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说话她觉得很有意思。
方云用眼光看了她一眼,是一种锐利阴翳的眼光,让她感到有点害怕。
“他的眼光好可怕。”林雪心里暗暗说道,再也不敢多嘴了,连忙站起来说:“我要去报告何主席,说你醒了。”
方云头痛得根本没心情理会她,闭上眼睛点点头。
方云自己感到能动一点的时候,他才认真地看自己身上的伤,除了头部,他身上的伤有好几十处,血渗透到白色的绑带上,已经结成暗红色的血迹,看上去斑斑点点,像是某种记录。透过白布的光线,他可以感受到迟来的春天的味道。
※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方云已能适应自己的伤势了。他是被王文宾等人在一条干涸的小山沟里面找到的,离水潭约有两里地。找到他的时候,方云浑身是血。
何凯、王文宾等几兄弟很担心他,但限制于当时的医疗条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方云身上有几处伤口开始化脓发炎,痛得很,但他的脸看起来很轻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林雪和许丽看见这些伤口后,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林雪和许丽皱着眉头小心地替方云换药。林雪看着方云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伤口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于是她忍不住问方云:“痛吗?”
“你觉得呢?”方云反问她一句。对于林雪,在心底里他还是有好感的。
“你可以喊叫的。”
“喊叫什么?”
“你不觉得痛吗?”
“谁告诉你我痛?”
“难道你不痛吗?”
“当然不痛。”
林雪不相信他会不痛。方云龇牙咧嘴的笑了一下:“说痛是一种软弱的行为。”这话里对伤痛的轻蔑刺激了林雪。她说:“何主席很害怕痛。”
“大哥和我没关系。”
林雪只不过是为了挣点脸面,着急了拿何凯来当挡箭牌。许丽有点微怒的瞪了林雪一眼。方云闭上眼睛说:“女人是不知道男人对痛是怎么一回事的。”
“怎么一回事呢?”林雪好奇地问道。
“男人从来不说痛的。”
“原来是这样。”
从那次换药后,林雪对方云突然有了一点尊敬。本来她对他印象就不错,现在更使得她在对方云的态度上有了些许的变化,她非常喜欢看见方云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她那双弯弯的笑眼看他的时候显得宁静,并不害怕他那有点阴翳的眼光,也显得温柔。
许丽注意到了这种变化。
※
“我发现你有点变了,阿雪。”一天换完药后许丽对林雪说道。
“这里又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我也没办法不变一点。”
“是啊。这里全是血泪和死亡,你不变也不由你。”
“是两个世界。”林雪说道。
“你?方云?”
“胡闹!如果你真发现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并且还能改变一点,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一个人改变一点东西很不容易。”林雪瞪了她一眼,“别的什么都不是!你可不要再这么神神秘秘的,好像真有什么事情似的。”
许丽吐吐舌头,去做事了。林雪看着许丽离开,发了一会儿呆,又跑到方云那里去问他伤口痛不痛。方云不由苦笑道:“我跟你说过了,男人从来不说痛。”
“可是如果真痛呢?”林雪眼睛看着他,目光一闪一闪的。方云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突然说:“你忙去吧,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和你说话没有意思,就这样,没别的。”
“你这个人,真是个怪物!”林雪有些恼羞成怒地走开了。她心里很沮丧,竟然还有人和她谈话感到没有意思,真是不可理喻。
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糟糕,不断有革命军落下的散兵、伤员被杀头的消息,让人能想像出那悲惨的场面。方云现在还是动不了,身上还有许多伤口流血流脓,浑身一股腥臭味,自己闻了都难受。看着林雪为他换药的认真和细心,心里有种莫明的感动,方云喜欢和她接触。方云问道:“林医生,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你的伤口化脓发炎,愈合很困难。”
“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等,等新的肉长出来,旧的慢慢就褪去了。”
“你能帮我找把刀吗?”方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干什么?”
“我不会自杀的,你放心吧。”方云笑了起来。
“我这里没有你要的刀。”林雪以为他要的是刺刀。
“不,我要你的手术刀。”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给我吧,我不会自杀的。”
林雪没办法,就把手术刀给了他。方云让林雪把所有的绑带都去掉。林雪叫来许丽帮忙。绑带解开了,一阵恶臭让她们感到恶心,扭过头去不愿看。方云笑笑说:“害怕了?”
“不,我只是不愿意看到那伤口。你知道我们很少见到这么恶心的伤口的。”
“呵呵,这种事情由不得你我。”
“这些恶心的东西都是你们男人制造的。”林雪鼓起眼来瞪他。
“但是没有这些恶心的东西,还要你们医生干什么用呢?”
“你真是个怪人!”林雪有点接受不了方云的想法,说不过他,难道医生天生就是该接触这种恶心的伤口?战争好像也不是医生的责任吧。
方云显然也不愿意争论这些,他把手术刀举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那一块小刀片闪着寒光,非常锋利。
“真是把好刀!”他赞叹道。
“你不会是要自己给自己动手术吧?”林雪用吃惊的眼神看他,许丽也是很吃惊。她们看他的目光有点像看疯子了。
“呵呵,说对了!”方云猛地一下子掀掉了身上的被子,把它扔出很远。这下他把那些化脓发炎的伤口看得特别清楚:一个个面目狰狞,裂着各种各样的嘴,像是要咆哮,要怒吼,还有点轻蔑人的意思。
方云第一刀就把一个化着脓的伤口剜刮掉了。血流了出来,像缺堤的洪水奔涌而出。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来你还行。”林雪手忙脚乱的用棉花替他止血。
“当然!”说着,方云又刮掉一块脓血模糊的肉来。
“一个当屠夫的人同时也可以当救人的菩萨了。”林雪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这些我不懂。”方云继续他的动作。
“这样伤口会好得快一些。”林雪忽然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早为我这么做,你不会?”
“你自己做不也挺好的吗?”
“真让人瞧不起你,还是个医生。”方云奚落了她一句,继续用手术刀刮他身上的伤口。看他的动作,好像那些伤口真的不是长在他身上一样。
林雪被他呛了一下,故意使劲用棉花在他伤口上擦,希望他能喊一声痛。但是方云依旧做自己的事情,没有理会林雪,刀刮在伤口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血不断地涌出来。
“需要吗啡的时候你就说一声啊。”
“我不会要那东西的。”
很快,方云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