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一阵凄然加快了脚步。从兴庆坊转西向钱塘门走去。拐过弯來。岳震发觉整条街上尽是门禁高阔的建筑。一栋紧挨着一栋。待走过太学府和毗邻的国子监后。他才明白这条街上座落着南宋的最高学府。
高高的车马门披着一层白衣。耸立在不远处。岳震不经意的瞥见了高墙后的一座亭子。黑底红字醒目的牌匾让他心中一颤。猛的顿住了脚步。
风波亭。原來风波亭就在这里。。
岳震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传说中父亲含冤饮恨的地方就在眼前。他怎能不热血贲涨双目喷火。。父亲和岳家军已经正式的走上了宋金碰撞的战场。紧接着将是一场场的胜利把父亲推上军旅生涯的顶峰。同时也把岳家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悬崖边上。
屈指算來。來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一年了。风波亭前。岳震松缓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神经又绷紧起來。他也随之陷入了焦急和紧迫的慌乱。
自己神话般的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却也无力挽住时间的脚步。无力阻挡四季的轮转。
回过头想想。历史非但沒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什么。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犹如一粒催化剂。正在加速着它的进程。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使得岳震逃跑一样的离开了风波亭。
出了城。眼界陡然一宽。冰雪后的西子湖已遥遥在望。残雪似银。冷湖如墨。好一幅黑白分明、动人心魄的绝美画卷。可是如梦似幻的人间胜景里岳震仿佛傻了一样。痴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时间过去了好久。一个深沉而清晰的声音将迷失的岳震拉回到现实中來。
“西湖之美。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能真正领略山水之绝者。尘世间有几人哉。”
有人靠的如此之近。自己竟然未曾警觉。岳震惊悚的回身看去。鹤发童颜的老人面生的很。他那里知道这位老画师曾在梅家桥下。把他的身影留在了画卷上。。
岳震茫然。老画师却一眼认出了他。老人暗自惊叹着世事之奇妙。伸出手解开从來不离身的背囊。抽出了那幅爱不释手的得意之作。“少年郎。不要用眼睛去寻找西湖之美。西湖的美在于你的心境。在于你的身边是什么人。”
看到岳震接过画轴。老人转身离去。韵味悠远的话语也渐渐飘远。“携手红颜漫步断桥。残雪幽湖的双双倒影中。少年人呐。你一定能找回你自己···”
不明所以的展开画卷。那个珍藏在心里的身影赫然画中。岳震急忙抬头望去。老画师的背影已经化作了一个小黑点。慢慢的消融在冰雪山水之间。犹如一阵清风卷起的几片雪花。转眼即逝不留影踪。又好似老人从來就沒有出现过。
岳震使劲的眨炸眼睛。感觉到手中轻薄的画卷才相信这不是幻觉。又急忙垂下眼帘。
画中一袭让人心痛的翠绿。題在画上的‘长相思’。仿佛像一只无法抗拒的手。猛然揭起他那道久久不敢触及的伤痕。
两岸垂柳相对迎。谁知离别情。
罗带同心结未成。泪眼望君行。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
尘封的记忆如打开了闸门的流水。载着凄美痛楚的诗句流淌在心间。流淌着。梅家桥头、佛缘阁内、妙明寺中。一幅幅鲜活的场景流淌着。皓月当空。泛舟西湖。古刹禅房。深情吻别。临安囚牢。佳人探监。一幕幕灵动的温存。
这一刻。他好似淡然入定一般。忘记了白雪映衬的天地;忘记了近在眼前的西湖美景;也忘记了一触即发的战争。
西子湖畔。断桥阶下。少年凝视着手捧上的画中人。痴痴的。痴痴的遐想。
又一阵风儿扬起晶莹闪亮的雪粒。伴着他飘扬的衣袂。飞旋着。舞动着。如梦似幻。天地间万物屏住了呼吸。倾听着少年喃喃的低语。“你还好吗。巴蜀下雪了吗。你不是说过。断桥残雪才是冬吗。现在我就在断桥边。你在那里。···”
岳震不知道在西湖边上呆了多久。也忘记了是怎么回到的汇丰号。昏昏噩噩的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这让一旁的申屠几人担心不已。
暗夜。睡梦中的岳震蓦然惊醒。冷汗淋淋的回想着梦里的影像。端庄秀美的柔福、浑身浴血的老爸大哥竟然交替出现着。耳畔一会是少女的欢声笑语。时而又变成万马奔腾。喊杀隆隆。
今夜已注定难以入睡。岳震索性和衣而起。怔怔的站在窗前。静静的等待着那一缕晨曦。
亮了。灰蒙蒙的天际终于挤出了光线。襄阳城外宋军大营里的视线渐渐清晰起來。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士兵都在注视着不远处的城墙。士兵们的身后孤零零的飘扬着一面大旗。月牙雪白的大旗上绣着‘选锋’和一个斗大的‘牛’字。
当光明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占据天空时。沉重的营门在战马的拖拽下轰然开启。
率先走出來的是牛车大队。一条条健硕的役牛。拉着御者和大车不紧不慢的前进着。队伍中间是两座高耸的箭楼。在数十条牛的牵引下缓缓而行。车队之后鱼贯而出的士兵犹如一条条溪流。在襄阳城下迅速的汇聚成了一片绿色的潮浪。
两座怵目惊心的攻城箭楼。使得对面高大的城墙上一片慌乱。一阵阵嘈杂的呼喝声后。城墙上才勉强安静了下來。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