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顾修搜寻记忆里的盛如玥:“你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我还记得过去的表妹谦卑柔和, 体贴玲珑,什么时候竟有了这等手段,悄无声息的, 能从我的手中将人给掳走。”
盛如玥怅然:“是啊,曾经, 我也是个好姑娘……”
“我也想一直做好姑娘,可是我没嫂子那个命,遇不到对我情比金坚的男子啊。”
“我总是在被舍弃,要什么,只能靠我自己去争取。”
“若是有人能给我,我要自己这么辛苦干嘛。”
“有时候我真羡慕嫂子。”
顾修:“条件……”
盛如玥:“放心, 表哥。”
她缓缓从床上起身,素手缓缓抬起扶了扶鬓发,“我不会叫你为难, 我不过是想再见一次殿下。”
“可。”
顾修撩了衣袍起身, 听见盛如玥道:“我虽是孤女, 得您和姨母照拂,却也生来尊贵, 锦衣玉食。”
“在见殿下之前,我要回我的瑶光殿, 沐浴更衣,钗环绶佩,以前伺候的人一个不能少。”
顾修领了内侍官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冷宫萧条,这里屋璧裂缝, 荒草丛生, 院子里唯有一颗西府海棠长势甚好。
盛如玥仰头站在树下等了一个时辰,阳光穿过罅隙落了一身光斑, 三月的春风一吹,那光斑在身上晃啊晃。
内侍官去而复返,大门缓缓而开,盛如玥迈出冷宫,皇宫可真是气派好看。
甬道悠长,红墙绿瓦,檐牙飞啄,年轻的粉装宫娥们训练有素的列队而过。
人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盛如玥可真喜欢这地方,她再迈进东宫,宁酒领着身后十六名宫娥,眉眼低垂,分裂成两排,各个手中端着漆盘,漆盘上皆是沐浴用品,盛如玥有一瞬间恍惚,似乎和过去并无区别,她只是去逛了个园子。
汤泉池翻滚着水泡,牡丹花瓣在水中漂浮,宫娥伺候着褪去衣衫,踩着汉白玉石阶,盛如玥一根手指都没动,洗完凝脂一样的肌肤,擦上冰机生玉的香膏子,穿了一件织金线缠枝纹凤尾裙,外罩一件云烟萝纱,走动间,光影浮掠,娉婷摇曳。
“娘娘,走吧,殿下已经在宣政殿等您了。”
宫门从两侧打开,内侍官弓腰催促道,盛如玥乘着轿撵来到宣政殿。
裙敛缓缓滑过金色地砖,九皇子一身淡金色明黄太子飞鱼服饰坐在盘璃纹阔椅上,眉眼低垂,面前一本铺展开的公文,一只手臂折着,随意搭在紫檀木玉案上,一只手提着朱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听见盛如玥的请安声,缓慢将朱笔撘在笔洗上才抬头看过来。
九皇子目光掠过她的裙摆,再到眉眼,停留了好一会。
“你还有什么遗言……只管道来。”很低沉的克制声。
盛如玥雪白修长的脖颈折出如玉一般的弧度,眼尾浮着脆弱,“你是谁家姑娘,旁人都在玩耍赏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哭鼻子?是犯错被罚了,还是被心上人拒了荷包?”
“殿下乃九天翱翔的龙,不过是一时困在浅礁,我赠殿下这支伞,愿为殿下避这一时风雨。”
“殿下生来尊贵,注定是要踏上那张位子的,我自幼失怙恃,不过一滴卑贱孤露,陈大人乃是文臣之首,受天下仕子敬仰,陈姑娘亦有文采,殿下不该囿于小女儿情爱,心中当有乾坤,我想看着殿下坐拥江山呢。”
“……怎么办呢,殿下,我忘不掉您呢,您告诉我呀,怎样才能心中装着您,嫁与旁人呢?我一想到要为不爱之人生儿育女,我便觉得后半辈子如枯井一般,了无生趣。”
“如玥,我竟真的娶到你了,江山,你,我都有了。 ”
“这些事你都还记得……”九皇子阖上眼眸,随着盛如玥缓缓道来的语调陷入回忆,手渐渐收紧。
第一次御花园相见,她被储三娘欺负,一个人躲在花园里哭鼻子。
他中了废太子的圈套,被罚跪在丹碧御阶,她在他头顶给他撑了一把伞。
他要陈家这个助益,需要同陈家联姻,她含泪同他诀别。
陈二姑娘成亲之前意外去世,峰回路转,她在雨中嘶声告白……
“殿下,我们那么多的相知相惜相爱,您我说懂您的野心,比不上这一点污点吗?”
轻轻的声音,却有一种重如千斤的质问。
“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不过是被人害了失去清白,为什么就被判上死刑?”
九皇子:“你不该骗我!”
“哈哈哈……”盛如玥笑,笑着笑着眼里却又流出眼泪。
“殿下还记得玉华郡主吗?”
“是肃王的女儿。”
九皇子眉头蹙了蹙,皇室妃嫔多,大多子嗣丰盛,大庆建国一百多年,皇室宗亲人数有十数万之众,除去藩王封地的,上京三服以内的表姊妹之内就得有上百,肃王乃一众王爷之首,玉华郡主他也只有一点粗略映像。
似乎,她也失过身。
“你想说什么?”
盛如玥:“若是我不骗您,瞒您,瞒着所有人,我想想,我现在应该是个什么下场。”
她笑,“总不至于您还会娶我做正室吧?”
“我或者是代发修行,或者是承受别人的怜悯,像个旧了的货物,嫁给一个需要仰仗镇国公府的芝麻小官,他可能表面上会装作毫不在意,眼里有掩也掩不住的轻慢。”
“我想到自己可能要忍受那样一个愚蠢低贱的男人,我就觉得不甘心。”
“我盛如玥琴棋书画,德言工容,料理后院,田庄铺席,结交命妇样样出色,您看,这太子妃我当的极为合格,若是这天下允许女子像男子一样挣前程,我自认不输许多男儿,我怎能去过那样的日子。”
“我不想要被人轻慢有什么错呢?”
“我没有父母兄弟姊妹,哪个高门大户又能无条件接受不洁的我,我除了那条路,您让我怎么办呢?”
九皇子避开她含泪的目光。
“您不知道吧,”盛如玥眼泪越流越汹,“废太子很喜欢利用女人做事,他强迫的女子不止是我,您以为他为何总是能清楚的知道谁是你的人?对您的动向那么清楚?因为被他强迫的闺秀只能被迫听从他的命令啊。”
“您和我说过,您要一世护我周全,这话,还算吗?”
九皇子袖中的手收紧:“孤知道你不容易,可你的遭遇不是孤导致的,这不是你骗孤的理由。”
“孤又凭什么要原谅你?”
盛如玥眼中唯有失望,果然,这世上,男人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谁也不会无底线纵着你。
“唉……”
长长的幽叹声,无限惋惜,幽怨。
虽然早就预判过,以为也不会太难过,但为何,心这么痛呢。
“我们大婚前一晚,我曾跪在佛前虔诚许愿,祈祷您就算有一天知道我的不堪,见过我狠毒的一面依然爱我,殿下……您终究不是。”
九皇子的心上被插了一把软绵绵的刀,他看着盛如玥,柔美皎洁的面庞,眼尾红红的,擒着一颗泪,要掉不掉的,伤心和失望溢在眉间,嗔怨哀戚。
楚楚可怜的梨花落雨,他却看的很陌生,后背惊出一身汗。
若不是顾修预判了她会说的话,他此刻,大概已经汗颜的低垂下头。
试想他若是第一次听了这话,从回忆旧情,到诉诸不易,最后是他没有担当。
赐死她都是他无情!
从头到尾,她只是个被生活所迫的可怜人。
他头上这么大一尊绿帽子,显的带的多合情合理。
她真是将人心给琢磨透了!
“孤今日才知,你是个极好的政客。”
“怪道废太子那种人,竟也能将最后的东西交给你。”
盛如玥掖着眼角的素手停住,目光看过去,九皇子眼中弥漫着一层淡淡冰雾。
“若这是你最后的遗言,孤已经听完了。”
盛如玥:“什么最后的东西?”
九皇子:“你敢说玄羽卫不是在你的手中?”
盛如玥一脸迷茫,“我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废太子更不可能交给我,您弄错了。”
九皇子:“你认为孤会信?”
“您对我竟是这点信任也没有了,”盛如玥苦涩一笑:“您打算怎么处理淙儿?”
九皇子:“皇室血脉,容不得半点存疑,那毒很快,不会有痛苦。”
盛如玥:“淙儿是您的孩子!”
“那是我们婚后生的孩子,同废太子能有什么关系!”
“按照时间上来算,那时候唐冕还没死啊,除了这个理由,孤想不到唐冕为何还能将暗卫交给你,”九皇子道:“孤可不认为,他那种人讲情爱。”
盛如玥:“若是他就是你的孩子呢?”
九皇子抹去眼尾凝着的泪珠,深吸一口气:“宁可错杀,孤不能放过。”
盛如玥看九皇子亦很陌生:“虎度尚且不食子。”
“淙儿就是您的亲子,你要因为你的怀疑,杀掉我们的孩子?午夜轮回,您不怕他做梦梦见他吗?”
“他一出生的时候那样小,你是第一个抱他的人,他都会喊你爹爹了。”
“您忍心吗?”
“不忍心,”九皇子吸了吸鼻子,道:“可孤是太子,孤还有这江山责任,不忍心也得忍心。”
盛如玥终于见识到这个男人的狠心之处,踉跄往后退一步,她彻底没路了。
“让我们母子再见一面,死在一块,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吧。”
“可。”
九皇子从那高高的盘璃纹阔椅上下来,抬起的手指微微颤抖,贪婪的摩挲她的面颊,盛如玥的脸回蹭他,歪着她的脑袋,将脑袋的重量都放在他掌心。
瞳孔映着他的倒影。
四目凝视许久,九皇子豁然收回手,“去吧。”
盛如玥瞳孔一怔,他背过身,将一切留在身后。
“阿娘……”
“阿娘……”
稚子尚不知危险,握着小拳头,在腿上嬉闹,盛如玥摸摸他的小脑袋。
顾修:“想要他活命吗?”
“将星语还给我,交出玄羽卫,他还有一线生机。”
盛如玥勾唇,原来一切都是为这个,“你拿什么让我信你?”
顾修目光一瞥毒酒:“你有和我谈条件的筹码?”
盛如玥:“如今我身陷囹圄,您不会以为,我能大张旗鼓带着队伍过去,玄羽卫坐等被你剿灭吧。”
“敢一个人跟我去吗?”
顾修起身,去廊下抽了侍卫的刀折返回来,扔在几上:“你拿着。”
剑光如霜,在烛火下闪着锋锐的光芒,盛如玥沉默一瞬,拿起长剑,剑尖一路朝上,抵在他心尖,“我早说过,我真羡慕嫂子。”
她惋惜一声,“她实在不该错过。”
大庆二十九年,太子妃盛如玥于东宫挟持鹿鼎公顾修,一路逃窜出皇宫,之后玄羽卫现身,打斗中,顾修后颈被重重一击,人彻底晕过去。
顾修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激怒对方只会让自己过的痛苦,沈星语试图同盛如玥讲道理,声音温和:“如玥……”
“我还记得,我当初一路逃难到镇国公府,我在祖母的院子里,你对我很照拂,吃穿一应用具都不差,我们一起喝茶看话本子逛铺子,我记得你是个良善的女孩,新柠那么坏的脾气,只有你能看住她,若不是造化弄人,我们应该能做一辈子手帕交。”
盛如玥坐在上首椅子上,嘴角含笑:“你在跟我讲亲情牌啊?”
“你跟殿下告状的时候,要是想起来过去我对你的好,又怎会有现在这个局面?”
“你派人杀我,我这也是自保,咱们半斤八两,”沈星语:“你有怨愤你冲我来,将你表哥放了吧,他是你的亲人。”
“我没有派人杀你!”盛如玥下意识反驳出声,待反应过来,笑:“原来是这样。”
沈星语捕捉到她困惑的神态:“怎样的?”
“不重要了,”盛如玥笑:“你出尔反尔,毁了我的所有。”
“我总要报复回来啊。”
“来人,给我打!”
“慢着。”
趴在地上的顾修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表妹,我劝你不要将事情做绝了,给你和你的孩子留一线生机。”
盛如玥捂着唇边咯吱咯吱笑:“表哥啊,你恨我入骨,你认为我还会让你出去吗?”
“关心则乱啊,表哥,你也有上当的一天啊。”
“这地下城隐秘难寻,比起交出玄羽卫,换得一个不知真假的活命机会,我在这不是自在?”
“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假意配合你上交玄羽卫,给自己挣个逃出皇宫的机会。”
“我有玄羽卫在手,等风声过去了,我带着淙儿逃出上京,去海外占个岛,去占个山,不也是自己当家做主?”
“表妹,你有成算,又怎知我不是演戏?”
顾修戏谑扫过盛如玥,手扶着地面平静起身,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地方,摸了摸墙上的土,敲了敲,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子动静。
“这里应该是地下十五丈,挖的挺深。”
“有丝竹喧闹声,看来上面是秦楼楚馆,你这地下城少说也有半间宫殿那么大,上京的秦楼楚馆,也就月影楼能有这个规模,能容的下下头挖出这么大一座地宫。”
“大隐隐于市,有青楼做掩护,外出进内不受限,护国公这地方选的费心了。”
盛如玥:“表哥还是这般聪慧,可就算您现在分析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任凭你武功高强,我这里高手如云,您也出不去,何况还有您眼珠子这个累赘。”
沈星语:“你不必管我,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你只管自己出去。”
顾修:“放心,我不会放下你不管。”
盛如玥拍拍巴掌:“好一对郎情妾意的有情人,我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玩的游戏,若是你们只能活一个,你们选谁?”
“你别想着游戏了,还是想想你的命吧。”
顾修抬起腰间的香囊,用力甩了甩,有极细碎的粉末撒出来,他道:“这东西叫灵香粉,是外邦的一种香粉,这东西肉眼看如香灰一般无色,但带上西洋特质的夜光眼镜,便会发出荧光。”
“就算你这入口机关设置的巧妙,袁心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找到入口。”
“别做无谓的牺牲,现在你最好的出路就是让这些杀手放弃抵抗,殿下会放你和淙儿一条生路。”
“殿下对你用情颇深,不会真的忍心让你死,毒酒不过是引出玄羽卫的手段,保命没有问题。”
盛如玥怔住,“表哥,你太过聪慧,你总是这样,几句话就能戳破人的气势,叫人动摇了决心,我竟不敢信你。”
“我不敢信你啊。”
她眼睛骤然射出锋利的光,看向沈星语:“来人!”
“给我打!”
几个心腹暗卫朝沈星语移步过去,黑压压的影子罩上来,沈星语恐惧的往后退。
在一个拳头落下来之际,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顾修将她抱在怀里,摁到地上压在她身上。
沈星语从上到下都被护的牢牢的,耳边是他胸膛狂跳的心脏,还有隔着身体的,拳脚落在他身上的声音。
“你跟他们打啊!”沈星语挣扎着吼:“一身武功,在这受他们打干嘛!”
顾修四肢张开,牢牢将她锁住,只咬着牙紧紧将她抱住,脑袋抵在她脸边压抑着忍受不说话。
“顾修!”
“你是不是傻!”
顾修一口血喷出来,沈星语脸上被溅了血点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不打做什么!”
“你是在上演苦肉计吗?我告诉你,我不喜欢这样。”
“你被他们打死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跟他们打啊,你能出的去的……你自己能出的去的。”
盛如玥目光凝在那摊血上,眼眸中都是困惑,她正百思不得其解间,沈星语到:“如玥,你姨母看着你呢。”
“她看着你呢,她会多难受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盛如玥一偏头,一女子扶着木门尖肃的叫喊声:“如玥!”
“你在做什么!”
“你快叫他们住手!”
盛如玥分辨了好一会才认出曹氏。
这是沈星语给自己留的保命符,一早将曹氏打扮成阿迢的样子,妆容加披散的长发,倒是有几分相像,加上又是黑夜,暗卫便将曹氏当成阿迢一块给掳劫了过来。
盛如玥最怕的就是见到曹氏,这世上,唯一无条件待她的人。
她怎么会在这?
她背过身,完全不敢看曹氏。
曹氏晃着外头的牢门,“你快叫人住手!”
盛如玥这才想起来,“你们住手。”
“顾修!”
沈星语喊了一声,身上的人没有反应,想起身,却发现他依旧将她锁的死死的,她转动脖颈偏着看过去,男人眼帘合上,眉头蹙着,似是个死人一般没有反应:
“顾修……”
她撕心裂肺吼出声。
“如玥,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曹氏扶着门缓缓倒下去,胸口剧烈喘息,整个人已经崩溃,恸哭出声:
“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盛如玥怔住,她怎么是这个样子?
不这样,难道要像玉华郡主那样,被所有人怜悯吗?
她生来高傲,不想被轻慢有什么错?想做人上人有什么错?
她既然同九皇子有了这一场缘分,她又怎能不抓住?
她既抓住了机会,自然要做太子妃,皇后,乃至太后,载入史册,这才不枉她来世上走一遭!
她不过是缺了些运道。
外头已经响起打斗声,想来是袁心带着军队赶过来了,或许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盛如玥!”沈星语吼:“你混淆皇室血脉,私藏暗卫,这一桩桩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忍心让你姨母受刑而死,死后连个收尸的也没有吗?”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盛如玥脑子里闪过在镇国公府的日子,曹氏给她梳发,教她认字,给她量衣服……
“传我的命令下去,所有人投降,不必再抵抗。”
她看一眼曹氏,抬步想走过去,绣足刚迈出去一步又顿住。
她朝曹氏笑了一下,脚尖转了方向,从另一边暗道,去了月影楼的最高处,看着军队将这里控制住,远眺繁星辽阔,皇宫灯火辉煌。
她在风中等了很久,在看见九皇子缓慢踏入这里的一刻,她勾唇,从楼上一跃而下。
正好落在他面前,血从身体里晕出来,缓缓如墨汁摊开……
她死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