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走廊,陈再兴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长着灰白色头发的白人男子正走过走廊的拐角。陈再兴微微皱了皱眉头,那文员已经替他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他走了进去。
“复生,我们有半年多没见了,一切都安好吧!”柳清扬从大班椅上站起来,迎了上来,伸手握住陈再兴的双手,低声道:“弟妹的事情我知道了,节哀顺变呀!”
看到柳清扬如此,陈再兴也不禁有几分感动,不过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多谢柳兄,哎,外子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非常感谢的!”
“哎!”柳清扬将陈再兴让到沙发上坐下,叹道:“当年我在缅甸也曾拜见过几次长公主陛下,端的是天姿国色、巾帼英雄,与复生兄你是天作之合,却没想到天不假年,音容笑貌宛在眼前,现在人却阴阳两隔,当真是造化弄人呀!”说到这里,柳清扬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复生,你此番来上海方便吗?曼德勒那边离了你,不会出问题吧?”
陈再兴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惊,心知这是柳清扬在摸自己的底,看来对方方才表达出的温情不过是为了引诱自己放松戒备,在接下来更容易乘隙而入的小伎俩罢了,想到这里,陈再兴目光一冷,脸上却笑道:“无妨,罗林走了,还有罗勤在,再说我几个月前刚刚惩治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贼,相信短时间内王国内部应该不会有不知量力的家伙再出现了。”
“既然复生兄这么说,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了!”柳清扬大笑起来,不过他的笑声虽大,但不知为何听在耳里却全无欢愉之意。
“假惺惺!”陈再兴在腹中暗骂了一句,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清扬,我也不绕圈子了,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顺华公司支票被拒付的事情,你说吧,要如何才能解决这件事!”
“复生兄,这件事情让我很为难呀!”柳清扬脸上现出为难之色:“若是按照你我的交情,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这都是因为缅甸王国拖延支付上海银行团贷款的事情,所以董事会里好几个老人都要按照规矩还要罚息,我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只是压一压支票。你也知道,我父亲隐退之后虽然我也能坐上他的位置,但说话的分量可就大不一样了,厚德银行也不是我柳清扬的一言堂。要不这样吧,再过个把月,我在董事会里提一提?”
“清扬,你应该知道现在无论是王国还是滇缅铁路,都是最紧张的时候,我轻易都走不开。那边你也有股份,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能够恢复支付支票,给句痛快话?”
听到陈再兴这番话,柳清扬哈哈一笑:“复生,你应该知道我们开银行的最在乎的就是风险,最看重的就是信誉。谁都知道缅甸王国等于是你陈复生一家的,贷款却延期支付,那棍子也就只能打到你陈复生头上的!要支付支票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条件,得有一个信誉卓著的替顺华公司做担保,万一有了风险我们也能挽回一些损失,毕竟你们顺华公司有枪有炮,大部分资产都在缅甸,万一拒绝归还贷款,我们这几个钱柜老板,岂不是都要去跳河?”
柳清扬亮出了底牌,陈再兴没有说话。按照银行业的惯例,这种有资质担保的企业或者个人是不多的,那么为了获得这种担保,顺华公司就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比如大笔的资金、定期报告对方自己公司的经营情况等等,稍有风声还会被取消担保,简单的来说就是有一根绞索拴在了陈再兴的脖子上,而这根绞索什么时候收紧,却要完全看别人的心意。
“如果我同意这个条件,那请问在上海有哪些人可以提供这种担保呢?”陈再兴低声问道。
“都在这张纸上了!”柳清扬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白纸递了过来,陈再兴看到上面写着寥寥几个人名和公司名,显然对方早就做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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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担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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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谅,由于我本人是厚德公司的董事,按照规矩我不能为别人提供担保,否则我本来可以为复生你提供担保的!”柳清扬脸上满是诚挚的歉意。
“你不必道歉,大家各有立场嘛!”陈再兴笑了笑,随手将那张纸条放入怀中,起身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告退了。”
“复生,你难得来一趟上海,要不晚上我在得月楼摆上一桌,为你接风洗尘?”
“不必了,你也看到了,实在是没时间,等到这桩事了了,再来叨扰不迟!”陈再兴说到这里,向对方拱了拱手,便向外间走去。
“小人得志、乘人之危!”
马车里,蒋志清骂的唾沫横飞,陈再兴脸上却平静如常,沉声对外间下令道:“先回公司吧!”
“老爷,怎么办?真的去求名单上那几个人?”蒋志清小心地问道。
“先看看形势吧!”陈再兴随口应了一句,问道:“对了,志清,上海有没有好的淮扬菜馆,小一点的,得月楼就算了?九月了,正是蟹肥上市的时节呀!”
蒋志清闻言一愣,没想到陈再兴这个时候还有闲情吃螃蟹,一会后才回过神来,赶忙答道:“有,有,南桥口那边有一家淮阳菜馆子,叫聚丰堂,东家是个败落的盐商子弟,经营家业不怎么样,吃喝玩乐这些小道倒是精熟,店面虽然不大,也就四五个铺面大小,可那手艺当真是了得,那一手淮扬菜在整个上海滩都得数这个!”说到这里,蒋志清伸出右手的大拇指高高翘起。
“那就去南桥口那家吧,我先眯会,到了你叫我一声!”
“是,老爷!”
南桥口聚丰堂。
“爷!小心脚下,门槛高!”一个伙计替陈再兴挑起门帘,一边转身对里面高声吆喝道:”里面的,三位爷,招呼好咧!”
“三位!”天井后传来一声应和,在狭小的围墙间来回震荡,形成一种奇妙的和声效果。已经换上了一身青衣小帽的陈再兴手腕一抖,展开手中那把泥金折扇,摇了两摇,一副上海滩上常见的富家少爷做派。身后跟着蒋志清和奥巴,径直穿过天井,走进里面堂屋,只见堂屋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四个烫金大字“孟尝遗风”。
“老爷,您擦把脸!”
刚刚走进门,便有一个仆人送上热气腾腾的毛巾,陈再兴随手接过一条擦了两下脸,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他随手将毛巾丢给仆人,突然看到堂屋主座上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打扮的油头粉面,正拿着一只鼻烟壶玩赏,也不起身相迎,仿佛根本没看见三人一般。陈再兴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