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百条船只木筏,在淇河之上来回划动,将枋头军渡过淇河。枋头士卒登岸后,成队成队的来到白马渡对面,忙忙碌碌地安营扎寨,一副驻扎安顿的模样。
蒲雄这是打算牵制新义军侧翼,配合蒲健正面主攻?石青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旋即被他摇头否定了。两万大军,隔河相对,牵制配合?就算不懂兵之人也不会出此笨着,何况蒲雄。蒲雄如此做,必有深意。
“苏忘大哥!衡水营要密切注意对岸动静,晚上安排几只船,载两队陆战营、天骑营的兄弟,偷渡对岸,想法摸清对手虚实。”石青下了望楼,吩咐苏忘后,径直去找王猛商议。
石青心事重重地出了水寨,不经意地一瞥,眼睛余光感受到一个挺拔的身影。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个面目俊朗的青年将军静静地矗立在黄河岸边,石青旋即认出,那位青年将军是权翼。
权翼是唯一受到石青特殊关照的滠头人。
滠头军被收编后,姚襄被拘押着,姚益、姚若、姚益生、王亮、尹刺成了新义军客卿,既不带兵、也不任事,成日里无所事事,被新义军好言好吃地供养着。薛瓒特殊一点,他已彻底叛出滠头,投到新义军麾下;石青给了一个军司马的职务,让他带着几百滠头士卒,编入亲卫营。
权翼和这些人都不一样;他仍然带着一千多滠头精骑;石青没有收编,也没有逼他投靠,仿佛以前的联军模样相处着。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石青很欣赏这个人,历史上这个人允文允武不说,难得的是,此人世事通明,长于实干,竟是拿起什么干得什么,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全才。石青希望他能够自愿投到新义军麾下,而不是被势所迫。
权翼专注地凝视着北方,没有感受到石青关注的目光。
石青脚下一缓,随即方向一转,走过去招呼道:“子良兄。可是想家了?”
听见石青的声音,权翼转过身,从容行了一礼,随后平静地说道:“适才见到黄河两岸草木葱茏,权翼忽然忆起滠头河谷春天时节的风光,忍不住有了些思乡愁绪。让石帅见笑了。”
“思乡。。。思乡。。。只是何处才是真正的故乡呢?”石青有些感喟地叹了一声。
权翼一怔,猛然记起,他真正的故乡应该在陇右,在略阳。只是他在孩童时代,便跟随家人,跟随羌人部落辗转至河东,再辗转至滠头;不知不觉间,他已忘记了陇山,忘记了略阳。
愁绪被石青一撩拨,越发地纷乱了;权翼怅惘地向西眺望,似乎想穿透千山万水,看清陇山,看清略阳;可惜关山隔挡,极远处天地苍苍茫茫连接一处,什么都看不到;他闭上眼睛,试图回忆那里的山山水水,直到回想之际,他才恍然发现,记忆里早没了半点陇山的影子。
权翼越发地伤感了。由陇右想到滠头,由滠头想到此次兵败,想到五万子弟所剩无几并且被他人裹挟,想到未来几万妇孺在乱世中该会怎样地漂泊流离。。。想着想着,他不由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石青诧异地看着权翼。他没想到,这个在沙场上舍生忘死,日常时平静从容的男子会突然地伤心流泪。这等思乡愁绪可真个浓烈。
“子良兄。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心之安处是故乡!子良兄还请安心开怀,只要亲人平安,妻儿在侧,合家上下康乐安键。何处不是故乡呢?”石青温和地说着,试图劝慰伤心人。他不知道,权翼忧心的恰恰是妻儿家人的康乐安健。
“心之安处是故乡。。。”权翼翻来覆去地咀嚼着,许久之后,他喃喃道:“心安!心安?如何心安?怎能心安?”
“和新义军同仇敌忾,打退枋头氐人之后,将家人妻儿接到乐陵来,新义军会保护下辖的民众。那时,子良兄就可心安了。”石青及时地表露出招揽之意。
权翼闻言,没有任何欣然之色,萧索地说道:“打退氐人再说吧,大战将起,谁知道明天是否还能活着。”说完,他向石青行了一礼,径直告退;也没有擦一擦眼泪,仍由河风将其吹干。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石青摇头叹息不已,蹙眉想了一阵之后,他派人唤来伍慈。就在河岸边,对伍慈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怎么样,能办成吗?”石青审视着伍慈。
伍慈一挺胸,傲然道:“多日不见,石帅忘了伍慈的手断;不就是几个丧家之犬吗?石帅放心,包在伍慈身上,一个月内,定让他们乖乖投到石帅麾下。”
石青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快去办吧。你伍行云也就能干这些歪门邪道之事。”
赶走伍慈后,石青找到王猛,两人一道上了水寨望楼。
对岸的枋头军已经全部渡过淇河,在夕阳的余晖下忙忙碌碌地安营扎寨。王猛看了一阵,和石青一样皱起了眉。“对方有诈。”他极其肯定地说。
“怎么应对?”石青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王猛怀疑对方在此大张旗鼓是虚,借机东下,偷渡黄河,断我白马渡后路是实,先前东去的五千精骑是为前部先驱。只是。。。”
王猛眉头蹙起老高,忧虑道:“不知他们会在何处渡河?新义军后方人手不足,稍有分散,便会被这两万人强行渡过。若是那样,可就。。。”
石青心头一沉,王猛的分析和他一致,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可能。
“来人!立即快马赶往徐州东海郡,督请魏将军连夜北上。就说石某将令,请他务必于明日黄昏之前,赶到东阿。否则,军法无情!”石青没下望楼,就大声传令。
魏统的五千精骑是他麾下目前唯一可以机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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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旱鸭子的无奈
更新时间:2010-04-06
二月初四凌晨,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点灰白色。和王猛计议了大半夜的石青才合上眼,就被诸葛羽急促的呼喊声惊醒。
石青披上袍子,赤脚走到前帐,刚说了声进来,诸葛羽就领着一个头发披散、衣甲泥一团、灰一团的士卒匆匆而入。
“石帅!蒲雄行动了,昨晚他连夜率部赶至范县,意欲从范县强渡黄河。”诸葛羽先简略地介绍了情况,随即一指那个士卒:“这是禀丘军帅府遣来求援的。”
蒲雄没动手之前,石青一直为此揣揣不安,一听到蒲雄真的动手了,他反而完全镇定下来。尽管蒲雄的行动是如此迅疾,没给他留下丝毫的时间。
石青打量一眼报信的士卒,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狼狈了,敢情他是摸黑骑马赶来的,不用说,路上肯定落过马,以至于兜鍪都甩掉了。点了点头,石青温和地说道:“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