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红酒奶酪
一夜无梦。
路易第二天精神不振,起床后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脑子晕乎乎,走路也东倒西歪,好几次都差点上演平地摔。
路光庭嚷嚷这要吃奶酪,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地寻找。路易失笑,喝完咖啡,醒醒神,就起身从冷藏柜里取出好几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便是密封完好的奶酪,他把奶酪一股脑丢在中岛上。
我不大爱吃奶,你喜欢吃就尽量多吃些,路易把奶酪袋子拆开,将里面的种类繁多的奶酪一一放在桌上,展示给路光庭看,方便他取用,Louis平时跟仓鼠似的,就喜欢收集奶酪,这些都是他寄来的觉得味道顶尖的。
路光庭从来没真正见过Louis,他只从别人的口中听过有关Louis的只言片语,看过民国时期的黑白老照片。现在那张照片还精心保存在路家老宅里,照片上是漂亮的女人,俊美的男子,可爱的小孩,俨然是温馨快乐的一家三口。
想到这里,路光庭就开始惆怅,路易现在一本正经,常年面瘫,虽然跟他说话时也会有些表情,话也不算少。可终归在他人眼里,他就是不苟言笑,难以接近的性子。没想到他小时候竟然那么活泼,一张小脸上笑容灿烂几乎可媲美阳光。
怎么现在就面瘫了?路光庭痛心疾首。
他知道路易其实性格温柔,但是那张一看就性冷淡的脸搞得他有时都不敢在路易面前太过放飞,总觉得万一自己玩太过,会被路易毫不客气地教训一顿。
路光庭将奶酪铺在吐司上,再依次放上做好的煎蛋、培根和生菜,最后用刀沿着对角线一切,三明治便新鲜出炉。
书灵自然是不用吃东西的,路光庭把三明治放在盘子上,放在路易面前,顺嘴问了一句:祖爷爷,你家猫吃东西吗?
路易咬下一口三明治,正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冷不丁听见路光庭的问题,也不禁沉思起来。
他咽下三明治,扭头问陆吾:猫先生,你能吃东西吗?
陆吾眨眨眼睛,晨光尽数落进他琥珀色的兽瞳里:能吃。
路光庭听闻,果断把一枚盛装着三明治的骨瓷盘子推到陆吾跟前。陆吾埋头看着三明治,许久没有动作,路易失笑,取来长刀把三明治切成小块,方便陆吾入口。路易看着零零碎碎的三明治,培根煎蛋都散落开,路易叹了口气,道:只能这样了,将就吃。
猫的嘴巴是要小巧些,吃的也少,路易盯着陆吾的嘴,心道,要是换成白虎的样子,恐怕百八十个三明治才能填饱他的肚子,一口一个,一口一个。
察觉到路易的视线,陆吾疑惑地看来:怎么了?
路易摇头:没什么。
吃完饭后,路易和路光庭便准备出门前往学校。陆吾吃完零散的三明治,抬起头来,直视玄关,他察觉到另一股气息,和路易很像,若有若无,似近似远。
玄关处传来关门声,路易和路光庭都已经出门,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一只猫。
陆吾收回视线,垂头凝视自己吃剩下的骨瓷盘,上面还有吐司碎屑。他沉思半晌,用爪子刨了刨盘子,移动无果。虽然骨瓷餐具比起一般的陶瓷要轻些,可是想要毫发无损地移动盘子,对于陆吾的毛绒爪子来说还是太过困难。
陆吾左看右看,伸长了脑袋望着玄关,确定路易和路光庭不会忽然回来。他轻巧地跃下中岛,在地上人立而起。一阵白光过后,中岛边的灰猫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取代。男人一头银发,一袭白衣,正是变成人形的陆吾。
陆吾的指甲长而锐利,与猛兽真身的利爪如出一辙,他小心地拈起自己的碗筷,学着平时路易的模样把开关拨开,笨拙地清洗盘子,然后将盘子放回餐具木架上。
他生得高大,一抬头便不小心撞上挂在墙上的立柜。
陆吾闷哼一声,伸手抚摸自己的额头,神君虽说有通天彻地之能,但是还是会有痛觉。他现在还身在凡间,受到的束缚比在昆仑墟、九山等地多的多,再加上失忆,感知都大大退步,更别说他现在还化作人形,比真身状态孱弱许多撞到立柜还是会痛的。
他按着额头,嘶嘶吸气,慢吞吞地来到落地窗旁。
凤栖江水波迂缓,缓缓地流淌在广都城里,他看着落地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广袖宽袍,长发飘飘,还是扎眼的银色,与周遭格格不入。
陆吾沉思半晌,回忆着路易平时的衣着打扮,掐诀也给自己换上一样的白衬衣和黑西裤。
至于头发那就没办法了,这头发颜色是他的皮毛颜色,怎么也不可能改变。变成猫时是灰色,纯粹是因为猫的体型太小,黑白两色杂糅在一处,混成了漂亮的灰。
陆吾盯着落地窗上的自己,总觉得不太对劲。
忽然,从玄关处传来一阵嘀嘀声,陆吾猛地转头看去,发现家中大门渐渐推开。
他立刻变回狸花猫的模样,无声无息地钻到沙发的靠枕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玄关处。
小路易?
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是走动声,男声嘀咕:不在家吗?
随着脚步声愈来愈大,来人总算露出真容。
他和路易长得很像,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皮肤苍白。但这人比路易高了半个头,金发灿烂如阳光,眼眸像是珍贵的翡翠。即便他没什么表情,也看起来深情款款。他那双祖母绿的双眼,天生便忧郁多情。
一看就是个老外。
与路易身上略带苦涩的茶香不一样,这人身上带着一股馥郁浓烈的香气,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是路易喝的羊羔血的血腥味。
陆吾皱皱鼻子,一眼就看出此人与路易的关系。
正是路易口中的louis。
忘了今天是工作日,Louis站在客厅与厨房的交界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了就是记性不好。
他长叹一口气:本来还想给小路易一个惊喜。
他抬眸看向客厅,与沙发上一双泛着光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一人一猫不约而同地起了层鸡皮疙瘩,Louis蹬蹬蹬后退几步,尖牙不受控制地探出头来,他的眼睛瞬间变成血一般的鲜红。
Louis低喝:谁?
陆吾从靠枕后钻了出来,定定地看着他。
猫?Louis警惕丝毫不减,仍旧戒备地盯着他。
陆吾盯着他,喉咙里溢出沙哑的叫声:喵
你不是普通的猫,Louis眉眼冷厉起来,你是小路易养的猫?
陆吾点头。
一人一猫,一个在沙发跟前,一个在沙发靠背上,用眼神交流对视。
你怎么证明?
陆吾犹豫半晌,他在思考要不要开口说话。念及面前这人是路易的老爸,陆吾心里的天平还是无原则地倒向了说话一方。
你给路易寄了两罐羊羔血,还写信告诉路易你种了一片花,养了一群羊,陆吾说,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路易说,按你的性子,花可能会被羊吃掉。
其实路易原话更长Louis种花是翘楚,养羊就算了,他又懒得养狗,还不想自己放牧,他吃羊血,羊吃他花,这食物链非常完美。
陆吾说完后,室内顿时陷入寂静。
Louis眉间的冷霜尽数消融,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手捂着脸:真不愧是我儿子,我辛辛苦苦种的花真被羊吃了。
陆吾: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岳父。
陆吾和Louis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猫都不吭声。
或许是觉得自己竟然说出丢脸的事,louis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路易只说你叫Louis。陆吾摇摇头,他一边回忆路易曾经念过的古怪名字,一边如实相告。
Louis坐在沙发上,祖母绿的眸子里漾着一层灿金的微光,定定地看着陆吾:你年纪不小吧。
陆吾点头,他觉得年龄这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我也叫路易,Louis道,路易十四的路易。
陆吾:
路易十四是哪位仁兄?
看见陆吾眼中的迷茫,Louis大笑起来:看来你确实缺乏一些常识,连路易十四都不知道。
学生学初中历史的时候怎么也会涉及一些世界史,法兰西波旁王朝的末代国王路易十六,在大多数人听来可谓是耳熟能详,路易十四的知名度也不遑多让。可惜陆吾常年窝在昆仑墟睡大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失忆,别说路易十六、路易十六是谁,就算问他最后三个封建王朝是哪三个,他也一问三不知。
louis大笑几声,指了指自己:以前心素还在的时候,一般叫我大路易,把路易称呼为小路易。他看着陆吾,从茶几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开始给自己削苹果,我名字是维克多·路易,你叫我维克多就行。
他说话的工夫,两三下就把苹果削好,活像几只红耳朵小兔子,乖乖地趴在水果盘里。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名。陆吾愣了愣,最终歉意道。
神的真名不能轻易告诉他人,在他稀薄的记忆里,与他熟识的其他神君都只称呼他为昆仑君,从未直呼过他的名字。从天地鸿蒙到如今,只有路易这么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