
初夏循声望了过去,见到了自家?小哥哥,也瞧见了秦墨初和楚昭和以及他们手中?的包袱,“......” 这荔山三人组,当真是天雷都打不散。聚在一起,又闹腾得不能行,所过之处,安宁是不可能存在的。别说这叩风园了,这天下?,也能玩转。
一瞥过后,初夏便将目光转向延礼。这人眉眼冷淡,无?喜也无?怒,仿佛来的这二人没半点干系。
如此这般,逗得初夏抑不住轻笑?了声。那厢,秦墨初和楚昭和向初夏作礼打了招呼。初夏再度望向两人,嘴角笑?意?未散,她挨个唤了他们名字,“好久未见。”
齐人,开饭。
菜一道道上桌,意?外多了两个人,竟也是够的。吟月姑娘的手笔,这狼崽子有多能吃她是知道的,不多备些,万一不够吃,有损表少?爷的面子。
席间,氛围大好。郁展博这个主人,从来都是好相与的,对各种条条框框也不甚在意?。气氛到了,他甚至问荔山三人要不要饮酒。大中?午的,天又如此的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在南境风餐露宿时不时有之,总是劳碌心中?有忧,许久没似当下?这般,在安逸的环境中?和朋友一道享受美味佳肴了。
楚昭和意?动,“那就来点儿吧。”
郁展博就等这句了,“行。稍待!”
话落,竟亲自去张罗了。
小半盏茶的功夫,他便回来了,双臂松松垮垮地拢着?一棕色瓷坛。身?后还跟了两家?中?仆从,也都各搬着?一酒坛。
三瓷坛上桌时,楚昭和都傻眼了,过了会儿,回神失笑?,“郁家?二郎,是真的好客。”
郁展博觉得自己是受得起这赞誉的,他屈指,挨个敲动了酒坛,清脆声响漫开时,低低话音漫开来,
“纯的。”
“梅子的。”
“桂花的。”
“拣自己喜欢的喝。”
这阵仗,连初夏都脸露讶异之色,“哥哥,你几时弄的这些酒,我竟不知?”
郁展博:“老祖宗差人送过来的,说什么经商少?不了要宴客,恐我喝不惯外面的酒。”
话落,似在埋怨,“惯爱瞎操心。”
秦墨初:“唉,你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我家?长辈一辈子都不可能干出这般温馨事儿。”
“喝酒?吃巴掌还差不多。”
此间,有笑?声宕开。
初夏于喧嚣中?睨向小表哥,“如此这般,再不会说老祖宗偏爱于我了吧?”
郁展博:“......”
干脆不答,吆喝着?延礼三个饮酒。
一顿午膳,竟用了一个多时辰。初夏看着?四人酒至微醺俊脸染红,说话时嗓门?越来越大,不禁有些无?奈,也仅限于此。这一世,所有人安然,还能拥有这样?肆意?的快乐,已是神明眷顾。
“哥哥,带他们去午休吧。”
这宅子原就是大户人家?的,格局布置同北境将军府差不离,只是这占地小了些。女眷与男子所居相隔甚远,半点不沾边。
昏昏沉沉间,郁展博早忘了这新来的二位和他半点关系没有,为什么要宿在他的地儿。当下?,飞快应了,万般热情地吆喝着?三人跟他走。
狼崽子慢慢笃定初夏会一直在他想就能寻到触及的地方,倒也乖顺,未有再粘人。和初夏交换了个眼神,便随着?郁展博离开大堂。
秦墨初殿后,越来越慢。
等其他三人看不到影了,他忽地停下?了脚步,于初夏的讶色中?转过身?来。
他笑?着?,“初姑娘可知我小师叔是怎地说服你表哥住进?来的?”
小师叔?
这称呼催得初夏嘴角上翘,“秦公子可是知晓了什么?”
秦墨初应是,随后把方才郁展博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倒给了初夏。
初夏听完,总是柔和的小脸冷了下?来。
这狼崽子真的胆大包天,都敢直接跳过她决定她女儿的姓氏了。虽说她亦觉得这安排极好。两世浮沉,无?论是外祖父还是母亲和小哥哥总是倾尽全力守护她。未来若是有个小公主,一直护着?他们与他们荣耀,之于她,也算是一场圆满。
但,这样?大的事儿,她定要让他知道必须同她商量。
他一个人,可生不出小公主。
翌日,天际暮色还浓重得很,秦煌便启程去往皇宫。
这日早朝要议的事儿不多,结束时,卯时刚过。众大员和皇子欲退时,一直沉默的秦煌忽地走出了自己所在的那列,他向帝王行躬礼,声音洪亮,“陛下?,臣有事儿要禀。”
惠帝:“秦卿刚做什么了?”
戏谑之意?,明晃晃。
秦煌:“臣惶恐,臣只时犹疑。”
惠帝:“哦?这世间竟还有让秦卿犹疑的事儿,说来听听?”
秦煌如实禀:“荔山四端昨儿来见臣,说是就南境汛害写下?万字书柬,欲面圣亲呈。恳请陛下?允准。”
声声震耳。
在众人没注意?到的地方,惠帝右手的食指悄无?声息地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