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多事之秋
燕京的鬣狗,太监。对这个还不知晓名字也没见过面但却听这两个外号便能瞧出几分和寻常人不同的妖气的人,从小到大只在赵家村跟明珠两个地方待过的赵虎臣当然不会有多少了解,虽然不认识人,但他却了解鬣狗,狡猾,卑鄙,不择手段,这些在如今的社会跟万金油没区别的词汇完全可以往这种动物头上扔,而这两个字大致也能猜测出几分顶着这个外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货色。
“他叫什么?”赵虎臣扭头望着身边坐在石头上的苏媚娘。
“蔡泳林。”对面的朝阳正好穿透了稀薄的云层,一道阳光直射过来驱散了寒冷恰好照耀在这座天马山上,闪亮的眸子中倒影出阳光的璀璨,下意识地眯起眸子,苏媚娘却发现赵虎臣瞧着她的眼神中带着和寻常男人如出一辙的色眯眯表情。
一皱眉,虽然有些不满但这还在苏媚娘的承受范围之内。
苏媚娘的反应收在赵虎臣眼底,连忙一副正经的样子侧耳倾听。
“你这段时间最好小心些,原本我还想是不是给你找几个能打的保镖,但你似乎未雨绸缪了。”苏媚娘瞧了蹲在不远处的漠河一眼,虽然并不是同道中人但她的见识和阅历摆在哪里,一眼瞧去便能瞧个大概,来的路上她就注意到了漠河上山时微微踮起了脚后跟,就连下山也是如此,微微尝试着走了几步的她马上就感觉到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脚部刺来,即便是现在坐着她的脚跟还是微微发麻。
“机缘巧合而已。”赵虎臣笑道,刚一说完,瞥着头又盯着苏媚娘看,问:“为什么?”
苏媚娘被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问得有些糊涂,瞧了赵虎臣一眼,见这小子不像在借机耍赖,便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赵虎臣顿了顿,用一种稍低沉的语气问,这话问出口,轮到苏媚娘盯着他看了。
“投缘吧。”苏媚娘摇摇头,沉默良久之后给出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的答案。
下了山,有两辆车停在山下,不用问,两人要分道扬镳了。
没说什么离别的话,赵虎臣也没很废话去表达感谢,例如拉着苏媚娘的手感激涕淋地说些我以后一定好好地报答你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在两人之间上演。
只是简单地点头示意算是道别,赵虎臣便带着漠河钻进了为他准备的车内。
而后,赵虎臣跟漠河一起在漠蝶的小店里吃了盒饭,原本按照漠蝶姐弟俩的意思是要回去做饭的,但赵虎臣拒绝了,盒饭省事而且方便,重要的是赵虎臣清楚姐弟两向来都是在店里头解决午饭的,他没必要让两人专门为他而麻烦。
临走的时候赵虎臣还掏出了几千块钱偷偷地放在漠蝶金鱼店的抽屉里面,压在钱上面的,是一个小巧的金鱼形小挂坠。
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赵虎臣带着漠河离开之后,漠蝶才悄悄地走出来,打开抽屉看着那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几千块钱,没去碰那钱,而是拿起了那只水晶金鱼挂坠,一眼便被她喜欢上了的挂坠躺在她的手心,悄悄合拢,漠蝶的笑容生动了许多。
一到医院,赵虎臣就对陈太极说了纳兰老人要转告的话,顺带也说了一通早上见面的大致经过,当然,和苏媚娘的那番对话当然是减去了的。
坐在医院外头,陈太极皱着眉头,胡子拉碴的下巴和算不上多整齐的头发很容易给人一种事业无成婚姻失败的邋遢中年人形象,到是旁边一见到赵虎臣便要抱的胭脂玲珑可爱,常人的确很难想像这竟然是父女俩。
“说起来,也是要去见一见。”陈太极呼出一口气,没跟赵虎臣解释这里面的故事而赵虎臣也聪明地没有去探究。
“那串手链拿给我瞧瞧。”陈太极玩味道。
赵虎臣拿出那串手链,交到陈太极手上。
才一入手,便觉圆润温厚,极淡的香气从手链上飘散开来,常人兴许都察觉不到这股非常淡的香气,粒粒珠圆玉润,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即便是拿放大镜看也看得极为费神。
“这是天轮链。”陈太极讶异道,又瞧了赵虎臣一眼,自言自语道:“纳兰老人怎么舍得把这串手链给你?”
“有来历?”赵虎臣饶有兴趣道。
“有,而且是大来历。四百年前中国诞生了两位当时最重要的诗人,你可知道是哪两个?”陈太极难得卖官子,手中细细地摸索着那串手链,语气飘忽。
“纳兰性德和仓央嘉措吧。”赵虎臣道。
陈太极点点头,道:“这手链最开始便是纳兰性德的,据传言是康熙帝赠与纳兰性德的御赐之物,用最上佳的小叶紫檀木打造,总共十一颗串联成一串手链。而后,纳兰性德病死,他的后人将这手链视作是传家的宝贝,但却不知道怎么的遗失了将近三十年,这三十年里头,这串手链就在仓央嘉措的手上,其中的故事和门道现在我们也说不明讲不清了,不过这手链还给纳兰家的时候上面却已经刻了一首诗,据说那是仓央嘉措有感而发亲自雕刻在上面的,也就是后世盛传的《我问佛》,总共十一段,恰好迎合十一颗佛珠。这些事情都是我听来的辛秘,史书上不会有野史上也不一定找的到,真实性暂且放在一边不论,不过这上头的的确确是那首《我问佛》全文八百字浓缩在这十一颗檀木上。”
赵虎臣从陈太极手上接回了这串并不起眼的手链,放倒眼前凝神细瞧,凭着对这首诗的熟悉连看带猜地到也真瞧出了几行出自于《我问佛》的句子。
“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佛把世间万物分为十界:佛,菩萨,声闻,缘觉,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为六道众生;六道众生要经历因果轮回,从中体验痛苦。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只有参透生命的真谛,才能得到永生,凤凰涅槃。
佛曰:人生有八苦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佛曰: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这才一问,便令人心潮澎湃,字里行间,仿佛能瞧见夕阳下,远山轮廓深黑,站在金色的地平线与黑色地面之间,一个男人双手合十虔诚仰望上天的景象,佛香缭绕。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红尘滚滚波涛汹涌,随波逐流的我们在佛眼中是否只是挣扎在迷途中并且注定了越挣扎陷得越深的庸生?”赵虎臣喃喃道。
“庸生?取庸碌众生的意思吧?到也有几分意思。”陈太极眯起眼睛道。
“我能理解为什么那位纳兰老人会揭去九圆满只笑佛不渡人却自谓慈悲了。”赵虎臣将那串手链珍重地放进口袋,道。
下午,临走的时候,赵虎臣拿出一张工商银行的金卡递给陈太极。
“密码是里面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支付胭脂继续治疗的费用应该不成问题。”赵虎臣道,这张卡是之前杨霆给他的,赵虎臣没拒绝,但却一直都没动用里面的钱,这件事情杨采薇也是知道的,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那丫头每个月都会准时地把五千块钱赵虎臣的工资打在他卡上,心安理得地吃着女朋友的软饭,赵虎臣也就没了用那张卡大手大脚花钱的机会,或者说赵虎臣本质上属于那种给他一百万都搞不清楚该怎么花的人,他能想到的大物件就是买房子买车,但似乎目前这些都用不着。
用杨采薇的话来说,就是注定了只能被绑定在她身边的没出息的保镖。
陈太极沉默了很久,没去接。
赵虎臣手里拿着卡,伸在那里,也没收回去。
两人都心知肚明,从不欠下什么东西也不拿人什么东西的陈太极若是拿过这张卡,那就再也脱不了赵虎臣了。
很久,一直到赵虎臣手臂都酸胀起来,陈太极才拿过那张工商银行的金卡。
望着赵虎臣和趴在赵虎臣怀里的女儿,陈太极神情复杂。
刚要说些什么,赵虎臣却接到了一个电话,听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之后赵虎臣说了几句,面色沉重地将胭脂递还给陈太极,一言不发带着漠河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正在上补习班的杨采薇也在复旦大学的校园里接到一个电话,刚一接通她的脸色就大变。
“什么!?蒋思思死了!?”
第章 懦弱的狠辣
一场车祸,将整个明珠的局势瞬间就搅得混乱起来,虽然不至于到天翻地覆的程度,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在酝酿而已,用一句俗话说叫做暴风雨前的平静。WWw。
车祸发生在凯悦酒店门口,一死两重伤肇事者逃之夭夭,死的是就是蒋思思。
在车上,赵虎臣面色沉静,蒋思思死了,这绝对是个意外的消息,对于这个女人他自然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好感,但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南下有江浙祝太保虎视眈眈随时准备雷霆一击,而燕京的鬣狗蔡泳林就躲在暗地里准备搅局,这个时候将原本就不平静的明珠局势搅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蒋思思和他的矛盾是大半个圈子内都知道的事情,如果动手的人想要把脏水往他身上泼那恐怕没人会给他喊冤。
蒋家不同于张家,那是真正的土皇帝。
赵虎臣还在思考这件事情有可能引起的后续风波时,安静的车厢内那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急促响起,赵虎臣注意到是个陌生号码,眉头一皱,接起了电话。
听了对方说了几句话,赵虎臣眉头越皱越深,但原本凝重的脸色却也悄然发生了些变化,很快,他就说了一个好字,然后挂掉电话。
“去火车城站。”赵虎臣对开车的漠河道。
火车城站,人流量依然汹涌如潮,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们三五成群地走过,一些出租车和黑车则使劲地在车站门口拉客,人声,车声,喧嚣声混杂无比。
在距离火车站不过两三百米,一条不起眼街道里头林立的宾馆二楼,赵虎臣见到了一个男人,他就是装死蒋思思的凶手,恐怕此时此刻谁都不会想到是这个懦弱的男人下的狠手,周翰林。
赵虎臣见到周翰林的时候他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赵虎臣进门时造成的声响让这个原本光鲜亮丽的男人如同受惊的野兽一般警觉,把死死地埋在臂弯里头的脸抬起来,眼珠竟然血红,表情青灰而狰狞。
瞧见是赵虎臣,周翰林的身体颤了颤,但还是蜷缩在角落里头,一言不发。
周翰林身上昂贵的西装此时正满是污渍,脚边满是酒瓶和烟头,还有几个空掉的烟盒,赵虎臣数了数竟然有七八个之多,整个窗户关上窗帘拉上的房间内被封闭了起来,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子烟味和酒味。
赵虎臣坐在床边,抽出一支烟眯起眼睛点燃,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对面这个做了一件足以让整个明珠人铭记大事的男人。
“为什么?”赵虎臣抽掉了半支烟,才开口。
周翰林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了颤,缓缓抬起头,看着赵虎臣,吞了一口唾沫,朝赵虎臣伸出手。
赵虎臣把手上的半支烟递给周翰林。
接过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惬意地吐出一口烟雾,这个男人紧张得如同紧绷弓弦的身体才略微得到一点放松。
“回答我的问题。”赵虎臣淡淡道。
赵虎臣的话,让周翰林的表情又僵硬起来。
“和我电话里跟你说的一样,是我撞死她的,本来我想把那三个狗男女全部撞死,但可惜了,我只撞死了那个贱女人,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他们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做*!三个人!你说为什么?在我面前装得跟多清纯的处*女一样结果一扭头就跑去跟两个男人开房间!她让那个男的按住我当着我的面跟另一个男人做*!!”周翰林的语气从恐惧到平静再到歇斯底里般的激动,短短几句话从表情和语气上就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凶狠而狰狞地盯着赵虎臣,周翰林此时就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精神受到严重刺激的他有可能做出任何事情,站在门后的漠河让自己的身体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发动的状态,看着周翰林。
“为什么找我?你觉得我会救你?发生了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你。”赵虎臣眯起眼睛平静道。
“我手里有东西,蒋思思跟我交往的几个月我进了蒋家的公司,我收集了这个公司内幕的证据跟污点,只要你曝光出去这家公司不要说继续稳坐明珠前几把的交椅就是能不能继续开下去都是个大问题。这一切就算不能致蒋家于死地但哪一天你想要对付蒋家了这就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口,你要知道这些东西如果不是内部的人根本就接触不到,如果不是蒋家为了让我安心做这个绿帽公我也不会进管理层,而这一切,我只需要一百万,还有一张火车票。”周翰林虽然情绪激动,但调理还是清晰的很,恐怕他在下定决心做出这件事情时就已经考虑到这一步。
“东西你放在哪里?”赵虎臣眯起眼睛道。
“先给我钱,等我上了火车我会把地址给你。”周翰林凶猛地抽了一口烟,发现已经烧到烟屁股了之后就满地找烟头,找到一截残留的烟头之后点过火如沐甘霖般狠吸。
“你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依照蒋家的能量要拿到酒店的监控只需要一个电话的功夫,监控里面能够很清晰地看见你是怎么跟蒋思思他们一起进酒店的,在酒店门**通灯的监控,附近商店的监控,抓拍下你的车牌号码也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然后你从蒋思思出事之后就没有出现过恐怕是傻子都知道这件事情跟你逃不了关系。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了,依照蒋家在政界的能量通过警方将你列为第一嫌疑人然后监控你的银行卡信用卡信息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你才找我要钱吧?祝你好运。”赵虎臣淡淡道,说完丢下了烟头起身就往门口走。
身后,周翰林表情挣扎。
站在门后,面对着房间的漠河能够清楚地看见周翰林跟赵虎臣两人的表情,前者挣扎而痛苦,后者平静而自信。
这似乎是从一开始就不对称的较量。漠河若有所思。
周翰林没开口,赵虎臣越走越远,刻意放慢了脚步的赵虎臣一脚一步踩踏在房间的木板上形成一种由视觉和听觉共同组成的心里压力,让已经走投无路只能盲目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周翰林别无选择。
赵虎臣走到门口,伸出手放在把手上。
“舟山海水浴场的09号更衣室里面有一个锁着的衣橱,有一个小保险箱放在里面,密码是衣橱的钥匙放在从明珠到舟山04号轮渡船二层的消防柜里面。”就在赵虎臣要开门出去的一刻,周翰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面露笑容,赵虎臣给了漠河一个眼色,漠河点点头,立刻转身去拿证据,同时拿出了手机,拨出杨霆的号码。
一百万现金,没多一句废话,杨霆让赵虎臣十分钟后到楼下拿钱。
十几分钟之后,赵虎臣提着一个行李包回到了房间,开门的是周翰林,看得出来在赵虎臣下楼的这几分钟他稍微清理了一下自己,虽然还是很憔悴和疲惫但总算比之前疯子一般的模样要好了许多。
把手中的黑色行李包仍在房间中央,周翰林拉开包,里面一沓一沓半新不旧的人民币极为扎眼地躺在里头,细心地瞧了瞧没有连号也没有标记,周翰林起身提起包裹,同时赵虎臣递过来一张火车票,周翰林看了看,是去云南的。
半个小时之后的火车。
没废话,时间紧迫,周翰林拎着包就出了门。
十分钟之后,赵虎臣也出了房间,走出这条小宾馆林立的街道,路口听着一辆奔驰。
打开车门进去,杨霆已经在里头。
“已经吩咐信得过的人跟上去了,他肯定不会按照你给的火车票跑去云南,至于到底去哪里还要等他上了火车等我们的人把消息回馈过来才知道。”杨霆吩咐司机开车,对赵虎臣道。
“虽然不知道掌握他的行踪到底有没有用,但多留一手总是好的,话说回来,这个男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真是让我惊讶。”赵虎臣望着窗外平静如常的车水马龙,淡淡道。
“如果他给你的资料真是假的你打算怎么办?”杨霆眯起眼睛道。
“这人能够杀掉蒋思思就说明他骨子里就有一份寻常人比不上的狠辣跟冷血,这样的男人有几分阴沉的城府也不奇怪。退一步说,他跟我说的进入了蒋家的公司之后就开始收集对蒋家不利的证据这些东西都是假的,但能够在杀掉蒋思思之后顶着这么大的心理压力琢磨出这么一个有把握让我相信他的谎话也算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不会想不到我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地放他走,最起码也要确认我的一百万没白花。按照这样的逻辑,他不敢骗我。再退一步,就是他骗了我,我也能把他抓回来,扔给蒋家人处理,不用说这就是一个天大的人情面子。无论是真是假,这一百万花的值。”赵虎臣眼神依旧瞧着车窗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