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共感
在去寿康宫的路上, 王可忆一语未发。
姜贽的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能不太对,应该是温和,他很温和地对她道:“阿忆,你先回凤梧宫好不好?”
她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
她太了解姜贽这个人, 他极少会有情绪外放的时候。
今天这样的情况, 她要不跟着去寿康宫, 姜贽发起疯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那样的话小歌可能等不到变正常了。
等到寿康宫门口, 姜贽还是试图劝她先回她的宫殿里待着。
王可忆:“不行,你今天必须和我一起。”
看在往常小歌和她一起吃饭打牌的份上,她今天怎么都得把小歌的肉身保下来。
姜贽见她这样执着,只能带她一起进了寿康宫, 只是或许是顾念王可忆也在, 他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王可忆捏他的手心试图让他别那么生气,结果这次一向纵着她的人, 硬是不给她半点回应。
姜贽这回是真生气了啊。
王可忆进殿后还是一语不发, 只看皇祖母和姜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多年经验, 求情得把握好时机, 先等他们聪明人聊完, 她再补就是。
“今日的事皇祖母应当已经知晓了。”姜贽开口。
皇祖母却避开这句话,反而含笑对王可忆道:“阿忆这成婚都有小半年了, 哀家瞧着是比刚到京城时气色要好了几分。”
王可忆不知道他们怎么把话扯到自己身上, 但还是点头:“多谢皇祖母关心, 都是您和陛下照拂我,才让我在京城跟在南洲一般好。”
管他的,夸了再说。
皇祖母却突然落泪, 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清泪,“阿忆, 皇祖母真羡慕你啊。还能有亲妹入宫陪伴,唉,皇祖母福薄无子,好不容易如今有小歌陪在身边……”
王可忆还在怔愣,却听见姜贽直接打断皇祖母的这番话:“皇祖母,您说的这些都没用。”
他哂笑:“孙瑜歌做了些什么您心里也清楚,朕今天不可能再姑息她。”
“她只能死。”
孙平柔见打感情牌无用,直接一把将桌上的琉璃盏全部扫到地上——只可惜姜贽已经亲政,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小皇帝。
他现在可以说“不”,同样,他要谁死谁就不可能活。
他不可能就这样被吓到。
孙平柔恢复从前把持朝政时的威严,她道:“孙太保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之一,孙瑜歌是哀家的亲侄孙女,更是皇帝你的表姐。难道陛下要做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之人不成?”
王可忆原本还在心疼那好看的琉璃盏就这般碎掉,结果这才刚心疼没多久,就听到两人莫名其妙吵到这里。
皇祖母怎么突然就给姜贽扣这种罪名!
姜贽还没说话,就见外面有人将孙瑜歌带了进来,她一看到皇祖母便求饶:“姑奶奶救我。”
孙平柔没想到她派去保护孙瑜歌的人居然没用,就这样让姜贽轻松就将人捉来。
“你……你当真跟先帝一般无二。”素来稳重如孙平柔,此刻居然也慌神提了先帝。
姜贽却蓦然笑了,只是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他嘴角上扬,像是心情颇为愉悦:“皇祖母是说什么一般无二?”
王可忆从来没见过姜贽这样笑过。
“若是说疯的话……父皇后面可是活剐了所有参与顾家一案的朝臣。”他语气温和,难得不是平常对所有事情都不在乎的语气。
先帝并不只是问罪朝臣,甚至也包括他自己。
外界只知先帝在顾皇后死的第三年自尽,却不知道先帝究竟是怎么死的。
抽筋剥骨,先帝用最严厉的刑罚施于己身,来偿还那个被他辜负的人。
孙平柔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姜贽起身,他拉起王可忆的手。
还是刚才那般温柔的语气,听不出半分不悦:“朕是要杀孙瑜歌,皇祖母,朕给过机会的。那次赏花宴,朕刚决意册封阿忆为后,便打定主意将孙瑜歌送出宫外。”
“是您百般阻挠,如今,不过是当时的恶果。”姜贽牵着王可忆的手,一步步走到孙瑜歌面前。
王可忆看着孙瑜歌眼里的害怕不解。
在她的记忆里,那些“不正常”的人从来不会害怕,因为她们都是有退路的。
为什么孙瑜歌这次会害怕呢?
孙瑜歌当然是害怕的。她因为不能氪金,这次直接动用孙瑜歌这个身体的势力,去对付王可忆的。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会这般轻易暴露。
系统莫名其妙失联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刚才她被姜贽的人找到的刹那,她突然发现系统消失了——这是全真模拟游戏,如果没有系统,她该怎么回到现代呢?
没有系统的保护,如果精神力受损,她一辈子回不去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姜贽真的杀了这具身体——那她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走不了了。
就算被主神找回,她的精神力被削弱,这么多年也白工作了。
王可忆见孙瑜歌突然扑过来,只是姜贽帮她挡开,宫人也很快将孙瑜歌按住。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失态的孙瑜歌,对方不断认罪求饶,王可忆还是觉得奇怪——她到底为什么要这般求饶。
这些“不正常”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变得这么怕死了?
她记得这些人,即使是真的要死,也是从来不会害怕的。
可她转头看向姜贽,他体贴道:“皇后觉得该怎么处置呢?”
王可忆听到他这话有些不习惯,就跟平常和你天天“哈哈哈”的人,突然严肃起来一样。
皇祖母也道:“阿忆,你和小歌平日里也没有仇怨,这次小歌只是一时糊涂……”
王可忆很纠结,“孙瑜歌”害得姜贽差点染上疫病。如果不是大夫来得及时给姜贽送药,那刚才姜贽就可能染上疫病——她当然恨不得亲自杀了“孙瑜歌”。
可是杀了这个人,小歌就回不来了。
“陛下,真的我说怎么处理都行?”她不确定姜贽是否会答应,试探问。
姜贽颔首,“只要你说,就依你。”
“我不想小歌死。”王可忆不知道姜贽知不知道有人会“不正常”的事,但她知道,所以她想救小歌。
而小歌上辈子和她玩得挺好的,算不上好朋友,但确实总是一起玩。
姜贽的手在她脸上摩挲着,语气温柔:“好。”
王可忆心里的感觉更微妙——姜贽八百年都不可能这般温柔的说话,他能不能正常点。
她就听见姜贽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那我不杀她,把她赶出宫去怎么样?”
王可忆点头。
能留小歌一命就行,这样到时候她恢复正常,再把小歌接回宫就是。
孙平柔也难得松了口气,能留下性命就好。
姜贽:“那就将孙娘子送去城外广莲寺清修,平日里就待在厢房诵经祈福,三年内不许任何人探望。”
这不就是变相的禁足吗?不过王可忆知道姜贽能留小歌的命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从前只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人可是没一个能活的。
孙平柔还想替孙瑜歌争取,只是姜贽笑着问:“皇祖母可是觉得朕的处理不妥?”
他说这话时比平常认真许多,不再是慵懒不在意的样子,也更让孙平柔明白姜贽早就不是初登皇位的他。
这个与她本就没有多少血缘亲情的孩子,是不可能在结发妻与皇祖母之间,选择她这个皇祖母的。
“好,那便都听陛下的。”孙平柔移开眼神,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孙瑜歌。
等人都走后,孙平柔才在佛龛前跪下,她双手合十向神明祈祷。
只求那占着小歌身体的妖孽,这次能长了教训收敛几分。
她这一生历遍权势荣宠,又在江山飘摇、主少国疑时,稳朝堂、平外患。
她哪里是看不出孙瑜歌不是“孙瑜歌”,可正因为她看出来了,她才更要护着这个“孙瑜歌”。
否则那妖孽若是伤了小歌可如何是好?
孙平柔继续虔诚诵读经文,只盼神灵在上,早日让她的小歌好起来。
—
孙瑜歌出宫那天,王可忆没去送她,倒不是她心眼小。
主要是她又得了风寒,一开始,她晚上突然发高热说梦话,姜贽直接半夜把大半个太医院都叫来了。
那时疫就是会发高热的,王可忆烧的有点糊涂,她担心自己万一是得了时疫可就糟了。
又得喝药难受不说,如果真的得了时疫,她瞧姜贽紧张的样子,一点都不怀疑他会提剑直接砍了“孙瑜歌”。
幸好,墨禾给她诊脉后只说是普通风寒。
她见姜贽皱眉的样子,还伸手帮他抚平眉头:“怎么可能这么点背,你都没事,我才不会有事。”
姜贽握住她的手,她试着抽回手,结果他大概握得太紧,她没能抽回来。
算了,他爱抓就让他多抓会儿得了。
不过……王可忆咳嗽两声,吓唬姜贽:“凑这么近,小心我把病气传染给你。”
结果姜贽靠得更近了。
王可忆放弃沟通,这小子不怕染病喝药就让他靠近点得了。
反正到时候难受的是他。
孙瑜歌出宫以后,宫里明显变得安静祥和些许。
王可忆这几天一直卧床养病,姜贽也陪着她。
王可忆发现姜贽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还以为他还深陷上次的意外走不出来,主动安慰他:“贽儿,没事的,我没有被染上时疫。”
姜贽沉默,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试了下喂给她,终于说了一句简短的话:“喝药。”
就是没有回答她上一句话。
孙瑜歌的事情,王可忆一怕姜贽杀了孙瑜歌,二怕姜贽觉得自己护不住她。
她难得没有推脱药,乖乖喝完一整碗,才拉着姜贽的手撒娇:“贽儿,你真的不用自责。”
姜贽:“睡觉。”
王可忆发现姜贽这几天话很少,虽然他话素来都不多,但却难得会有这般少的时候。
直到墨禾进来给她请脉,还问了她许多身体上的问题,“娘娘,可有胸闷气短的症状,咽门可有不适……”
王可忆一一摇头,她没有半点不适。
她瞧墨禾又仔细给她搭脉诊了半天,最后紧皱眉头,满脸严肃。
王可忆也不解,她问:“墨禾,可是有什么问题?”
墨禾斟酌道:“娘娘当真没有半分不适?”
不应该啊,这风寒是小病,但是前不久娘娘操劳过度身子虚,这小病也成了大病。不应该半点不适都没有。
王可忆也觉得奇怪,这些人都说她有病,可是她除了发高热,别的不适的地方确实是半点都没有。
如果不是姜贽看得紧,她甚至觉得她都可以吃麻辣的东西。
她正想问墨禾她是不是没病,就听到姜贽开口:“她疼。”
“会胸闷气短,喉咙也会不舒服,会有血腥味,但没有吐血。”姜贽仔细说道。
听得王可忆人都傻了,姜贽他怎么张口就来,她哪里有这些病症啊?
不过墨禾却觉得陛下说得在理,皇后娘娘是该有这些病症才是。
墨禾只当皇后娘娘是不想陛下担心,才故意说她没病症的,还在心里暗叹他们二人当真是伉俪情深。
只是这枕边人哪里是娘娘想瞒就能瞒得住呢?只怕陛下早就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多说罢了。
墨禾满意离去,完全无视掉王可忆后面的争辩。这下王可忆只能对姜贽发火:“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看我喝药是吧?”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姜贽就撂下她跑了。
好啊……既然跑了,那就永远别回来。
而且,姜贽不仅白天,他一直到晚上都没来,王可忆睡意上头,还是没看姜贽。
她“哼”了一声,明明就是姜贽的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病,姜贽还要说她有病痛。
燕语端着药进来,她接过药还一口没喝,却突然呕血。
燕语吓得手轻颤:“娘娘,您这是?!”
王可忆怅然若失地拿手帕擦去嘴角的血,望着上面的斑斑血迹出神。
她怎么会吐血呢?她明明一点都不疼啊?
血?
她忽然想到姜贽早上说的“血腥味”。
不对,姜贽肯定是有事瞒着她。
“娘娘,奴婢替您请太医来瞧瞧……”燕语却发现王可忆攥着手帕就跑。
王可忆没在乎身后燕语的话,只是想着那刺目的猩红色……她脑子里许多被重雾遮挡的东西,一点点显露。
她头一次注意到很多细节,它们不再像以前一样被她莫名忽视。
上辈子、上上辈子还有这辈子,她好像确实很少会疼,只是她从来没有察觉到——她怎么就一点察觉不到呢?
这么明显的事,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察觉。好像她就是不该察觉,她就是该痴傻愚笨一样。
而在一次次重来后,她一点点褪去被控制的“痴傻”,慢慢地有她自己的想法。
也发现这消失的痛觉不对。
王可忆去紫宸殿找姜贽时,德安拦下她:“娘娘,陛下已经歇下了。”
王可忆并不相信德安的话,这才戌时,姜贽往常这个点都还在批折子。
她对德安道:“烦请公公通传,就说我有急事要见陛下一面。”
姜贽越是这样不愿意见她,她越觉得姜贽有鬼。
德安拗不过王可忆只能去通传,他推开寝殿的门——姜贽确实还没就寝,只是他坐在桌前也没有像往日般忙碌。
他早有预料,语气也没多少惊讶:“王可忆来了?”
德安点头,看到陛下捏着眉心,语气却并无不耐:“让她进来吧。”
他今天着急离开,就是因为实在是疼痛难忍,怕待在那里让王可忆生疑。
但有些事终究要说清的。
德安正想离开,又听到陛下吩咐:“让宫人准备些清润滋补的汤药,等会儿快些送进来。”
德安眼珠子一转,当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皇后娘娘这火急火燎赶过来,本就是抱恙不适的人,陛下定然是心疼了。
德安愈加明白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前些日子,听说陛下为娘娘忤逆太皇太后他还存几分疑虑——也跟着外头那些人猜测,陛下只是拿孙瑜歌来敲打孙家。
今日看来……陛下恐怕是真的在乎这位皇后。
“娘娘请。”德安话一出口,就见王可忆急匆匆跑进去没有半分拘礼,也能看出她对陛下的在意。
德安也是宫里的老人,看王可忆这一举一动,再联想她平日里对陛下的态度。
或许也是一对帝后佳话,只是这宫里当真能有一辈子不变心的君王吗?
德安吩咐人去准备汤药,也不再多花心思想这些个事。主子的事情,终究不是他一个奴才该去多考虑的。
王可忆进紫宸殿时,果然看到姜贽坐在桌前,他仍像往日般在执笔批奏折。
烛火突然被窗外吹进的晚风吹得抖动,王可忆见姜贽拉她坐下,恰巧宫人进来送汤药,他道:“喝吧。”
王可忆接过汤碗,用勺子搅动着,白瓷轻碰碗沿发出的声音,在辽阔寂寥的殿里愈发明显,也敲打在两人心上。
她抬眼看姜贽,他还是如往日般沉稳,看不出什么担忧的情绪。
可她假意想把碗放下时,他却眉心微动,因为太不明显太过轻微,若不是她此刻存着故意试探的心,也是断然看不出姜贽这一点不同的。
不逗他了。
她将药一点点喝净,想来这药应当是滋补的,喝下去也不大苦,甚至还难得让人喉间满是甘甜。
王可忆这次放下碗,姜贽终于没有再为着碗药有过多情绪。姜贽也就这点度量,不就是喝个药,他却总是弄得跟个什么一样重视。
王可忆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她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她拿出那块沾血的手帕:“姜贽,这血是我刚才吐的,可是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她盯着对方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就这样等姜贽给她一个解释。
刚才窗外的风突然变得更大,将桌上的奏折都吹得纷飞。王可忆转身去关窗,却在窗户合上的刹那,听到身后的姜贽的声音:“王可忆,我疼。”
姜贽并不想让王可忆知道他们共感的事情,同样这个世界也不让他说。
在王可忆进殿前,他尝试了好几个说法都没能说出口,最后他发现只有这句话可以说。
窗户被合上,那古怪的风却还在拍打窗棂,叫嚣着,似乎不仅是要卷走奏折。
王可忆盯着姜贽苍白的脸,他似乎想笑,虽然手还捂着胸口,却还是拼尽全力想对她笑。
只是笑得太勉强,王可忆并没有被笑容安慰到。
她回想姜贽之前的种种行为,悬崖之下的那次也是这样,姜贽也对她这般笑得勉强,甚至那次他是真的伤筋动骨……
伤?
王可忆终于意识到,悬崖那次不仅是姜贽受了重伤,她事后也病了许久。
她一次次强调自己没有病,她也确认没有哪里不舒服,但和这次一样,大夫诊出来的结果永远是她有病。
悬崖那一夜,是姜贽冷得嘴唇发白,发高热,可第二日却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
她不疼,也不冷,或者说只要对她不好的那些感觉,她都没有。
不会有寒刺骨,也不会有烧的迷糊的头昏,更别提别的疼痛。
姜贽会疼,她不会。
王可忆拔下簪子,干脆利落扎进左手小臂,甚至姜贽都来不及阻止。血从伤口处流下,但她并没有多疼,姜贽却立马用右手捂住左手小臂。
他在提醒她。
王可忆知道姜贽不是兜圈子的人,他为什么要绕来绕去,就是不肯直说。
王可忆:“不能说吗?”
姜贽点头,唤宫女拿来包扎的东西,替王可忆处理伤口。
姜贽低头仔细地为她擦拭伤口,嘱咐她:“别伤你自己。”
王可忆听到他这话,眼泪忽然掉下来。
姜贽也立即察觉到,立刻替她拂去眼泪,“别难过。”
王可忆问:“这你也知道?”
姜贽默然点头。
难怪姜贽总是那般懂她,原来除了痛感,喜怒哀乐他们也都是共通的。
王可忆用力抹掉她不受控制的眼泪,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多大的事。”姜贽还是嘴硬道。
是啊,一点都不大。
你这些日子都疼得话都不说,还是一个字都不提。
王可忆想生气,可一想到她此时本就身体不好,若是再真的生气,怕是姜贽会更难受。
“姜贽,你是不是有病?”王可忆努力平静而小声的说出这句话。
姜贽:“你没事就好。”
大概是怕她不信,姜贽揽她入怀,扑面而来的是令人心安的龙涎香:“王可忆,不疼,你信我。”
王可忆最后还是没再多说话,两个人这晚是一起宿在紫宸殿的。
主要是她有病在身,姜贽担心她再出去吹了风更严重,她也不想姜贽更难受。
紫宸殿毕竟是帝王寝殿,她睡着是舒服,并不比在她自己的寝殿差。
她很快睡去。
也很快进了某个梦境,或者说,是从前的记忆。
那是上上辈子的事情,她对那一世的记忆是极度模糊的。
她从前只记得前世姜贽问她最喜欢什么花时,她答的“梨花”。
然后引得满堂哄笑。
她现在才想起除了那些笑声,姜贽最后还抱住她,语气温柔道:“喜欢梨花,那朕就送你满院梨花如何?”
从那以后,凤梧宫最多的树不再是梧桐,而是满院梨花。
得知她喜欢梨花是因为爱吃梨子后,姜贽还给她送了许多梨子,一年四季都没有断过。
那时候的她呆呆傻傻的,姜贽却比现在还要温柔许多。
在温柔纯白的梦境里,她才终于清楚地记起,那一世的姜贽从来没有碰过她。
两人最逾矩的行为,就是春日梨花最烂漫的时候,她坐在姜贽为她搭的秋千上,故意揽住姜贽的脖子,轻轻吻住他的唇。
姜贽会折一朵梨花别在她的发间当作回礼,然后轻轻推她荡秋千。
她怀里还抱着几束梨花,她笑得单纯无知问:“姜贽,什么是侍寝啊?”
那是她听其他妃嫔说的,那时候痴傻如她并不明白。
“就是睡觉。”姜贽道。
然后她在荡起的秋千上,欢喜道:“那我以后要天天侍寝,中午也要侍寝。”
有宫人憋不住笑,姜贽一个眼神扫过去,不懂事的宫人就被拖了出去。
姜贽的声音不大却有力,“好。”
却只是帮她推着秋千,那时她背对姜贽看不见他的神情。
可她这次看清了,姜贽的眼里没有□□,他只是含笑看着她,是少年人该有的青涩。
梨花飘落,少年成双,一架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