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醉酒
郁晚最终还是换了一身衣裳, 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那?种。
从谢无祈的屋子出来，郁晚的表情淡下?来。
她抬头看了下?天空，太?阳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那?样的亮、那?样的暖，像是能驱散一切污浊和阴霾。
“慢慢, 谢无祈现?在的动情值有多?高了？”她的脸上悬着一层红晕，不知是太?阳晒的, 还是刚才在屋内的热意?没?有退散。
“九十五了。”慢慢时常会觉得自?己搞不懂它的宿主，就如刚才, 它甚至分不清在那?少年弯腰倾身吻她时，她眼中潋滟的水雾是真是假。
穿书局的员工最会演戏骗人。可能有时她们连自?己都?要骗过去。
慢慢知道自?己反应慢, 而且笨，也就不再?猜。
“晚晚，我们是不是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九十五了呀。”郁晚低声道, 她的余光看到远处走?来的人影，一扫眼中的虚浮，换上明媚笑意?。
她没?回答慢慢的问题, 而是朝着来人道：“等很久了吧。”
路灵夏挑眉，“不久，不过，要去那?里，你们俩这身打?扮可不行。”
郁晚和钟离寥寥：“？”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 路灵夏口中的放纵一把, 是去喝！花！酒！
*
屋内。
郁晚离开。
谢无祈缓缓垂下?眼。
单薄的眼皮下?，深黑的瞳孔闪过赤红的微光。那?双冷清的眸子极为平静, 可眼底暗潮汹涌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幽深。
他的视线淡淡落在郁晚离去的方向, 唇角缓缓下?压。
体内的双世剑不受控制地挣脱出来，“你刚才为什么不问她？”
“谢无祈，她在骗你！”
似乎是觉得有些吵闹，少年冷冷看向浮在他面前的剑，与刚才面对少女时露出的柔软判若两人。
剑面漆黑，仿佛将周围的光都?稀释殆尽。
“你很吵。”谢无祈冷声道，他握住剑柄，重新将泛着圣洁白光的一面朝上，正对自?己。
心情渐缓。
双世剑也失去了声音。
谢无祈收回剑，消失在原地。
一炷香之后，素白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一个阴森潮湿的山洞前，腰间的赤色飘带扬起鲜艳靡丽的光。
他缓步走?进去，白净的鞋边逐渐惹上淤泥。
“为什么要逃呢？”谢无祈盯着被剑气困在地上的狼狈男子，歪了歪脑袋，眸中满是不解。
瘫在地上的人闻声稍稍抬头，唇齿间溢出一声略带讽刺的笑，“谢剑君是在说我么？还是在说晚晚？”
“我是魔，落到你手中，当然要了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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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晚晚，”九颜嘲讽地看他，像是看怪物般，“如果这一切让她知道了，你说她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害怕的从你身边逃走?呢？”
谢无祈冷下?脸，“我不喜欢你叫她晚晚，九颜，我知道你根本不是她的未婚夫，所以你不必故意?惹怒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九颜意?味深长地嗤了声。
谢无祈注意?到他手腕上那?一抹杏色，太?扎眼、太?突兀了，很难让人忽视。
察觉到谢无祈的目光，九颜神色一紧，想要将手上的发带遮掩起来时，已经来不及。
谢无祈半蹲下?来，素白的长袍坠进脚下?的污泥里。
修长的指尖挑起那?条在九颜身上堪称不伦不类的发带，“这是什么？你好像很在意?它？”
“别碰。”九颜压抑着喉咙中的怒火。
谢无祈充耳不闻，眉眼间挂着浅淡的笑。他将灵识落上去，眼中风云渐涌。
上面是晚晚的气息。
他不可能认错。
而且看这条发带的陈旧程度，就知道它经历了怎样一段岁月，即使主人将它保护的很好。
他不喜欢属于晚晚的气息留在别人身上，甚至一想到会被另一个人抚摸、缠绕，他就忍不住想将对方撕碎。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么？”谢无祈硬生生将那?条杏色发带从九颜手腕上扯下?来。
攥紧手中，手里同时握着双世剑。
少年缓缓起身，厌恶地瞥了一眼衣摆沾染上的赃污。
剑锋落在九颜的额头，谢无祈冷淡开口，“还记得吧，我说下?次见?你，就会杀掉你。”
九颜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他就看出了谢无祈的身份，还笑他肆意?妄为，迟早把控不住双世剑。
如今虽然剑在手中，可分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蓦地笑了，“谢剑君如此着急杀我，是怕我告诉晚晚么？”
谢无祈眉头微蹙。
“告诉她，你不仅搜了我的魂，知道了她魔尊之女的真实身份，还知道......她曾经拿灭元弓想杀你这件事。”
“如果晚晚知道，她一定会吓得想要逃走?吧。”
“我很好奇，谢剑君，你在知道晚晚曾想要杀你之后，当真不在意?么？”
谢无祈握着双世剑的手腕一抖。
九颜看到，笑得愈发开怀，“看吧，你根本不可能不在意?。”
须臾，谢无祈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那?时我与她并不相识，就算是我，也会毫不犹豫对她拔剑。”
“那?现?在呢？”
他自?然不会伤晚晚半分，这件事他无需向九颜去证明。
可他清楚对方口中的嘲讽，九颜问的不是他，而是晚晚。
少年的眉目间隐隐浮上怒气，稍顿，他想到什么，眯眼，“你在故意?激怒我？”
九颜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就这么一瞬，却被谢无奇精准的捕捉到了。
“你想逼我杀你？”手中的双世剑贴在颈侧薄薄的皮肤上，剑光下?，脉搏激烈的鼓动。
谢无奇敛眉，陷入沉思。
半晌后，得出结论?。
传言中，血统纯正的魅魔乃是不死?之身，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些夸张，真是的情况是，他们可以借助夺魂的方式，获得一次再?生的机会。
但也仅仅只有一次。
谢无祈搜过九颜的魂，知道他就是魅魔，而且还未用过夺魂之法。
双世剑对魔有天然压制，剑气威压下?，九颜连死?都?求不得。所以才会用激怒谢无祈的方式，获得逃脱的机会。
这样待他回到魔域，找到合适的宿体重生复活，也就能传消息告诉郁晚，谢无祈如今知晓了一切。
九颜打?心里并不觉得如今谢无祈知道真相还不对郁晚动手是因为两人有了感情，谢无祈是谁？天剑宗无情剑传人，他更愿意?相信谢无祈暂时隐忍不说，是有更大的图谋。
比方说生擒郁晚，夺走?她身上的言灵灯碎片。
再?比方说，利用她的身份，和如今的魔尊做交易。
总归不可能是爱。
谢无祈是。
郁晚亦然。
*
夜半。
谢无祈归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作男子打?扮，浑身酒气的郁晚。
他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在对方不安分的第三次朝他伸出手，一边嘟囔着他听不懂的“漂亮姐姐贴贴”后，终于忍无可忍，将人带进屋子。
他的身上还沾染着山里的冷湿之气，或许是察觉到，怀中少女不太?舒服的嗅了嗅。
但他此前已经清理过，确保不会留一丝痕迹。
然后他就听某人不安分地问：“谢无祈，你喝酒了？”
说完，就自?顾自?地笑起来。
还好。
不至于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来。
谢无祈平素滴酒不沾，却不妨他知道寻常人醉酒后的模样。以前在人间出任务时，就有师弟们结伴去饮酒，不过修士会用灵力调息，很少会像郁晚这样，真的醉过去。
关上房门，他坐在凳上，将人夹在两腿间，桎梏住。
“怎么这幅打?扮？”谢无祈一边帮郁晚褪去洇湿一片酒渍的外袍，一边用清洁术帮她做简单的清理。
他分明记得，郁晚离开时穿的并不是这件，更不是如今这般，男子打?扮。
醉酒的人自?然不会老实答话，甚至乖乖配合都?做不到，短短几息，已经不住地在他腿间两次想要挣脱出去。
谢无祈的眸子沉了沉，“别动，若不然明日醒来，遭罪抱怨的还是你。”
郁晚偷偷将脸支靠在谢无祈的肩上，嘴角上扬，拉都?拉不下?来。
身上黏糊不好受，远不是一道清洁术能安抚下?她的躁动。
“不行。”郁晚黏黏糊糊开始作，“我要沐浴！”
她借着酒态，拿他当佣人使。谁让他先前故意?欺负她呢，郁晚想，她这人最是吃不得亏！
他不是最近都?躲着她么？
今日还故意?在她后肩咬了一口。
想起那?一口，郁晚表情扭曲起来，阴恻恻冷笑一声，目光炯炯盯着眼前的人，“我回来了！这一次，属于我的，我要全部夺回来！”
说着，她还激动起来。
可是醉酒的人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豪言壮志没?说完，人先再?次栽倒了过去，歪歪扭扭斜搭在谢无祈修长有力的右腿上。
行动不行，但是志气俨然不小，握拳的姿势十分有力，吞吐重复道：“全都?夺回来！”
谢无祈无奈叹气，看出她难受，又?给她施了一遍清洁术。
郁晚像是又?想起几息前自?己说的要沐浴这件事，再?次不依不饶起来，“不行，我说了，我要沐浴！”
她就不信了。
美?人出浴还拿不下?眼前这个纯情小剑修？
谢无祈有些无奈，“想沐浴？”
郁晚乖巧点头，模样温软，让人不舍得对她说出拒绝的话。
谢无祈又?问：“还能站稳？”
怎么不行？郁晚正经了神色，“你小瞧我，我没?醉。”
谢无祈看了眼依旧伏在他腿上，此刻连双臂都?像藤蔓般顺势缠上他小腿，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没?醉”的某人。
他无奈地笑了下?，捏着人后颈的软肉，使了巧劲儿将人提起来，重新固定在两腿间。
带着夜晚凉意?的指尖捏着少女的下?颌，迫使她不得不乖乖垂下?头听他说话。
“那?你乖一些，我去给你叫热水。”
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总归是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
谢无祈又?叹了口气，握着她的腰，像抱稚童一般抱起来。
郁晚身子一晃，下?意?识伸手圈住谢无祈的脖颈，理所当然道：“你要服侍我沐浴更衣了么？”
谢无祈的脸僵了僵，她方才果然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他将人带到屏风后，放在里屋的床榻上，想到复杂的话她可能也听不懂，便尽可能的简洁道：“不要乱跑，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待会儿带你沐浴。”
“好。”郁晚盘腿坐在床边，乖乖点头。
谢无祈笑了下?，转身出去。
钟离家的下?人很快就将浴桶里灌满热水。
修士平日虽然可以用清洁术净体，可法术到底无法替代?用水清洗，所以当住在府上的天剑宗剑君提出要沐浴的要求时，下?人们也并不意?外，十分配合的打?来热水。
净房布置好，谢无祈察觉到身后还有人，以为是刚才送水的下?人还未走?，蹙眉转身，就看到斜倚在门边的郁晚。
刚才的外衫沾了酒渍，虽然用清洁术简单的清洁过，可后来郁晚折腾着想要沐浴，他也就未再?帮她穿上。
是以，她此刻只穿着中衣，笑吟吟站在门边。
谢无祈将自?己的外袍罩在郁晚身上，将人拉进来，看到院内早已没?有其他人的踪影，脸上的怒意?才稍稍平复下?去。
可说话的语气还是有些重，“不是让你乖乖等我？”
没?等他说完，郁晚右手的食指已经先一步按在谢无祈的唇上。
她噘着嘴，明显不满，“它刚才说，别离开你的视线。”
谢无祈一阵无言。
不知是气还是笑。
他拽着人的指尖，将它从中自?己唇上移开，拉着人步入屋内，嗓音浅淡，却蛊惑至极，“那?晚晚，永远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身后的少女看到远处的浴桶以及上面蒸腾散发的热气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旁若无人，甩掉鞋子，眼看就要褪去中衣。
谢无祈瞳孔一紧，匆匆移开视线，“我出去等你。”
没?等他走?出去，就听浴桶里传出少女娇滴滴的声音，沾了水，浸了雾，愈发软的不像话。
“不行，谢无祈，我腿软！”
谢无祈脚步一顿，喉结滚了下?，没?信。
“我要淹死?啦！”
谢无祈感觉自?己额上的青筋都?在跳动，她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折腾他？
明明知道这十有八九是妖女又?在骗他，可还是回了头，转身走?进屋里。
少女脸上、发上都?湿了水，小臂支在浴桶边，脑袋耷拉在小臂上，见?他回来，果然笑得一脸奸计得逞的狡猾模样。
谢无祈咬了咬牙，就听少女不知死?活的打?趣他，“别那?么害羞嘛谢无祈，我们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我让你看，你过来呀。”
她朝他招了招手。
手臂上的水滴砸在浴桶外干燥的地面上，瞬间晕开一片潮湿的花。
见?谢无祈不动，郁晚收了笑，脸上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你快过来，我真没?骗你，我脚软了，站不住。”
谢无祈闻言果然走?上前，郁晚在心里乐开了花。
她是魔。
寻常修士都?会运转体内灵力调息保持清醒，她又?怎么会醉？
真醉了，又?怎么会一个人偷偷跑回来。
郁晚是真的想沐浴清晰一番，所以便将身上衣物褪了个干净，包括平日用来遮挡合欢印的抹额。
此刻，净室内烛火不太?明亮，愈发显得她额上的红莲格外耀眼夺目。
她知道那?日谢无祈看她额上印记时有多?痴迷，又?有多?么克制隐忍。
所以才故意?在这种时候，露给他看。
谢无祈又?如何猜不出郁晚的小心思。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晚晚。”
郁晚从水中半探出身子，伸手抱住谢无祈。她身上的水，将他素白的衣衫一并浸湿。
“谢无祈，我想要。”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他却说不出口。
明知道，待她彻底解除合欢印或许就会离开，可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他叹息，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冰冷的指尖失控地触碰着她额前妖异的红莲，“想要我？”
郁晚糯糯的嗯了声。
他将人从桶中圈起来，视线却没?有偏移，只一手捏着她的后颈，做依靠维持她站立。
声若魅妖，“晚晚，告诉我，为什么想要我？”
郁晚此时还未察觉出异常，虽觉得谢无祈这模样罕见?，但还是配合的回答道：“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喜欢我？”谢无祈低声道，他的手缓缓拂过她的发，少女的发丝异常柔顺，不像是主人的性子。
他以指为梳，细细顺过一簇簇发丝，直至它们在他指尖完全柔顺无比，才满意?停下?。
其余那?些杂乱的发丝都?挂在他指尖，此刻被团成一团，随意?丢在浴桶边。
“也对，我记得晚晚说过，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自?是应当喜爱我的。”
郁晚余光瞥到那?一团乱发，心颤了颤，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饶是两人间的气氛再?旖旎，也不足以让郁晚忽视谢无祈身上细微的变化。
可她想不明白缘由，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只装作对他的变化毫无所觉。
谢无祈温柔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晚晚，这合欢印在你额上很好看。”
郁晚的身子一颤，谢无祈察觉到，捏着人的后颈与她对视，“不喜欢？”
郁晚摇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若是你喜欢的话，就算日后我解除合欢印，也画给你看好不好？”
这句话似乎是取悦了谢无祈，他直直看向郁晚，眼中有化不开的浓稠，“好，都?好，晚晚，别骗我。”
郁晚松了一口气。
她一向知道纯情的无情道剑修特别好哄，却也没?想过触发他的开关只需要一句话。
周围布下?隔音防御的阵法。
滴落在地面的水还是温热的。
谢无祈说喜欢他就要喜欢喜欢全部的他，郁晚没?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已经来不及。
原来这才是全部的他，她已经记不起那?一晚，只后知后觉是一个谎言。
她落入了纯情剑修的圈套。
这种醉意?不同于酒后的薄醉，可同样的让人手脚发软、浑身发热。
他攥着她的右手，按在身前的铜镜上，一手握着她的腰肢，不至于让她被撞倒。
“晚晚。”她听到身后人唤她的名字，像是诱哄，“我布下?了阵法，就算你恢复原身也不会被察觉。”
这句话让她从破碎的意?识中稍稍清醒，对啊，她是一个强大的魔，有不同于柔弱凡人的身躯。
一道恢复魔身的法术，使得支离破碎，几次才成功。
郁晚才松一口气，就被骤然压向前方，铜镜贴紧肌肤传来的凉意?让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又?坠入另一个圈套。
可铜镜中，那?双看与她对视的黑眸依旧柔软又?温良，她现?在甚至不愿用这两个词来形容他。
骗子。
强大的魔逐渐哭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