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今儿的宴江楼格外的安静,人很少,只听得大门口上挂着的古铜铃铛被风吹起荡漾的声音,悠远绵长。
细雨中,这坐往日喧嚣不散的楼阁,散发出了一种沉寂的气息。
月浅栖抬头看了眼这座三层楼阁,眼里闪过丝赞赏,收起了手中的油纸伞。
“可是月姑娘?”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从门里走了出来,一身翠绿色的绣花长裙,梳着包子头,倒非常可爱。
“正是。”
“是柳公子让我来接您的,跟我来吧。”女孩柔柔一笑,转身走了进去。
月浅栖笑笑,跟了进去,一踏入,这才打量起了楼里的陈设。
暗红色的羊毛长地毯,直通旋转试的楼梯,将大厅分为了两边。一串串琉璃珍珠的帘子隔绝了两边之人的相视,多了分清雅。
两边统一雕花檀香木的卷三角圆桌,上面均罩着深色的云锦绣花桌布,桌案中央则摆放着青色的九蝶玉杯,素雅华贵。
明亮的白玉宫灯散发出微光,照应出宫灯上雕刻的幅幅惟妙惟肖的图画,缕缕檀香从角落处的红木柜上的香炉出飘散而出,萦绕在整座楼中,持久不散。
女孩手里捏着手帕,一步一顿,规规矩矩的莲步,将月浅栖领到了三楼的靠窗雅间前,福礼退下。
月浅栖一路看着她,看她一板一眼的动作,到觉的十分有趣。
普通的贵家女子,这个年纪,是该学规矩了的。
“你若是喜欢她,带回去也可。”柳阡殇从月浅栖的身影出现在宴江楼前时,就算着她何时倒这儿,这会见她还没进来,忍不住打开门道。
月浅栖侧过头看向他,笑了笑,没做答。
这间厢房是宴江楼最高一层楼中的三个房间之一,开着一扇三米多的窗户,只用梨花木的镂空窗栏隔着一些。一踏入,迎面就吹来了一阵冷风,夹杂着幽幽的柳树清香。
“尝尝我这儿的东西?”
“不敢。”月浅栖淡淡道,坐到他对面,才说:“明人不说暗话了,我有话,便直说了。”
柳阡殇闪了闪眼眸,无所谓般笑了笑:“你说便是,看看我知不知道。”不知道,自然就没法说了。
“江南瘟疫,你已知晓,并且是,一开始便知道。”
“是。”
“那不是瘟疫,对吧。”月浅栖用的肯定语气。
“是。”柳阡殇有点讶异,随即释然。
“你做的,还是白景?”月浅栖并不太想提到白景。
柳阡殇抿了抿唇,无奈一笑:“都不是,我可没那么坏。”他只是毒而已。
月浅栖挑挑眉,有点意外,却并没有怀疑柳阡殇所说的话。
“你们知道,却不阻止,难不成这件事成了,与你们也有好处?”
“吕国亡了,是诸国都想看到的事,可不单是我们这方。”柳阡殇笑笑,拿起桌上的杯子,慢条斯理的斟茶,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映衬着碧绿色的玉杯十分好看。
斟了一杯,柳阡殇推给了月浅栖。
月浅栖没动,柳眉轻轻蹙了起,垂眸沉思了好一会才问道:“夏国做的?”
“有可能。”柳阡殇笑了笑,答案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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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吕皇暴怒
闻言,月浅栖抿唇不语,虽然柳阡殇的回答并不明确,但却已经是变相的承认了。再加上夏国已经确定要进攻吕国,那么,自然是希望吕国越乱越好的,如此做,也说的过去。
但既然是这样,那江南百姓的病,便不是瘟疫,而且被下了毒。
“你可要管?这可是收揽民心的好事。”柳阡殇笑问道。本来有这个打算的是白景,而他那边也已经下手了,但柳阡殇不介意提醒一下月浅栖。
毕竟,他可是要树立好形象的。
“道的你们没动手一般。”月浅栖淡淡一笑,缓缓站起身,看向窗外停了雨的天空,如水洗过一般,蓝的漂亮宽阔。
柳阡殇笑笑,没否认。他知道,月浅栖会做,无关民心,而是为了那些为争斗牵扯进的无辜生命。
她其实,是个心善的。
月浅栖没说话,转身离开了宴江楼,而桌案上未动丝毫的清茶也冷了温度。
柳阡殇看向窗外,身后悄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冷冽的气息尽数收敛着。
“柳公子。”
“怎么了?”柳阡殇没回头,声音不复方才那么温和。
“我家公子说,请您去一趟夏国。”
“嘁,你说的话倒是好听。”柳阡殇站起身,高大修长的身影背着光,侧头冷冷的看着那暗卫:“若本公子不去呢。”
暗卫没什么表情,垂下头,拔出腰间的匕首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柳阡殇不愿意去,他也不能如何,没完成任务,自当以死谢罪,这就是暗卫。
“哐当。”
“够了,告诉他,如果自己没法做出选择,就别想两个都占着,着天下没那么好的事,做事误太狂了。”柳阡殇语气很差,打落了暗卫的匕首,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让人不自觉想到了那磊磊白骨散发出的森然。
说罢,柳阡殇抬步走了出去,眨眼睛,就消失在了宴江楼中。
他一离开,整个雅间中的东西瞬间碎裂开,凌乱的落在了地上,显得混杂不堪。
暗卫闪了闪眼,也悄然退了下。
当夜,歇了一个时辰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天气冷了不少,月浅栖身上又被虞娘套了件厚厚的毛绒大氅,雪白雪白的。
“晏娇娆什么反应?”素手捧着热茶,月浅栖坐在床上,看着桌上的烛灯,问道。
一旁,虞娘手里做着件衣裳,手指执针,来回穿梭,极其灵巧,听到月浅栖问话,也没有停下来:“晏二公主正急着,递了很多折子进宫,还派了人暗中筹集药材前往江南,并且开始查阅医书,似乎在找治瘟疫的法子,这会儿,应当还在看。”
“呵。”月浅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垂眸看着杯子中沉淀的茶叶:“吕皇哪儿呢?”
“召集了所有大臣,现在还没有放出一个,被打出来的倒是有很多个,大多是许丞相那方的,但二公主的人也有。”虞娘想了想,说道。
“涉及到国之根本,吕皇自然是动怒了。”月浅栖能想到,此刻吕皇应当在议政殿大发雷霆,这次许丞相的人,怕要舍出许多人,才能平这天子之怒了。
虞娘一笑,不太在意,继续低头绣着手里的素色袍子。
月浅栖将茶杯放在窗前的长形桌案上,歪头看着虞娘,见她一针一线的快速手法,却没有觉的眼花。
“虞娘,你何必做这些伤眼睛的事。”
“小姐可是嫌弃虞娘手笨?”虞娘一笑,动作却没有停下。
“自然不是。”这手法,都能低的过云仙坊的顶级绣娘了。
月浅栖没说话,抱着红色的牡丹枕头看着虞娘,三千青丝慵懒的披散在身后,衬得一张小脸越发白皙,只是粉嫩的唇瓣红了几分似的。
一时间,房间内很是安静,只能听到窗外的雨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树欲静而风不止。
身不由己,是此局中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