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得干干净净。
“难道你在你父亲身边那五年,没学过么?”
“咳,他哪里会教我这些?老头子当时的心思都在中原呢,吩咐给我的学习任务就是兵书韬略,这些都是中原文化的经典,狄文课程本来就安排得少,认得最基本的一些字罢了,太难认的,我就拿中原文字在上面做记号,就像你拿汉语给英语做标记一样——把老师给气得七窍生烟。”
“我才没这么做过!”阮沅马上说,“我是好学生!”
宗恪笑起来:“好吧,我就是那种坐在最后一排的差生,你坐我前头,我坐在你背后,考试的时候我坐不出题目来,就靠你传小纸条给我。”
阮沅抬起弯弯的眼睛,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传小纸条给你?”
“你肯定会的。”宗恪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你的心最软,舍不得不照顾我。”
那晚,俩人慢慢闲聊着,阮沅似乎对宗恪早年的事情突然有了浓厚的兴趣,宗恪被她追问,便把小时候那些琐事,都拿出来和她说。
“既然狄语不太行,那你和你爹怎么交流呢?”阮沅又问,“这么一来,岂不是没法沟通了?”
宗恪摇摇头:“没那么夸张。我和他其实没太多交流机会,而且基本的会话,对我而言没太大问题,我会说,虽然说得不大顺溜——平时的会话,吃饭聊天之类,没有那篇祷文那么困难啦!再说我爹觉得,我话说得不顺,都是在华胤被关起来的缘故。”
“哦……”
“后来我的舌头顺了,也还是不怎么和他说话,我和老头子的对话模式,通常都是他说我听着,他很少问我意见,更不会花时间和我谈心。所以他一直没发觉我的狄语竟差到这个程度。至于其他人就全都顺着我,说齐语呗,反正他们又不是不会。”
“你爹,真不够关心你。”阮沅慢慢说。
“比起关心,我更希望他能离我远一点。”宗恪顿了一下,“我跟他,完全没感情。”
阮沅哀叹了一声:“你说你这样子,到底算是狄人,还是齐人?”
“我不知道。”宗恪笑了笑,神色显得茫然无措,“狄族的传统我继承不了,摆样子都摆不来,也难怪太后不满意我,齐人呢,又不可能把我当成齐人,我这样子,两边不讨好……唉,到最后只好随他们的便了,其实我是个没有祖国的人啦,所以对民族之争也没兴趣。”
宗恪这话,说得阮沅一阵感慨,心潮起伏:也许就是因为宗恪这种“无根感”,这种“怎么都可以”的无所谓态度,当今的民族矛盾才没能演变得过于激烈。
这虽然是宗恪个人的不幸,但却成了天下之大幸。
“可是你看,玚儿和我就不一样。”宗恪笑了一下,“他会狄语,从小就有老师教,他也认真学,会读,会写,我念不下来的祷文,他现在就能自己写出一篇来。都不知道这孩子心里,是怎么瞧不起我这个当爹的呢。”
阮沅吃惊!
“真不得了!这孩子!”她不由叹道,“太出色了!”
宗恪慢慢露出一个微笑:“他娘亲是齐人,可他不肯当齐人,他一心要当狄人,所以一切都向那边靠拢。”
可是某些东西却改不过来,阮沅黯然想,宗玚那孩子,认定自己是个狄人,不屑于和母亲一样做齐人,但偏偏他的饮食口味却保持着齐人的清淡风格:不碰辣椒,也不肯吃太咸。
不仅如此,宗玚从容貌上,也更接近他的生母,他的行为举止,不像豁达豪放的狄人,却更像南方温文尔雅的齐人,至少就阮沅所见,那位湘王爷元晟,在气质方面和宗玚是很相近的。
可这孩子却自以为是狄人后裔,鄙夷一切齐人的习俗——难道想做什么人,真的能由自己决定么?
这念头让阮沅不禁伤感,她现在已经知道,人的一生根本无法由自己来掌控,常常人自以为把定了人生,等到回过头来再看,不过是掉进了固有的陷阱里。(未完待续)
------------
第一百五十九章
------------
第一百六十章
? 阮沅有了些微的变化,这一点,宗恪慢慢感觉得到。
她变得比以前更加依赖他,与外界交往的圈子也缩小了,阮沅完全回到了家庭中,好像外界发生什么事,她都没太大兴趣。
她对这世界的兴趣,因为某种不可知的缘故,突然锐减。如今她的兴趣只停留在这个家里,以及宗恪身上。
宗恪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临产期近了,阮沅有些怕,但他又没有看出阮沅有恐慌不安的情绪。
期间姜啸之的手下游麟来过一趟,是帮任萍送小孩儿衣服的,而且还带来几瓶孕妇吃的补药,游麟过来的时候宗恪不在家,阮沅和他说,舅妈买了补药给自己。
“这个时候还需要吃补药么?”宗恪有点困惑,他拿过瓶子,看了看瓶身的说明书。
是孕妇服用的营养药,内容说明倒是还好,而且也经过了各项认证。
“舅妈说,这个挺好的。小区里年轻的媳妇都吃过。”阮沅说着打开盖子,“反正也不坏,吃吃看呗。”
然后阮沅就开始服用那瓶药。药物是液体的,早上宗恪临出门,阮沅就会叫他喂自己吃一勺。
“你是小孩么?”宗恪笑道,“要人喂啊?”
“太难喝了,你肯喂的话,我就能吃进去。”阮沅笑道。
于是宗恪就只好拿起调羹,倒了一勺,喂到她的嘴里。
“味道有点怪。”他低头闻了闻。
阮沅赶紧一把夺过来:“补药嘛,味儿肯定很怪。难不成你也想尝尝?”
宗恪笑道:“等我有生孩子的能耐再说吧。”
他起身拿过公文包来:“晚上想吃什么?”
“嗯,这两天吃得太油腻了,咱们煮点青菜粥吧。”阮沅说,“要是不够,再弄点肉包。”
“行啊。晚上我来做粥。”
宗恪临出门,却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他有点诧异。
阮沅笑着推了他一下:“没什么。快走吧。要迟到了。”
等宗恪走了,阮沅锁上铁门,转回身来。她不由按住了腹部。
一阵绞痛!
撑着腰,阮沅艰难挪到卫生间。她抬起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泛灰,脸色黄得吓人。
是不是刚才,宗恪瞧出点什么来了?阮沅忽然想。
又是一阵剧痛,喉头一口甜腥,呛涌出来!
血沿着鼻口嘀嘀嗒嗒淌到池子上,鲜红血迹滴在洁白的瓷盆里。触目惊心!
阮沅咳嗽了两声,吐出喉间的血块,然后努力拧开水龙头洗了脸,又冲刷干净池边。
她踉踉跄跄从卫生间出来,一头倒在沙发里,嘴里的甜腥慢慢褪去。
看来还不够,阮沅冷冷想,明天……还得继续。
阮沅一天天虚弱下去,在屋里的时候,她几乎没力气走动。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
等到宗恪回家,阮沅会竭力撑起身体来,不让他察觉,所以宗恪看见的。只是她的脸色蜡黄,动作迟缓。
“到底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