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SAVE 74(1 / 1)

穿进乙游后我渣了四个堕神 梦鹿天鲸 8030 汉字|4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74章 SAVE 74

  尽管说着类似于“原来如此”的话, 可泽维尔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恍然大悟的情绪。

  一种更加浓稠晦暗的情绪吸附在上面。

  像是早已知晓一切,却又在期待着什么。

  被那样热烈的眼神不偏不倚地凝视着,温黎感觉自己快要被灼伤。

  赫尔墨斯派来的?

  她自始至终都对这个观点表示质疑。

  游戏文案组应该不至于设置两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可攻略对象……吧。

  不然微博超话广场得撕成什么样。

  而且……

  温黎不着痕迹地看向不远处仿佛近在咫尺的血月。

  看着上面如薄雾一边蒙上的一层阴影。

  今天是月蚀之日。

  赫尔墨斯真的会在抵抗神罚的同时, 分出这么多精力去伤害他名义上的晚辈吗?

  但是,温黎也不知道一时间自己应该露出一个怎样的表情, 便干脆没有说话。

  然而她这时的沉默在泽维尔眼底,却显然被曲解成了另一种带有偏袒意味的意思。

  泽维尔的脸色倏地冷下来,修长的五指收拢。

  涌动的烈火瞬间将满地魔使吞没,瞬息间烧成了齑粉, 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做完这些,他才冷着脸看向温黎:“看见了吗?你的‘赫尔墨斯大人’最真实的嘴脸。”

  温黎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暂时也没搞清楚事情的全貌, 但这不妨碍她觉得泽维尔对赫尔墨斯或许误解很深。

  这对她以后同时刷他们两个人的改造度几乎已经造成了一种阻碍。

  “不,我觉得赫尔墨斯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温黎光明正大地发洗脑包, 就差直接说明“或许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

  她刚说完最后一个字, 肩头便传来一股猛力。

  温黎被推得一个趔趄。

  她还没有忘记她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本能般伸出手臂勾住泽维尔的脖颈。(审核员您好,此处没有任何脖子以下的暧昧剧情,只是女主在危险时想要站稳的本能动作,删除后前后逻辑无法连贯)

  然而下一瞬, 她的后背便重重砸在粗粝的触感上。(女主背后是树,此处无法发展脖子以下剧情)

  泽维尔单手扣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树干上, 黑寂的眸底汹涌着难以忽略的占有欲和盛怒。(此处男性角色在吃醋, 他只是在发泄情绪, 没有做任何脖子以下行为)

  “你就这么相信他?”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硬挤出来的。

  完了,洗白失败, 反而让弟弟更生气了。

  温黎闭口不言,却感觉肩头那只手更用力地收紧了。(此处同上只是在表达情绪, 没有脖子以下行为)

  空气里的温度被冷冽的黑焰掠夺一空,铺天盖地的雪松味道盖过血腥味,被冰冷的风送入鼻尖。

  泽维尔唇角紧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他定定地盯着她,眸底似有烈焰燃烧,处于变声期的声音低哑。

  “难道只有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相信吗?”

  “乱说什么呢。”温黎皱眉,换了个话题一边关心他一边打断,“你没事吧?”

  泽维尔冷静下来。

  他抿着唇角后退一步,半晌,脸上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意。

  “我能有什么事。”

  但他的一条腿却依旧以一种古怪的角度弯折着。

  刚才泽维尔出场太过拉风,踹人的时候也太雷厉风行,温黎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

  “好了,你就别逞强了。”

  她上前拽起泽维尔一条手臂搭在肩头。

  好在他们此刻身高差距没有那么明显,她勉强能撑着他的身体向前走。

  “接下来还有的你忙。”

  泽维尔语气不善地冷嗤一声,猜到她想说什么,抢在她说接下来那句话之前开口。

  “我好像从来没说过会毫无报酬地带你离开这里。”

  “别搞错了,我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他嚣张地掀起唇角,仗着绝对的实力重新将主动权掌控在手里。

  “求人的态度是这样吗?”

  温黎笑意盈盈地侧过脸,用一种十分敷衍的恭敬语气说:“您的地狱之火好像壮大了不少呢。”

  “能者多劳哦泽维尔大人,现在带我们出去吧。”

  泽维尔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烦躁地伸出手指插入发丝,将黑发揉得乱糟糟才停下来。

  “算了,你放手吧,就在这里。”

  他收回搭在温黎肩膀上的手,活动了一下关节,反手揉了一下她比起平时矮上了不少的发顶。

  “虽然你的计划稍微有点蠢,不过我们成功了,现在可以一起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

  “准备好了?哥哥现在就带你回——”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原本应该好端端站在他身边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跌坐在地上。

  她低着头,浑身软绵绵地要向一边倒下去。

  泽维尔瞳孔骤缩,一个健步冲上去在她身边蹲下。

  他稳稳扶住她的身体,还未成型的戏谑笑意瞬间散了,紧张地皱眉问她:“喂,你怎么回事?”

  温黎感觉浑身发冷,就像是一种高烧前的反应。

  但是与发烧截然不同的是,她不仅没有感受到体内压抑的热意,反而觉得体温被渐渐剥离出身体。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使不上力气,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只能靠在泽维尔胸口艰难地平复呼吸。

  在缓缓变暗的视野里,温黎看见泽维尔手臂上的衣料。

  那是刚才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此刻布料已经被完全浸透。

  浓郁的血腥味一阵阵地往她鼻腔里钻,激起一种令人作呕的晕眩。

  她的视线钉在上面,泽维尔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倏地愣住了。

  难怪他一直觉得手臂上冷冰冰的,有些黏腻潮湿的触感。

  他本以为那些是汗。

  没想到,竟然是血。

  泽维尔瞬间有点手足无措。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完全没有预兆。

  刚才还在和他针锋相对、生机勃发的少女,这一刻就像是瞬间成了一个易碎的摆件,轻轻碰一下都会支离破碎。

  泽维尔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触碰她哪里,一点力气都不敢用。

  他想起他刚才一路上压在少女身上的重量,还有先前嫉妒之下用力将她掼在树干上的力道,指尖都开始微微发颤起来。

  她不会就要死了吧。

  “喂,你不会快死了吧。”泽维尔声音很低,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问。

  温黎安静地和他对视,撞进那双沉郁冷戾的黑眸里。

  她也不知道啊……

  温黎迷迷糊糊地回想了一下。

  难道魔使那一刀不仅割裂了她的兜帽,还伤到了她?

  她竟然丝毫没有感觉。

  不过,既然没有什么痛苦,她就无所谓了。

  反正,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道时空缝隙,打碎水镜,回到正轨上去。

  “唔,或许吧?”

  温黎感觉到一种十天半个月没有睡过觉的困倦感。

  但她也真的是很累了,如果可以短暂地休息一下也好。

  视野里,泽维尔俊秀而冷厉的脸陷落在阴影里。

  明明暗暗的光影错落,像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梦境。

  温黎用力眨了眨眼睛,还是没彻底把尚未成功的计划忘到脑后:“不过,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没关系。”

  “——您先前提醒过我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勉强勾起唇角,抬起手臂戳了一下泽维尔胸口处的黑猫胸针。

  “计划成功了,也不枉我费尽心思帮了您这么久——说过要保护您,我也算是做到了吧?”

  少女的指尖发着抖。

  那种微小的幅度落在胸针上,甚至牵扯着他的领口都在发颤。

  泽维尔心口的烦躁感更甚。

  或者说那并不是烦躁,而是一种让他非常不适应、不习惯更不喜欢的感觉。

  像是刚夺得了一件期盼已久的珍宝,还没来得及细细享用把玩,下一秒就要失去。

  泽维尔一把抓住温黎的手腕,像是这样做就能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紧紧攥在手中不让任何人抢走。

  “开什么玩笑,我有说过同意你就这样去死吗?”他嗤笑了一声,压低了声线强势地警告她。

  “我要你清楚地在一边见证,我是怎么样摧毁这面该死的水镜,然后带着你离开的。明白吗?”

  所以,她不可以死在这里。

  泽维尔的脸色彻底冷下去,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

  他的母神死去了,当年的他胆怯地躲在门后,没能阻止。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可此刻她也要在他怀里一点点死去,如今的他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那先前的那个“他”说的又有什么错。

  ——“最弱小的人,就是你了。”

  “我早说过了,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泽维尔收拢了五指,咬着牙说,“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温黎随他摆弄没有反抗。

  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反抗了,横竖泽维尔也不会真的伤害她。

  “快走吧。”少女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努力地抬起指尖,拽了一下泽维尔胸口的黑猫胸针。

  然而对她而言的全力,在泽维尔眼中简直就像是轻飘飘的痉挛一般。

  他黑寂的眸底染上血色,干裂的薄唇动了动,却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温黎感觉越来越困,强撑着闭眼昏睡过去的冲动,最后小声补充了一句:

  “带着我的那一份一起……”

  一定要快一点动手啊,不然她真的要噶在这里了。

  少女的声音很轻,最后一个字哪怕是凑近了也几不可闻,被夜风揉碎散入冰冷的空气中。

  泽维尔感觉掌心一重。

  少女最后一点力气也被风吹散了,纤细的手腕不算很重地完全落在了他手中。

  他浑身一僵,缓慢地低下头。

  少女依旧穿着属于他的黑色连帽外套,闭着眼睛靠在他手臂上。

  她的金发略有些凌乱地顺着重力垂落在锁骨处,卷曲的发尾勾着耳畔,神情看起来没有多少痛苦,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泽维尔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白皙的脸颊,狠狠向一边扯了一下。

  “这样对你,你不生气吗?”

  他视线喜怒不定地看着少女毫无知觉毫无反应的脸,黑眸渐深,再次用力地扯了两下。

  这一次,力道上他没有丝毫收手,少女白皙的皮肤很快便被扯红,留下几道清晰的指印。

  这画面无疑是生动的,除了她自始至终像是睡沉了一般毫无动静以外。

  “生气的话就像之前那样跳起来打我。”

  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天地都归为一片死寂,泽维尔鼻腔里才逸出一道压抑克制的冷嗤。

  真是关心则乱。

  他竟然有一天也会被水镜里的假象蒙骗。

  他竟然会蠢到以为她真的死在了他怀里。

  为了他。

  “是迫不及待去找赫尔墨斯了吗?”

  泽维尔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冷白而锐利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以他们两人为中心,浓郁而森寒的黑色火焰骤然蔓延开来。

  轰——

  火焰像是黑色的巨浪一般瞬间朝着四周辐射扩散而去,瞬息间便湮没了整片土地。

  这是绝不属于这个时期泽维尔能够掌控的地狱之火,空气中很快传来“嘎吱”令人牙酸的悲鸣声。

  仿佛有什么禁锢即将被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火海焚尽,岌岌可危得下一秒便要破裂。

  黑色的火光映在泽维尔脸上,仿佛冷白侧脸上狰狞的咒印。

  他闭上眼睛,颇有些猖狂畅快地笑了一声。

  “现在,我就如你所愿,带你回去。”

  “可在那之后——”

  “我就再也不会放手。”

  既然能够让他短暂地陷入水镜之中的慌乱,那么泽维尔承认,或许他对她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喜欢。

  区别于起初单纯的利用和打趣。

  是真真正正能够触动他情绪的喜欢。

  那么喜欢的东西,就抢过来好了。

  无论曾经属于谁。

  他都一定要得到。

  ……

  泽维尔睁开眼睛。

  入目不再是望不见尽头的密林。

  没有黑色的烈焰,没有高耸的断崖,没有猩红的血月,没有怀中冰冷的尸体。

  熟悉的天花板出现在视野里,骷髅浮雕爬满了罗马柱。

  身下触感柔软,他正以一种极其豪放而自在的姿势靠坐在沙发上。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泽维尔倏地转过头看向身侧。

  空的。

  本应侧躺着沉睡少女的地方,空空如也。

  泽维尔凝神感受了一下,脸色骤然黑下去。

  她的气息,再次消失了。

  泽维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

  焚尽时空缝隙应当会耗空他的神力,然而现在竟然只消耗了他一半的神力。

  这种状况不太符合他的认知。

  不过,现在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泽维尔倏地撩起衣摆站起身,大步迈出房门,鞋跟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压抑而危险的“嗒嗒”声。

  他一路上将所有经过的房门全部踹开,然而除了安静摆放着的陈设以外什么也没有。

  象征着嫉妒之神的黑色神袍感受到空气中涌动的晦暗情绪,被掀起的气流拂动。

  “泽、泽维尔大人!”

  一道萝莉音骤然响起。

  紧接着,一团火红的小火团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您终于醒过来了!尤伊还以为——”

  泽维尔大人和漂亮姐姐已经昏睡了将近六天,这件事情甚至已经惊动了色谷欠之神。

  距离它们去神国将时间之神半是强迫半是威胁地带回魔渊,也已经过了一整天。

  哥哥尤里正在色谷欠之神身边周旋。

  而它却被嫌弃除了卖萌什么都不会,留下只会碍手碍脚,只能无所事事地在神宫里乱飞。

  原本,尤伊只是照常过来查看泽维尔大人的状况,没想到竟然看见他站在走廊里!

  虽然气息有点恐怖,但是……

  这真的不是它在做梦吗?难道色谷欠之神的方法奏效了?

  小火团兴奋得身体变成橙红色,像一只灵活的小鱼一般在泽维尔身上乱窜,一会钻到他怀里,一会滑到他颈侧。

  “太好了!泽维尔大人!您和漂亮姐姐都安然无恙!”

  听见“漂亮姐姐”四个字,泽维尔额角一跳,阴沉着脸抬起眼睫。

  “听起来,你知道她的状况。”他一把揪住小火团幽幽的火苗,把它扯到眼前。

  薄唇掀起一抹冷笑,“她在哪?”

  

  色谷欠之神的神宫。

  身穿纯白色鎏金神袍的英俊神明站在房间中央。

  他有着一头亮橘色的长发,圆形的复古单片眼镜架在右眼上,金色的坠链顺着重力垂在耳侧。

  像是浑然不觉自己此刻身处于危机四伏的魔渊,他一双迷人的墨绿色眼眸带着无奈的笑意,看着不远处那道高大的身影。

  “就算是我本人来到这里,也没有办法阻止。”

  时间之神温德尔幽幽叹了一口气,好脾气地解释,“水镜已经将他们的灵魂吸入,除非有足够强悍的外力打破,什么都不会停止。”

  在他凝视的方向,白发金眸的神明侧坐在床沿。

  他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质感厚重的酒红色长袍,露出一小片蜜色的胸肌和清晰的锁骨,侧脸看上去深邃得像是雕塑般完美。

  此刻正垂眸掀起绒毯一角,替床上沉睡的少女盖好。

  “是吗?但这并不是我喜欢的回答。”

  赫尔墨斯掀起眼皮,骨节分明的手指松开绒毯边缘,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他的声线低沉而磁性,语调不疾不徐,透露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优雅。

  可与他堪称迷人的语气截然不同的是,时间之神圆形单片眼镜旁垂下的金链倏地化作一把尖锐的微型匕首,不偏不倚地直指他的太阳穴。

  橘发神明额角渗出冷汗。

  真不愧是传闻中魔渊里最神秘危险的神明。

  简直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典型,说翻脸就翻脸。

  他干笑一声伸手戳了戳匕首的边缘,见它没有什么动静,才大胆地将可怕的刀刃从太阳穴旁边挪开。

  “不要生气啊,赫尔墨斯。”

  时间之神温德尔干脆将单片镜摘下来扔到一边,完全露出那双墨绿色的眼眸。

  他耸了耸肩,“我确实无法阻止,但我没有说完全没有阻止的办法,对不对?”

  赫尔墨斯稍有兴致地挑起眉梢,英俊的脸上浮现起些许恰到好处的兴味。

  “愿闻其详。”

  “这是以我的时间神术创造而成的水镜,凡是被它吸入灵魂的,都会被困在时间缝隙中迅速倒退时光,最终消弭无形,或者被时间洪流攻击灰飞烟灭。”

  赫尔墨斯灿金色的瞳眸颜色渐深。

  温德尔看出他神情微妙的变化,摆了摆手。

  “哎,老朋友,先别急着生气。”

  他舒出一口气,指尖虚虚向后一点,示意魔渊最西方的那座神宫。

  “但好在,随着你未婚妻一同被吸入灵魂的,是嫉妒之神泽维尔。”

  温德尔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拥有着可以操控时空的神术吧。”

  “泽维尔大人一定不会被困住的。”

  一旁始终沉默着漂浮在空气里的黑雾团子突然开口,冰冷的正太音用公式化的语气吹着彩虹屁。

  “泽维尔大人是魔渊四主神之一,先魔渊之主唯一的继承人,他不可能被您的小把戏困住脚步。”

  温德尔十分新奇地看着黑雾团子,丝毫没有因为它当着他的面把他的神术贬低为“小把戏”而不悦。

  他兴致盎然地瞥一眼赫尔墨斯:“竟然会说话?它是亡灵?”

  “泽维尔养的小玩意。”赫尔墨斯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继续说,温德尔。”

  “总而言之,虽然被您的亲侄子保护着,孤男寡女共处于时间缝隙里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在赫尔墨斯的眸光彻底沉下来之前,温德尔见好就收地打了个响指,笑得十分揶揄。

  “但您的未婚妻很有可能还活着。”

  赫尔墨斯脸上挂着松散笑意,眸底却一片冷芒。

  他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了一下:“你是想说,如果泽维尔能够从水镜中使用足够强烈的神力,就可以震碎这道时间缝隙,从而拯救我的未婚妻?”

  “嗯?分毫不差呢赫尔墨斯,没错,就是这样。”温德尔佯装讶然地笑起来,走到赫尔墨斯身边细细地打量他眉间摇曳的金坠。

  “不愧是当年随意动动手指就能统一魔渊的神明,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

  赫尔墨斯勾着唇角任由他的视线极为无礼地扫过他的每一根发丝,悠然道:“从外部震碎不可行?”

  “当然。”

  温德尔转身盯着那面莹莹发光的水镜,仔细辨认了片刻,恍然大悟般道。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当是当年我送给妮可的那面水镜。”

  “你知道的,为了讨好她,我可是费尽了心思——你觉得我会送给她一个这么容易失效破碎的残次品吗?”

  “妮可啊。”赫尔墨斯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眸微眯,玩味地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

  “单纯从外部打碎镜子没有用,但如果正巧这个时候,水镜中被困的人也在试图打破水镜的话,你或许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温德尔微微一笑,“算算时间,泽维尔应该差不多找到出来的契机了吧。所以你的答案呢?会帮他一把,还是冷眼旁观?”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要回去了。花园里的玫瑰花还等着我浇水——那可是下个月要送给妮可的礼物。”

  温德尔将橘色的长发别在耳后,缓步朝着门边走去。

  赫尔墨斯没有制止他。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温德尔倏地脚步一顿,重新转回身来。

  “警告你啊,老朋友,看在我们曾经有过还算美好的一面之缘的份上。”

  温德尔正色道,“想活得更久一点的话,就千万不要试图打碎这面水镜。”

  “否则,你将会受到严重的反噬。”

  “——没错,是你,毕竟不是每一位神明都会受神罚,也不是每一位神明的神力都会日渐衰微。”

  温德尔最后叹了一口气,“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我,也为你感到悲哀。”

  “当然,既然你这次的未婚妻到现在还活着,你甚至把我请了过来只为了救她,想必你也没有曾经那么渴望自我了断了吧。”

  “我言尽于此。”

  再次转回脸时,橘发绿眸的神明脸上重新挂上爽朗的笑容,朝着黑雾团子一招手。

  “那么,再见咯,有趣的小家伙。”

  殿门向两侧徐徐敞开,然后又轰然合拢。

  赫尔墨斯半垂着眼眸,负手站在水镜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淡白色的睫羽扫下来,掩住他眸底翻涌的戾气。

  水镜微弱变幻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在他英挺的眉骨和鼻梁上切割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明暗线。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未婚妻而已。

  或许整个魔渊都不知真相,可他本人却再清楚不过,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他维系性命削弱神罚的工具而已。

  她的性命,对他而言真的重要吗?

  不。

  只要他想,轻轻勾勾手指便有大把的新人接替她的位置。

  然后,她们会用一种比她更出色的方式,毫无怨言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像她这样不听话的“未婚妻”,平生罕见。

  这么多年,他也只见过这一个。

  而这也的确无意间让他无聊得甚至提不起活下去兴致的生活,冷不丁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亮色。

  正因如此,他又怎么能容许她在他未曾应允的时候,就这样死去。

  极具压迫感的威压在这一瞬赫然展开,整个房间里华丽奢靡的摆件尽数在这种威压之中碎裂。

  风吹起赫尔墨斯眉间的吊坠,光影摇曳变幻。

  他振开袖摆,不疾不徐地迈到水镜旁,抬起手。

  她可以死,但绝不是现在。

  更不会是这样,类似于殉情一般和泽维尔一同死在温德尔制造出的破镜子里。

  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等等,赫尔墨斯大人——”

  一旁侍立的女仆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大惊失色地制止,“您刚才应该听到了,时间之神说您不能……”

  赫尔墨斯薄唇噙着微笑,散漫地说:“他说的话,我就一定要遵守吗?”

  下一秒,狂乱的气流从他掌心爆发,

  大盛的金光之中,属于色谷欠之神的金色权杖浮空而现。

  狂风吹起赫尔墨斯质感极佳的衣摆,他语气平静而狂妄地接上下一句话。

  ——“这世上向来只有我不想,没有我不能。”

  下一瞬,权杖朝着水镜猛然砸落。

  权杖和镜面狠狠.碰.撞,比起方才更剧烈的狂风骤然而起,仿佛千钧的力量被挤压成肉眼不可见的一点,随即又砰然炸裂开来。

  瞬息之间,整个房间都几乎被这道极为肆意的压迫感彻底压垮坍塌。

  以水镜之下被赫尔墨斯踩在脚下的地面为圆心,连同着地毯地板尽数土崩瓦解。

  那股冲击力漩涡般冲上去,一秒钟的功夫就撕裂了屋顶上精美的壁画和雕花。

  砰——

  屋顶整个被掀翻,神宫的这一角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在这一击下“啪嗒”一声从树干上掉落下来,重重砸落在地面上。

  黑雾团子在这阵飓风中被打散了又凝集,凝集又打散。

  慌乱中,它发现整个空间唯有床榻那一片安然无恙,连忙朝着少女身边飞掠而去。

  尤里是亡灵,是不死之身,但依旧可以感受到身体被分解的痛苦。

  要不是脸色一直黑黢黢,黑雾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它现在一定是面如菜色。

  原来这才是色谷欠之神真正的实力。

  先前拆他们神宫的时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尤里瑟瑟发抖地窝在少女颈窝里,心有余悸地看着赫尔墨斯立于狂风中的背影。

  好可怕。

  唔,这里好暖和,好舒服,味道好好闻。

  咔嚓——

  光滑如水的镜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下一秒,轰然破碎。

  尤里一惊,随即心底涌上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

  结束了?

  泽维尔大人也没事了?

  它这么想着,身体却很诚实地一动也不动,继续窝在少女的颈窝里。

  就这一次。

  只是因为外面的风暴说不定还没有平息,而这里很安全。

  绝对不是因为它受用得舍不得走。

  可就像是与黑雾团子对着干戳破它的借口一般。

  下一秒,风浪收歇。

  赫尔墨斯站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反手收拢五指,权杖立刻化作万千金色光点四散遁入空气中。

  他依旧是那副优雅懒散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只有身体微有些摇晃,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甜心。”

  赫尔墨斯的声音有些低哑,语气却像是期待着深爱之人的苏醒一般,深情款款。

  “该睡醒了。”

  像是听见了他低沉而深情的呼唤,沉睡的少女眼睫轻轻一颤,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眨了眨眼,似乎视野还没有完全恢复,又或者是在适应已经回到了安全地带的现状,有点失焦的朦胧视线半晌才落在赫尔墨斯脸上。

  赫尔墨斯没有催促她,只是勾着笑坐在她身边,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温黎感觉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

  之前那种濒死的寒冷感也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生命力。

  她总算是回来了!

  而且是收获满满的那种!

  但下一刻她便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

  ——除了极其铺张而热衷于享乐的赫尔墨斯的床,绝不会有这么柔软得像是陷在云层里一样的感觉。

  温黎身体一僵,眼睛向前一看,正对上赫尔墨斯深邃的眼睛。

  在他身后,整片神宫就像是被原子弹轰炸过一般。

  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这是她想象过,但是最不愿意面对的场面。

  温黎倏地坐起身来。

  她根本想不通到底要如何解释,只能将一切化作实际行动,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赫尔墨斯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用力往他怀里钻。

  “赫尔墨斯大人!”

  少女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有点闷闷的,语气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喜感,“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温黎的力道不算很大,体重也很轻。

  可赫尔墨斯却被她撞得微微向后退了一点,单手扶住床垫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轻轻咳了一声,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若无其事地伸出手臂环住她,掌心在她后背上轻拍几下。

  “好了,让我看看,我的甜心有没有哪里受了委屈。”

  赫尔墨斯落在她后背上的力道很轻,温黎有一种被当成小孩子安抚的错觉。

  见他没有立即动怒发作,她稍微放宽了点心,顺水推舟地从他怀里坐直身。

  “赫尔墨斯大人,我没——”

  正要笑眯眯地解释一番,温黎余光却猛然瞥见一道黑影从右后侧闪过。

  她话音不自觉一顿,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便被一条有力的手臂一把扣进了怀里。

  熟悉的、属于年轻黑发神明的凛冽味道顿时盈满了她的鼻腔。

  紧接着,一道充满着占有欲和霸道意味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真是让我好找。”

  泽维尔冷笑一声,抬起眼不偏不倚地对上赫尔墨斯沉郁的视线,挑衅般更用力地将她圈在怀里。

  “不过,总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