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穿着腥红绣金百褶罗裙,披珠挂玉,颇多装饰;虽单薄若不经风,但因精心梳装打扮过:腮染胭脂色、指涂蔻丹红、卷流云髻、眉画石黛青;憔悴不显,姿容姣美。
她奔出宫门,本是笑靥如花,满脸喜色;可当望见形容枯槁、一步一瘸的陈敬龙时,笑容立时僵住;眼中满是惊骇茫然之色,呆若木鸡。
陈敬龙慢慢行到她身前,因怒意未去,也不招呼,只轻轻哼了一声。
楚楚并未留意他神情如何,只仰脸呆呆望着他面容,过了半晌,眼中茫然之色方退,抬手轻轻抚上他脸颊,凄然叹道:“真的……真的……是你”垂下头,又盯着他残腿看了片刻,眼里怔怔流下泪来,哽咽道:“公子……公子……”叹息未毕,双膝酸软,站立不住,缓缓坐倒;双手捧脸,呜咽不绝。
众太监侍女见郡主失态,都慌了神,有的便欲上前搀扶;李公公轻轻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众人退开。
陈敬龙见楚楚哀痛欲绝,又是感动,又是怜惜,原本的怒气不由减了几分;稍一沉吟,俯身去搀扶她,劝道:“我活着回来,你应该高兴才是;些许伤残,不算什么,不用难过”
楚楚得他搀扶,强忍悲痛,正欲起身,忽地惊觉,惶急叫道:“为什么只用左手?右手呢?你的右手呢?”不等陈敬龙应声,奋力挺身,抓住陈敬龙右臂,将他手掌凑眼前;一看之下,登时一呆,跟着伸手将他手指一握;喉间“吭”一声闷响,两眼翻白,向后便倒。
陈敬龙大吃一惊,急蹲下身,将她搂臂弯里;焦急唤道:“楚楚,你怎么样?”楚楚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如若死人,却哪还能应声?
陈敬龙将脸颊往她鼻上一贴,感觉连气息也没了,不禁骇然失色。李公公上前轻声说道:“这是急火上冲,一口气憋住了,不要紧的”蹲下身,一手伸指甲楚楚人中用力掐按,另一手她背上用力拍打。(快读看看)过了片刻,楚楚猛吐出一口长气,缓了过来;眼睛尚未睁开,泪水已滚滚而出,嘶声哭道:“公子废了;楚楚……楚楚完了……”
李公公忙道:“郡主安心陈将军虽有残疾,却不碍事;今天他与来寻仇的江湖汉子相斗,以一当百,搏杀多人;陈将军仍旧是英雄豪杰,仍旧得军兵敬服,与从前并无两样”
楚楚缓缓睁开眼,怔怔望着陈敬龙,喃喃问道:“公子,他所说当真?”陈敬龙迟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手打/}李公公旁赔笑说道:“郡主若不相信老奴所说,不妨去向王爷问个究竟;今天陈将军奋战扬威时,王爷就旁边,都是看眼里的”
楚楚黯淡双目又渐渐泛起神采,轻轻问道:“公子,你不会让楚楚无所依靠,你……你仍能保护楚楚的,是不是?”陈敬龙沉吟片刻,点头应道:“我虽残,却未废;你放心”
楚楚精神稍振,微微一笑,随即搂住陈敬龙脖颈,埋他怀里,抽泣哭道:“公子……可怜的公子……你……你受苦了……”
陈敬龙见众多太监侍女侧,颇觉尴尬,向李公公投去求助目光;李公公低声劝道:“郡主,您千金贵体,切须保重;外面天冷风凉,不便久耽,有什么话,不妨回寝宫再谈”
楚楚呜呜咽咽又哭了半晌,方止住悲声,从陈敬龙怀中抬起头来。李公公忙去搀她起身。楚楚道:“公子,咱们进去”挽住陈敬龙右臂,扶他走入寝宫。
李公公后面一叠声吩咐众太监侍女:“传膳,要快;别忘了备酒备兰汤,备兰汤,马上去办准备伤药、绷带做什么用?你长眼睛没有?不见陈将军身上有伤么?沐浴后当然要用……”
楚楚将陈敬龙直扶入所居暖阁珠帘内;那些太监侍女,早得李公公吩咐,只大厅候命,并没人跟来。
陈敬龙到桌旁落座。楚楚去将外间纱灯取来,放桌上,借着灯光仔细又打量陈敬龙面容,看了半晌,方轻轻叹道:“公子,你憔悴好多,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这四个月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陈敬龙见她情绪已经平复,怜惜之心稍减,怒意又生;冷冷应道:“受些伤痛,算不得苦,唯有心里难过,才是真苦”
楚楚听他这话奇怪,不由一呆,想了想,醒悟过来;叹道:“气走商姑娘,是楚楚错了”缓缓跪倒,扶着陈敬龙膝头,又凄然叹道:“楚楚糊涂,行事不当,至成大错;但错已错了,无可挽回,公子要打要罚,楚楚绝无怨言”
她这一跪,倒让陈敬龙着了慌,忙道:“这是做什么?这……这不是胡闹么?”楚楚却不肯起,垂头叹道:“楚楚是公子的侍女;楚楚做错了事,公子当然打得骂得公子若打骂一顿,楚楚倒能好受一些,不然,楚楚自己也要难过死了”话尚未完,声音哽咽,眼泪已一对一双的落个不住,
陈敬龙见不得的,便是女子的眼泪;尤其这楚楚天生柔弱,惹人怜,如今跪地上啜泣,削肩轻抖,娇躯微颤,模样凄楚哀怨已极,却让陈敬龙如何承当?
一刹时,陈敬龙一颗心化成了水,原本的怒气踪影全无,满腔只剩温柔爱怜。忙伸手相搀,叹道:“罢了,你知道错了就好,我不责怪你了;快起来”楚楚却扭着身子不肯起,泣道:“楚楚这次闯的祸着实太大,公子不曾责罚,便说原谅,楚楚绝不肯信”
陈敬龙黯然叹道:“容儿与我……唉,你做的太绝,不给留半点回转余地,着实可气;但我明白你的心意,还是能原谅你……”他话未说完,楚楚已抬头愕道:“公子生气,只因我气走了你心爱之人?”
陈敬龙愣了片刻,奇道:“不是气这个,还气什么?”楚楚抹抹眼泪,侃侃言道:“单论这件事,楚楚倒算不得有错楚楚答应公子,会想办法使欧阳义军撤下商容儿名号,楚楚做到了。商容儿一走,与欧阳义军再无关联,欧阳义军若再打她名号,便是弄虚作假欺骗江湖豪杰,所以只得把她名号撤下。气走商容儿,欧阳义军不能借公子名头召募人手,这是为大事着想,楚楚可没做错”
陈敬龙呆愣半晌,急道:“容儿与我情深义重,你让她误会我……”楚楚冷笑道:“大事为重,还是儿女之情为重?”陈敬龙语塞,思片刻,恍然叫道:“好啊,难怪你行事全无顾忌,不怕我过后追究,原来你早就打定用这大事名义堵我的口了”
楚楚柔声道:“不管怎么说,楚楚总归让欧阳义军撤下了商容儿的名号,这可不假?这件事,也确实是公子同意楚楚办的;而要办成这件事,楚楚只能想出这一个计策,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陈敬龙哑口无言,虽心中不忿,却也当真“无可奈何”了。楚楚见他脸色难看,忙又温柔笑道:“公子不必为商容儿之事烦恼以后得了机会,楚楚稍动些心思,再让她回到公子身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