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请勿挂念”◎
闻知一个人回了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平时很多时候也只有自己,今天却有些不习惯。
她回到床上躺着,失了眠。
或许是因为房间太大、太安静, 以至于心里有空寂的感觉。
贺屿之的话不断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着, 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闻知不断地睁眼、闭眼,看着窗帘外面浓重的夜色由漆黑渐渐转为明亮, 直到天光破晓。
她尽管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件事,安心睡觉, 等着第二天上班。但仍然一夜没睡,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无法进入到睡眠的状态。
直到周一的闹铃响起。闻知行尸走肉似的爬起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八点半。
打开微信,里面只有一些免打扰的群消息。贺屿之没有发消息给她。
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贺屿之也不会给她发消息,但她还是想看看。
很显然,昨天那场对话已经把两个人的关系推向了终点。
她没有特别伤心的感觉, 只是觉得麻木。
反正自己平时也不想他回来,现在贺屿之不回来正好,不是吗?
闻知这么想着, 像往常一样起来收拾东西,自己做了早饭然后去上班。
她白天尽力不去想这件事, 努力工作,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
午餐和晚餐的时候也跟同事在一起, 参与别人的话题, 讨论最新的娱乐八卦。
生活好像跟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偶尔几个瞬间会想起昨晚贺屿之说的话, 心里有某种被抽空的感觉。
她觉得遗憾,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们的这段关系来说。
晚上回去时, 天已经暗了。
闻知不想回家, 特意在公司加了两个小时的班才回去。
外面公共区域的大厅虽然也没有什么人,但还算灯火辉煌。可坐电梯上去回了家,打开门,只有智能家居的灯光闻声而亮,屋子里却依旧给人空荡荡的感觉。
闻知脱了鞋回到沙发上,开了电视干坐着,过了一会儿才拿过手机。
她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给贺屿之发了一句:“你今晚回来吗?”
女孩儿放下手机等了一会儿。
电视节目上播着有关国内各个地域美食的纪录片,是闻知平时喜欢看的内容,但今天却一点也看不下去。
她看着旁边挂钟的时间等了半个小时,然后才又拿过来手机看了眼。
闻知看到消息提示灯在闪,心底还不由得紧张了一下,但打开却只有对方发过来的一个字:
“不。”
闻知愣了一下,但还是忍住心里的不适,打字回:“好的。”
贺屿之不回来正好。
她自己一个人更自由,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他情绪,从而影响到自己。
闻知有些懊恼地想。
余下的三天贺屿之都没有回来。
闻知也不想自讨没趣地总去问他,每天就是上班下班,自己一个人生活。贺屿之似乎一下子从她的生活里剥离开了。
一开始是有些不习惯。
但后面她自己也赌气,想着本来两个人见面不是吵架就是争执的,现在分开更好,谁也不要打扰谁。
可早上起床去洗漱时,无意中看到贺屿之放在卧室洗手间台子上的剃须刀时,却没来由的眼睛一酸。
闻知有强迫症,喜欢把自己的东西摆到相应的位置上,同色系的放在一起。浅色在左边,深色在右边。
但贺屿之每次回来,都习惯性的把他那个黑色的电动剃须刀,放在闻知放浅色瓶子的那边。以至于闻知每次看到,都要重新给他放到左边。
这几乎快成一种习惯了。
闻知只要看剃须刀的位置有没有被移动过,就能分辨出贺屿之有没有在她不在的时候回家来。
可上次对方回来没有用就走了,那把剃须刀也始终在她当初放的那个位置,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丝毫没有被移过,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鼻子一酸,忽然感觉到某种孤独。
闻知垂下眼帘,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照常吃饭上班。但等坐到工位前要工作的时候却又集中不起精神来。
“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旁边的孟橙问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啊?”
闻知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
“可能是这几天睡得少吧,白天总是犯困。”她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但也不算撒谎——
她这几天的确睡得很糟糕。
快一周过去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改变这种现状。她不找贺屿之,贺屿之也不会找她,跟以前每天动不动就烦她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闻知总算明白那天晚上对方说的自由是什么:就是他不再找她,不再烦她了。
但他们不可能一辈子这样。
闻知想找对方说清楚,但每次鼓起勇气也就只是问问对方回不回来,但贺屿之每次都是也同样的话。不是不回,就是干脆一个不字。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婚、分开了吧。
闻知想。
贺屿之应该很快就会跟她提离婚……闻知的直觉是这样告诉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没有动静。或许是律师那边还在起草。
听说他们这种家庭离婚的官司很复杂。
想到这儿,她觉得有些难受。但怕自己的情绪被同事看出来,有些尴尬,于是便以取快递为借口跑到万象大厦楼底下站了一会儿。
当时下午阳光正好,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都很多,有种热热闹闹的生活气息。
只是阳光打在身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
此时已经是秋天的末尾,温度也凉了起来。她早早换上了长袖的风衣,可即便如此,依然觉得肩膀有些冷。
闻知忍不住给贺屿之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贺屿之就把那几个常跟着他的工作人员跟司机的联系方式都给了她,说是为了方便联系用。
但闻知当时也只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没有记下来,只觉得以后用不到。
以至于这次要打时,还是她临时从跟贺屿之的聊天记录里找出来的。
对面似乎也很忙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请问是贺屿之的助理袁先生吗?”闻知先开口问。
“对对,太太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袁就行了。”
对方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声音也明朗:“太太,您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么?”
“嗯……”
闻知忍不住攥了攥拳,纯粹是紧张的,委婉地问:“你们公司是不是最近挺忙的呀?”
“是啊!我也好久没放假了。”
“我们贺总也很忙,好几天没回去了。因为要跟美国那边的公司签约合作嘛,最近媒体采访和会议比较多,最近都在外面住的酒店,赶场比较方便。”对方回。
“他现在还在开会,您有什么事的话我一会儿帮您转达一下?”助理问。
“噢我没什么事。”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们忙吧。”
闻知忽然有些慌张,这样解释了一句,潦草的挂了电话。
只是打完,内心里那种空空如也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变化。
还是怅然。
贺屿之以前也很忙,但是他不管多忙都会挤出时间回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真的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上。
明明这就是闻知以前想要的相处模式。但当真的这样时,她却发现这跟自己想象中的放松不同。
或许之前的放松是因为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无论在外面回不回来,她对他是放心的。
并且知道哪怕一两天不回来,也是因为真的有事,过后还会回来。
但现在则不同。
闻知默默回到工位上坐着,但却没有了工作可做。
她这几天因为想转移注意力而努力工作,进度就突飞猛进,现在早已经干完了手上的任务,只能呆坐着。
闻知点了下手机,从打电话的界面退出,自动回到了跟贺屿之的微信页面。
她盯着对方那个宇航员的头像好久好久,在几个一闪而过的瞬间,感觉自己还在高中,对方也还是那个飞扬跋扈、又散漫又傲慢的男生。
她眼底酸了酸,手指点开贺屿之的头像,看到了对方的朋友圈。
闻知之前从来没有点进去看过。
她对此不是很在意,也不想看,总是对与他相关的一切事都避之不及。但今天却不知怎的,就是想进来看一看。
贺屿之的朋友圈很空。
他有工作用的微信,而她列表里这个则是私人的,朋友圈里最新的一条内容还是他们结婚时红底的照片。
再往前就已是许多年之前。
闻知将内容往下滑了滑,竟然看到了贺屿之和宋晴说的那只兔子。她终于知道贺屿之说的像她是什么意思:这只兔子不是很标准的品相,眼睛下面原本应该纯白的部分却掺杂了些灰色,看起来就丑丑的,不是那么可爱。
“昨天还好好的围着我转圈,今天就走了。”
“不会再养第二只了。”
她看着照片里的那只兔子,眼睛酸痛得快要流泪。
仿佛透过那只兔子,看到了一个孤单难过的少年。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闻知直到昨天才知道她走后,贺屿之是那样如此煎熬。
以前她不想去了解,但听他说完之后又觉得难受。
罪大恶极的究竟是谁呢?
明明他们都没有错。
工作日剩下的两天贺屿之也没有来过电话,也没有回过沪城这边的家。闻知周五晚上买了回北城的票,周六去看了老爷子。
贺占年最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即便用了最好的药跟设备维持,但也仅仅是维持而已。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好的缘故,至少闻知去的那天,老爷子的状态是比之前稍微好一些。虽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还听了听曲儿。
清醒的时候,贺占年忽然说想看之前的旧相册,让闻知回疗养院给他带过来。
闻知就去翻了好久,才把那几本很旧的相册拿回来。
当时手机和电脑都不发达,照片是一张张洗出来夹在相册里的。
贺占年靠在医院的病床上一页一页的翻着,时间由长到慢,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闻知周日上午还又去看了看对方,给他剪了窗台上的花,剥了一个橙子吃。
贺占年清醒的时候问她跟贺屿之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闹矛盾。
闻知愣了一下,但还是回:“没有,我们挺好的。”
“好就好。”
“小年轻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多好。现在是你们最好的时光啊。有机会就要抓住,这样年级大了才不会后悔。”贺占年这样说。
闻知没有回答,只是在旁边点了点头,为自己的撒谎感到羞愧。
但她又只能这样说。
上午看完爷爷,又跟孙慧吃了中午饭,下午闻知就回沪城了。周一又要上班。
她一个人坐高铁,一个人回家。
家里还是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活物。
走进去时,闻知忽然有一瞬间想要哭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把客厅的电视声音开到很大,里面传出新闻联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偌大的空间里才终于热闹了些。
闻知坐在沙发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一旁的手机才震了起来。
她低眉看了眼。
屏幕上显示出贺屿之的名字。
闻知呼吸止住了一下,眼睛略微睁大。她很快将电视声音调小,然后又觉得不够,干脆跑到阳台寂静开阔的地方后,才接通了电话。
“喂?”她小心出声。
对面略微顿了一下,但很快传出那道熟悉且沉稳的男声,语气有些冷。
“你回北城吧,我让人给你订了飞机票。”
“爷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