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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是侄女的事儿。”他的神色显得不安,“这段时间,菱薇是不是给世子你添了麻烦?”
秦子涧摇摇头:“没有。我们俩没什么。”
程卓峰轻轻叹了口气:“世子,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您尽管说。”
“或许真的是人老了,也说不定,最近我总有不祥之感。”程卓峰苦笑,“别的都还无所谓,反正老头子孤零零一个人无儿无女。唯独这个侄女,菱薇,我放心不下她。”
秦子涧轻轻一点头:“明白了,您是想我照顾她。之前您就提过。”
“就是这个意思。”程卓峰道,“我知道,和世子你提钱就不好了,虽然我现在能拿得出的,也就只有这个。”
“钱没什么不好,”秦子涧淡淡道,“没了它,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程卓峰笑道,“我这侄女命苦,跟在我身边,一天好日子也没享过。她又是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命……世子爷,万一哪天我帮不了她了,还请您,还有王爷,多多照看她。”
“这个自然。”秦子涧道,“不用您说,我也会的。”
独自回到住处,秦子涧又想了半晌,他觉得程卓峰的话里有话。
似乎那并不是单纯的预感,而是早已经看透了未来的悲观老者,对自己的定论。
然而这些不是他这个外人能够弄清的。事关复杂的江湖恩怨,家族仇恨,他这个半道上插进来的非江湖人士,弄不明白。
秦子涧索性摇摇头,不再去想。他先是坐在角落里。找了块干净柔软的布,把他那把性能优良的乌兹冲锋枪,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那种仔细程度,仿佛一个父亲在擦拭刚刚抱出澡盆的婴儿。
秦子涧喜欢这把全自动杀人工具,但他不大用枪。他喜欢用自身的能力而非借助外力——斧子可以,枪就不行。
况且白吉也曾对他说过。叫他尽量不要使用枪械。“那是对武者的侮辱”,白吉说,小娃娃都能把你打死的东西,你用它杀人,有损尊严。
擦好了枪,他又找了瓶白兰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靠坐在窗前,盯着窗外云彩发呆。
此刻是傍晚七点,在渐暗的天边一角,有粉红带紫色的痕迹,像时代的伤痕,秦子涧想,这个时代被狠狠揍了一拳,以至于疼得有些狂乱。
七点半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是程菱薇的来电。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软软的声音:“秦子涧……”
“是我。”秦子涧淡淡道,“叫魂似的,有什么事?”
“今晚……有空?”
秦子涧微微皱了皱眉:“你先说,有什么事。”
那边停了片刻。才道:“我胳膊断了。”
秦子涧很响的呼出一口气。
“哪只胳膊?”
“右胳膊。”
“什么时候断的?”
“昨晚睡觉的时候。”程菱薇道,“疼醒了,才发觉断了。”
“去医院了?”
“没。叫我叔叔的私人医生过来,给我打了石膏。”
秦子涧握着手机,半天,才道:“上个月刚刚胸骨骨裂,这还没痊愈,现在胳膊又断了……你怎么这么多事?”
“这能怪我么?”那边开始抽抽搭搭,“我也不想的啊!”
“行了行了。”秦子涧不耐烦地打断她,“想要我干嘛?”
“只是拜托你开车送我一下。”程菱薇忍住哭泣,小声说,“晚上我得回一趟我们医院。”
“不是吧?胳膊都断了,还要去听人倒心理垃圾?”
“不是我听人家倒。是我,今晚得去见我的督导医师。”程菱薇说,“这种事不好改期的。”
“你可以打的去。”
那边不响。
秦子涧无奈:“好吧,我半小时后到。”
二十分钟后,秦子涧开着他那辆玛莎拉蒂到了程菱薇家的楼下。
他没下车,看着右臂上打着石膏的女人,从大厦里出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秦子涧看看她:“还好么?”
“还行。”程菱薇的嘴唇有点白,不过她依然笑道,“反正已经习惯了,我这胳膊,一年总得断个两三次。”
秦子涧心生怜悯,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再出言安慰。
车静静开了一会儿,程菱薇惴惴不安地看看他:“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秦子涧目不斜视开着车,“有什么好生气的?”
过了一会儿,程菱薇才小声道:“我以为你会怪我,故意在萦玉面前说你是我男朋友。”
那个名字微微刺了一下秦子涧,就像很小的蜜蜂,用力把尾巴上的毒刺扎进他的手臂。
“我没想到那天你去见的是她。否则我可能不会过去。”
“这我知道。是你说,你们俩没可能了,她来的电话你都不肯接,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没可能……”
秦子涧瞥了她一眼:“多谢你的好意,现在你坐实了这一点。”
“是啊,往后我也没脸再去见她了。”程菱薇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也好,不然继续交往下去,恐怕早晚都会发现彼此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到那时候该说什么才好呢?嗨!没想到你原来就住在华胤啊!我小时候住在浚州,到华胤才三天路程……”
“这种对话比较蠢。”秦子涧不带偏颇的评价了一句。
“我知道。”程菱薇郁闷地抱着她的断胳膊,“所以你想想看,那天晚上场面有多滑稽!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一个禁军统领,一个皇后,再加一个浚州万花坞掌门之女……然后大家彼此还都得装作不知道。还得有说有笑喝着酒。简直像一台英国喜剧!”
秦子涧想了想:“那个和我打招呼的,是谁?”
“井遥带来的帅气小哥。”程菱薇嗤嗤笑道,“唯一没有秘密的人。然而好像不太自在。”
“为什么?”
“大概刚出柜没多久?那种地方又不是gay吧。”程菱薇想了想,“看得出来很惴惴,怕我们对他有差别心——可怜的孩子。其实他身边这群家伙,每个人都有比性向更加恐怖的秘密。”
“是么。不知道真相的人是幸福的。”秦子涧停了停。又问,“往后,不再和厉婷婷结交了?”
“唉,我不想最后被揭穿,让婷婷认为我一直在蒙蔽她。所以还是算了。”
“萦玉不是那样的人,和她说清楚了,她就不会再计较。不过女人的友谊。大多就这样无疾而终。”
程菱薇停了一会儿,才道:“她一点没变?”
“嗯,大致上,还是从前的样子。”
“你还在爱她,是么?”
程菱薇没有听见回答。
一刻钟后,车停在了心理诊所门口。程菱薇下车后,看看秦子涧:“不进来坐一会儿?”
“就算人人都说我是疯子,也不至于要进诊所。”秦子涧淡淡道,“我在周围转转,一个小时之后来接你。”
目送着玛莎拉蒂离去。程菱薇走进诊所。
她在这家诊所供职已经有三年了,诊所不大,是解放前的一座大房子改造而成,诊所只租用了其中的三分之一。这儿的楼梯窄窄仄仄,光线总是很暗,但是天花板很高。据说这是某面粉大亨的产业,大亨在49年逃去了香港,房子没能跟着去。
没有用墙壁隔开之前,一楼可以看见很大的跳舞厅,据说还有极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