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没有叫住她,半晌,从唇边逸出一声轻叹。
千竹,你知道吗,有些人命中注定要去保护一个人,比如宫玄月,比如我;而有些人自一生下来便是要受人保护的,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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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宫。
紧闭的殿门被人推开,殿内的刺骨寒气扑面而来,宫千竹脚步微微有些踉跄地走进去,脸色苍白,唇也失了几分血色。
“姐姐——姐姐——”她似乎有些哽咽地唤道,扑到冰床上,将脸埋在宫玄月怀里,轻微的低泣声传出来。大朵大朵的鲜花铺了满床,还有散落一地的洁白珍珠,包围着躺在冰榻上沉睡着的的绝世美人。
姐姐,怎么办,千竹是不是真的很没有用?总是要靠别人保护,终究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们。
记得那一年姐姐出征回来,天宫一派张灯结彩,仙官们争先恐后地来献殷勤,家里堆满了礼物,宫玄月却穿着一身干净长裙,屹立在庭院里的桃花树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瓣,刹那间,粉嫩的花瓣在她掌心里化为飞灰,消逝无踪。
她站在房门口担心地看着宫玄月,缓缓开口,姐姐,你不开心吗?
千竹,你会不会觉得姐姐很可怕?宫玄月转过头来看她,眼底有一丝难以发现的惊痛,在战场上杀戮无数,连草木花叶都无法接触,像个怪物一样的存在……
宫千竹垂下眼眸,是了,姐姐一生下来便不能触碰任何花草,只要一碰到便会像刚才的花瓣那样化为灰烬,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般。
不是的,姐姐守护着所有仙界之人,是仙界最受尊敬之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怪物呢?
尊敬?宫玄月笑了,千竹,有多少人日日夜夜盼着我,盼着宫家垮掉之后再补上两脚,仙界的人心,或许比魔族还要险恶呢。
宫千竹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静静道,姐姐,刚刚出征回来,你累了。
她从不相信世间有险恶的存在,更不相信仙界之人比魔族还要邪恶,只是一厢情愿地想着,姐姐只是累了,说的都是胡话。
宫玄月不理会她,继续自顾自地道,所以,千竹,有的时候姐姐真的想带你逃离这里,再也不与这些笑里藏刀之人多做牵扯,不想保护他们,只想保护你。
宫千竹低下头,姐姐,你是第一天将,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宫玄月沉默不语,手指却渐渐紧握成拳,强烈的红光自指缝间迸射出来,开得正盛的桃花树,竟在刹那间尽数枯死。
宫千竹抿起唇,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姐姐,你的戾气太重,若不小心控制好,终有一天会伤了你自己。
她走到宫玄月身后,伸手从后面抱住她,姐姐,请不要悲伤,不论发生什么事,千竹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宫玄月忽然笑了,转身摸摸她的脑袋,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一旦有什么事情,你只用躲在姐姐身后就好。
她怔了怔,低下头,掩住眼中那一抹失落。
姐姐,你知道吗,千竹是有多希望能够保护身边的人们,再也不想成为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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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竹轩
宫千竹趴在宫玄月身上抽泣,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
紧闭的殿门再一次被打开,来人唇边挂着神秘莫辩的浅淡笑意,一步一步走近,干净的青色衣摆纤尘不染,周身还笼罩着一圈隐约的光晕,如梦似幻,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的人。
看见宫千竹已经卧在宫玄月身边睡熟了,小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一看就是哭着睡过去的,他低低一笑,伸出玉润晶莹的手指抚上她的脸,细心地拭去未干的眼泪,宠溺的声音从唇边逸出来——
“这样就睡着了吗?”他喃喃自语,语气中难掩笑意,“果然还是需要别人照顾。”
这么说着,他俯下身,正欲将宫千竹抱起来的时候,目光忽然落到了她身边睡得一脸安详的宫玄月,她与宫千竹虽是姐妹,但却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美人,宫千竹的美是自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一种慈悲温柔,而宫玄月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入骨,虽是闭着眼睛,但那薄薄的眼皮遮挡下的,定是一双闪着寒星的冰冷眸子。
那人愣了愣,眼底笼罩了复杂的神色,他俯下头,轻轻吻在宫玄月额头上。这个吻没有半点亵渎的意味,像是教徒对圣母那种虔诚纯净的亲吻。
好好做一场梦吧,我视若珍宝的公主们,黎明即将来到,梦醒了,一切又可以回到最初。
外面的月亮渐渐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红色,月光洒在树叶上,透着圣洁又妖艳的光芒。
司马长渊抱着宫千竹走出了七绝宫,转身的那一瞬间,殿门缓缓合上,不发一丝声响,似是怕惊动了里面沉睡着的绝世美人。
抬眼便见一身蓝袍的墨子离面色清冷地朝自己走来,右手负于身后,在月光下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走到司马长渊面前,薄唇紧抿不发一言,只是将双手伸了出去。
司马长渊淡淡一笑,将怀里抱着熟睡的宫千竹递给他,他接过抱在怀里,安静地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司马长渊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并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眸看了看自己变得空落落的双臂,方才在他怀里安详入睡的人,已经被别人顺理成章地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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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千竹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完全陌生的轩室里,这屋子布置得颇为雅致,淡绿色的窗帷高高卷起,一节一节连起来的青翠欲滴的青竹帘直垂下地,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却没有门窗,仿佛这窗帷和竹帘便是遮蔽物。室内几案上放着一架瑶琴,旁边摆着一个插着琼花的白玉花瓶,极为雅致,整间轩室给人以风雅之感,甚是好看。
她慢慢环视一圈,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是在七绝宫哭着睡过去的,怎么醒来就到这里了?这么雅致的一间轩室,会是谁的房间呢?
她跳下床,没有穿鞋便赤脚跑了出去,刚跑出去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在原地。
轩室外是大片大片的桃花林,桃花漫天,花雨纷飞,放眼过去大片大片全是桃粉色,似是粉色的霞云一般。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柔软的桃花瓣,踩上去极为舒适,像是踩在羊毛地毯上一般,其实在轩室内也看得到外面的景色,只是她刚才受了惊,没顾得往外看。
此刻,一身蓝袍的墨子离背对着她站在大片大片的桃花树下,右手一如既往地负于身后,背影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之气,似是傲然立于乱世繁华中的一朵清莲,任它世间红尘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