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四处巡视;通传吏员在邺城七门进进出出,将朝廷公祭之事传至四面八方,督责地方将战殁者家眷请到邺城;最忙的就是领兵省和治粟内史,大大小小好几百名官吏通宵达旦地翻查文档,计算支出,一趴上案几就再顾不得抬头;石青见状,偷偷命令手下人不要安排这两处官吏守灵。
自二十三日始,陆续有城内的战殁者家眷进入西苑拜祭亡人。哭灵的声音响起来,紧张忙碌的气氛中加入了无数悲凉。与此同时,一种激昂的声音跟着充斥了西苑。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回返——”
“国恨家仇,永不敢忘!”
“枕戈待旦,誓死杀敌!”
“身死志不灭,热血润沃土!”
这是巡视的廷尉、新义军小队呼喊的口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是驻守西苑的新义军在高唱军歌。
“呜呼——路途多艰乎,披荆斩棘!豺狼凶猛乎,奋戟扬戈!时不与我乎,壮志未酬。。。。。。”
这是组织的士子在作赋哀悼。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处,化作一股浓浓的悲壮;沿着肌肤、通过五官,仿佛无孔不入,向人们身子肺腑里钻,在人们骨髓血液里融化。不知不觉间,西苑的人们感受到一种凝重,身子里似乎有什么被点燃了,似乎马上要沸腾起来。
郎闿一进西苑就感受到不寻常,这种气氛很新鲜,很有诱惑力,唯一让他不舒服的是,这种气氛与追求淡泊宁静的君子修身之道有悖。
“郎大人终于来了,快走,我们进仓说话。”石青匆匆赶来,对郎闿略一拱手,便即上前拉他。
“太常大人有事吗?”迟疑了一下,郎闿脚下却没动。昨天相通之后,他再看石青总觉得陌生,甚至因此不愿再见到对方。
“咦?郎大人怎么啦?”
石青惊诧一声,佯怒道:“举行公祭是为了转移视线,让邺城内外紧张忙碌起来。看郎大人魂不守舍的模样,原来只革别人的命,自己却不亲身力行。这怎么行,作为公祭主事,石某要安排些差事让郎大人忙起来。”
郎闿一皱眉,一本正经地问道:“太常大人到底有何事?”
石青真正诧异起来,反问道:“难道郎大人筹措到了足够资用?无需石某献计了?”
郎闿瞿然醒来,面上一热,问道:“太常大人有何主意?”
“说来话长,不过终究逃不过借贷二字,走吧郎大人,我们进去细说。”石青再不废话,拉着郎闿衣袖将其扯进自己办公的仓房。
“新义军下面有一个五斗米互助社。丰年时民众可以将节余的粮粟存进互助社义仓,灾年时从互助社得到救济。。。。。。”
石青拎着茶壶,端着两茶盅,与郎闿隔几案坐下,斟了两盅茶,拉开了长谈的架势。“五斗米互助社有诸般好处,只是存取物事单一,规模也小,遇上抚恤北征战殁将士这等大事远远不够。是以,石某有意请朝廷出面,组建一个类似的,但规模更大、通行全国的借贷署,借贷署专一聚集民间闲散财货,或朝廷紧缺之时有所用,或扶持民间士人生产商贸。如此,朝廷抚恤资用不足之困便得以解决了。”
石青的说法甚是新鲜,郎闿听得有些迷糊。借贷不是新鲜事,在关系交好的门户之间多有发生;只是朝廷专门成立官署,专事民间借贷却很稀奇。
静心想了一阵,郎闿慢慢明了了一些,当下冷笑道:“太常大人太过异想天开了。时逢乱世,谁家不是把财货藏得严严实实的,怎会无缘无故交给朝廷掌管?”
乱世不必太平时节,一般人就算有些财货也不敢轻易露白,以免他人觊觎。郎闿说得是实情。
石青没有放弃,继续解说道:“这事有些难度,不过并非不可为。若是朝廷能做到两点,必定能成。”
郎闿半信半疑道:“不知是哪两点?”
“其一曰利。其二曰信。无论是朝廷向民间借贷或是民间向朝廷借贷,皆非无偿使用,需要按时间付给利钱。有利可图,定然有人动心。这时候便需要第二点予以保证。只要朝廷守信,能让民众放心,民众必定愿意将闲散财货拿出来生利。当然,这个信字,民众开始未必相信,这便需要一些手段,朝廷可以用铁山、石炭山、盐场或者赋税予以担保。若是不能偿还,便用此赔偿。”
石青连比带划,将后世的银行信贷理念灌输给郎闿。只不过,他的努力白费了。
郎闿用力摇头,坚决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资用不足,士民当破家为国,怎能让朝廷用矿山、赋税抵押。如此作为,成何体统!便是能成,也不能为之。”
石青一愕,猛然意识到在家天下时代,追求国家信用纯属玩笑。
把玩着茶盅,默默想了一阵,石青对郎闿说道:“石青虑事不周,有些莽撞了;朝廷向民间借贷确实欠妥。不如这样,五斗米互助社在邺城设一分社,分社以石某和新义军的名义向邺城人士借贷。青兖有几座矿山盐场,还有无数良田,都可以拿来抵押担保。郎大人以为如何?”既然国家信用体系不合事宜,石青临机一动,改为谋求建立商业信用体系。
郎闿没有立即回答,狐疑地盯着石青,如今他对面前这人特别戒备,总觉得对方一举一动都含有深意。
石青又道:“石某在邺城声名不彰,就算立下字据,只怕他人也不肯轻易相信,是以请郎大人给予支持,带头向五斗米互助社提供借贷,如此以来,就会有其他人跟着效仿。当然,利钱那是一枚都不会少郎氏的。郎大人不会担心石某耍赖吧。哈哈哈。。。。。。”
郎闿皱眉道:“太常大人,我等议得是抚恤资用不足一事,可不是什么五斗米互助社!”
石青一笑,道:“郎大人放心,五斗米互助社来邺城设立分社,会将所敛财货尽皆拿出以补足抚恤资用。因此,即便是为了抚恤战殁将士,为了朝廷公祭大事,郎大人也该带头给予五斗米互助社大力支持呀。”
“哦——”
郎闿闻言,忍不住有些感慨,其中还夹着些感动,石青能有这般举动,忠义之心昭如日月,绝不输于朝中任何一人。
但愿关于内乱的传言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吧。。。郎闿暗叹一声,开口问道:“公祭只有十日,抚恤必需在十日内完成,五斗米互助社却还未在邺城设点,短短几日,来得及借贷、来得及补足抚恤资用?”
“来得及——”
石青信心十足地说道:“石某几日前便已传令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