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东面是飞凤关军营,都去不得”当即慢慢移步,往北走去。
他身上三处重伤,均是贯穿伤,六个窟窿流血不止;昨日乱军中所受那些枪伤,方才打斗中均已裂开,也都流血;此时他全身皆红,直如血人一般,所经之处,地面留下宽宽一条血痕,血痕两旁,犹有点点滴滴。
他右腿被冰锥洞穿,痛彻心肺,几乎不听使唤;因左肩重伤,拄刀左手亦使不上力气;摇摇晃晃挣扎行走,着实慢的可怜;直用了顿饭工夫,才勉强挪出十丈左右;而此时,他却已因失血过多,口里焦渴似火、眼前金星乱冒,胸中乱跳,有如擂鼓。
陈敬龙停步略歇,转头望去,看着自己所行这一点距离,以及地上血迹,不由焦急;暗道:“照此情形,如何能逃出商如海掌握?要加快速度;就算拼得鲜血流干,死求生途中,也绝不能这里坐以待毙”打定主意,深吸口气,运转内力,可丹田暖气细若游丝,却是连番大战,内力几乎耗,已不能起到增强体力的作用;无奈何,唯有咬紧牙关,将全身所有力气全部用出,挣命一般抬起腿来,大步向前迈出。
刚刚迈出一步,却觉胸口闷痛难当,热血翻滚,直冲上喉;虽拼命咬牙,却止不住鲜血从鼻孔、齿缝间直喷出来;跟着眼前一黑,全身空荡荡再无半丝力气,虽神智尚清,却控制不了身体慢慢软倒。
胸痛喷血,是内伤发作;他近胸腹并未受过重击,这内伤,不是挨打所受,却是生生累出来的。
他为救慕容滨滨,紧赶三千余里,两日夜间,只马上颠簸,并不得片刻躺卧休息;若是寻常人,仅这一番折腾,便足可累到呕血昏晕;幸好陈敬龙体魄强健,又有内力维持,才不至重伤。
但随后他仍无休息时间,先是劳心费力,混入军中,随至关外;接着便是浴血拼杀整整一个下午,体力、内力都几近枯竭;再接着,强撑翻越西半屏,走了将近一夜,快到天明时,却又被商如海寻到,凭着刚恢复不多的体力、内力,再拼死相斗一场……
如此劳累不断,便是生铁铸成的人,也不免磨成了铁屑,何况血肉之躯?这失血过多,体力全无的情况下,他又勉力硬撑,想要大步而行,终于超越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再坚持不住,内伤发作,骤然崩溃;便如一张绷到紧处的弓,又再略一加力,终于――弓折弦断
陈敬龙侧卧地,已觉不出身上疼痛,只觉全身沉重不堪,沉到压的自己喘不上气、沉到欲要陷入土中;眼前漆黑,不知是眼皮太重,已睁不开,还是目力已失,再看不见;可这时,耳力却偏偏灵敏异常,清清楚楚听到水滴滴落土上的闷响,接连不断――陈敬龙心中清楚:那不是水,而是鲜血;是自己的鲜血不断流失,随之流逝的,是自己的生命。
渐渐的,头脑也不再清楚;陈敬龙知道自己已离死不远,于朦胧之中,脑海里忽然闪电般掠过一张张画面;心底忽地泛起浓浓笑意,同时又涌上无悲哀;可是,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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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七节、穷途戏班
勿用山坳里简陋而温馨的木屋、石壁下狭窄而旖旎的山洞;商家的朱红大门、精灵森林里雪白的蘑菇;神木教盛放的伴雪梅、皇宫里染血的宫阶;武家的田地、破庙里的泥像;半兽族的戈壁黄沙,魔兽谷的花繁果茂;郡主寝宫的珠帘、陈家营军士整齐的队列……
一张张画面,如眼前,可是,又那样遥远。
驼叔可怖又可亲的丑脸、纣老怪孤傲又凄凉的身影;商容儿娇嗔的笑靥、雨梦如水的眼波;齐若男抿着嘴唇,坚毅决然、楚楚垂头轻叹,凄楚婉约;威武雄壮的洪断山、容光绝世的祝倾城;白虎城主、欧阳啸、张肖、李混、莫邪、吴旬、范三爷、姬神医、六子、迪蒙、林正阳、汪明道、尚自高、岛川香……
一张张面容,清晰无比,可是,都飘忽不定。
田镇东的密林深处、勿用山的木屋前;精灵森林里、青龙官道上;小客栈内、二百里途中;坟地、皇宫;三千军兵之围、万里异域之旅;魔兽谷水潭旁、海湾营寨处;十万暗族军、两万两千血寇……
一次次危机、一场场血战;有屈辱、郁愤,也有畅快、威风;人生精彩若此,夫复何求?笑意如潮,冲击心头。
楚楚的嘱托、白虎城主的期盼、李混的苦闷、龙天河的遗愿;血寇欺辱、暗族入侵、朝廷昏暗、万民倒悬……
许多大事、万斤重担;再无力承当,徒唤奈何;壮志未酬而身先死,古今英雄第一憾事悲愤如海,淹没心田。
陈敬龙脑中混乱,心中也已混乱;幸好,这混乱并不持久,很快,一切归于虚无,神智渐入死寂。
就后一丝神智即将消失时,耳中仿佛听到马蹄声、吵嚷声、辘辘车轮声;陈敬龙脑中忽地浮现出一张画面:百万军兵,一往无前,人吼马嘶,喧嚣震天;军中一个火红身影,剑指前方,威风八面——是慕容滨滨,轩辕军民的“玉将军”“火凤凰”
她自会承当重任,卫我轩辕
陈敬龙隐约听见一声狂笑,笑声隐含郁愤,多的却是释然;这笑声,仿佛离的极远,远天边,却又好像极近,近到仿佛出于自己口中……
车辚辚、马萧萧。
十余辆马车排成一队,缓缓往西北方向而行。这些马车,没有车厢,只是简陋的平板车而已,拉车的马匹,也都是些老弱驽马。
前面六辆车上,各坐着六七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众人暴露初秋凉风中,均有瑟缩之态;后面各辆车上,都拉着些粗笨箱笼,有些箱笼未曾关拢,箱口处拖出些花花绿绿的戏衣,随风轻荡;箱笼之间,摆放着一些锣鼓,还有许多锡头花枪、银漆木刀等物;这些假家伙,是上不得战场的,只不过是舞台上使用的道具而已。
这显然是一个戏班,而且是个名声不大、生意冷清的贫困戏班。
六辆车上,近四十人,均默然无语,个个面带忧虑惶恐之色,不时转头看向坐第三辆车上的一个中年汉子。那汉子十左右年纪,相貌平庸,与寻常百姓并无二样;只是顾盼之间,眼神中偶然会闪过一丝颐指气使惯了的骄横,显得与身旁众人有些不同。
车队沉闷中又行出里许,第三辆车上的车夫终于憋不住,转头低声劝道:“班主,咱还是把那军爷送到军营去吧,要不然,万一死咱们车上,咱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中年汉子眼皮一挑,瞥了那车夫一眼,不耐烦道:“我说过了,他不是军爷,不能送去军中;你怎么还来啰嗦?”
车夫满脸的纳闷,争辩道:“怎么不是军爷?你看他穿着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