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脉象还算平和,宗恪是武林人,跟着凌铁和崔景明学了些粗略的医道,是以大致能判断出状况。
感觉情况不太严重,宗恪这才松了口气。
“你急什么?”他皱眉道,“倒个水,至于慌成那样么?”
阮沅垂着眼帘,不吭声。
宗恪又仔细检查她的身体,这才发觉阮沅的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他忍住想责骂她的念头,一声不吭起身去拿了家用医疗箱,蹲下身来,给阮沅止血。
宗恪低着头,仔细给阮沅的伤处涂药,涂着涂着,他觉得有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宗恪抬头一看,是阮沅在哭。
她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滑落,就好像生怕惊动了他。
宗恪停下手来。
他听见了阮沅的声音:“……你要是不想再见我了,这两天,我就收拾收拾搬出去。”
宗恪的手微微一颤
“孩子已经快六个月了,没法流掉,我也不想去引产,往后,我一个人来养他,你若连他也不想见,我也不会逼你。”
“阿沅,不是的……”宗恪抬起头来,艰难的开口,可他不知该说什么。
阮沅忍住泪,她竭力想让声音变得正常平和:“我不想我们为了什么争吵,那样太伤心了。宗恪,可是这样子,你难受,我也难受,你不用解释。往后,如果哪天想清楚了,愿意和我说,那再和我说一声,也行。”
宗恪的嘴唇微微发抖,他放下手中的药棉,抱住阮沅。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抱住她的那一瞬,阮沅本来僵硬的身躯也变得柔软无力,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颈上,是阮沅的眼泪。
那些眼泪,滴落在他的脖颈上,也滴落在他的心上……
就在那一刻,他心中那巨大的冰凌,因这热泪忽然开始溶解,从刚硬到柔软,再慢慢化去,至此,不见踪迹。
“阿沅,我不想离开你。”宗恪忽然轻声说。
阮沅一怔
“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离开咱们的孩子。”他继续说,“以前的事,我想,我可以试着放下来……”
以前的事?阮沅弄不明白,以前发生了什么事?
宗恪抬起头来,看着她,他的声音发颤:“你说过要信任我,也信任我们两个。你说得对,我……有时候会犯了糊涂,会忘记这句话。”
提起以前的誓言,阮沅一阵心酸,他们俩这几年分分合合,好几次都差点结束,最终还是扛不过这想念,回到了对方的怀抱。
“我想明白了。是我不好,掉进了从前的窟窿,一时间昏了头,竟然忘记了现在,忘了咱们好好的过日子。”他紧紧搂住阮沅,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对不起,阿沅,对不起……”
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阮沅抱住宗恪,泪如泉涌,她再不想去追问那是什么事,不想逼着宗恪解释这几天他冷落自己的原因,她什么解释都不要了,只要这个人还能回来。
……回到她身边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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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 深秋的时候,他们去买婴孩的衣服。
因为是男孩,所以太花哨的粉红鲜红的衣服,都不能考虑,买了几套以后,阮沅觉得外头的样子太少,还是决定自己动手来做。反正她每天在家里也没太多事情可干。
于是宗恪就给她买回家各种材料,从夏天的肚兜,到冬天的棉袄,她都打算亲手做,还有针织的毛衣毛裤小毛鞋。宗恪有时候就说她,计划制定得太庞大了,真要全套做下来,她自己得累个半死。
“我不会累着的。”阮沅笑道,“就靠在床上做,缝几针累了,靠在棉被上睡一会儿,马上就休息过来了。”
那时节,她在窗前做一双虎头鞋,小老虎的花样子是她自己绣的。样子不算太精致,阮沅的手受过伤,太精致的花样已经绣不出来了,东西做出来,再怎么努力总有些瑕疵。
“可怜的孩子,有这么个笨手笨脚的笨妈妈,不知道长大以后,要怎么笑话我呢。”阮沅叹气。
“那我就得警告这小子,再怎么不好看,也是他妈妈亲手给他做的。有本事让他也娶个能亲手做的媳妇去。”宗恪哼了一声,“我怕他往后娶的媳妇,连针都没穿过。”
阮沅笑起来:“人家也不稀罕这个,人家小夫妻瞧见了,还要嗤之以鼻,嫌弃占地方、嫌土气呢。”
“才不会。”宗恪摇头,“咱们不会养出那样的孩子来。”
阮沅看了她一眼,笑。
“他会懂你的辛苦,咱们什么都不用和他说,他也能感知到。”宗恪笃定地说,“他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
宗恪就是这样。阮沅不由感慨,他好像总有一种强大的能力,让事情不至于变坏。而是按照他的希望来发展。
发愣的时候,宗恪起身去厨房,不多时。他端了杯热牛奶回来。
“趁热快喝了,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阮沅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针线。
她最近不像从前那么着迷奶制品了,尤其不喜欢喝牛奶,和宗恪讨价还价也不行,阮沅嫌牛奶没味儿,他就给牛奶加蜂蜜,加鲜榨果汁,调出味儿来。
宗恪说。不爱吃肉可以不吃,煮肉汤,她喝汤,他来吃肉。不爱吃菠菜,他给换成小白菜,但是牛奶却一定得喝,没得商量。宗恪信不过市场上的牛奶,这些孕妇奶粉,都是他托人从境外带回来的。
“一点都不好喝。”阮沅捧着杯子,恨恨看着他。
“乖。快喝。”
“难喝死了。”她边喝边嘀咕。
“喝完了就好了。”
“明天我不喝了。”阮沅耍赖,“你叫十个侍卫绑着我,我也不喝!”
“我不会叫人绑着你。”宗恪安详地说,“那样的傻事。年轻时干一次也就够了。”
阮沅陡然一惊!
她捧着牛奶杯,默默喝着牛奶,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心中不由忐忑。
“傻瓜,别放在心上。”宗恪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一笑,“过去做了蠢事,承认就是。若能再回头去,我倒是想和你表姐说声对不起呢。”
这是让阮沅暗自吃惊的变化。
从那段时间不知缘故的性情突变、后又返回到平时的样子,阮沅就感觉到了宗恪身上的变化,这变化发生得很微妙,却很深刻,像是在宗恪的心底,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你见过一个男人真正达到成熟么?
那是极为罕见的,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谈不上成熟,他们终其一生都活在过去,在母亲的摇篮里,平时他们可以用庄严的衣装、理智的谈吐来遮掩这一切,让人误以为他已成年,是个成年人了。但是一旦生命出现裂缝,一旦那摇篮倾斜得角度大了,让他不舒服了,他就立即暴露出婴儿的一面,哭骂这世界为何不让他安宁舒适。
所以,宗恪最近的沉静,才会让阮沅如此吃惊。
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