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七郎”的刀——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身上当然不会只带一柄刀。
黑暗中这个人的一双手却是空的,只不过有一串钥匙。
钥匙在“叮叮当当”的响,这个人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老八股党”的弟兄们已准备替他先挡一挡这十来把刀。
青胡子老大却横出了手,挡住了他们,冷笑着通:“先看他行不行?不行咱们再出手。”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有一个人惨呼着倒下去。
动也不动的站在黑暗中的这个人,忽然间,已像是豹子般跳起。
他还是空着手的。
但他的这双手,就是他杀人的武器。
他的出手狠辣而怪异,明明一拳打向别人胸膛上,却又突然翻身,一脚踢在别人胸膛上。
然后就又是一串骨头碎裂的声音。”拼命七郎”的刀明明好像已刺在他胸膛上,突然间,手臂已被撑住。
接着,就又是“格”的一响。
“拼命七郎”额上已疼出冷汗,刚喘了口气,左手突又抽出柄短刀,咬着牙冲过去。
他打架对真是不要命。
只可惜他的刀还没有刺出,他的人已经被踢出一丈外。
胡彪终于也咬了咬牙,挥手大呼,“退!”
十来个人还能站着的,已只剩下六七个,六七个人立刻向后退·
青胡子老大扬起斧道:“追!”
“不必追!”这个人还站在黑暗里,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青胡子瞪起了眼:“为什么不追?”
“二爷要的是货,不是人!”
青胡子老大怒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在管的?”
黑衣人道:“本来是你。”
青胡子老大道,“现在呢?”
黑衣人的声音更冷,“现在我既然已来了,就归我管。”
青胡子大怒:“你是里面的人,谁说你可以管外面的事?”
“二爷说的。”
青胡子突然说不出话了。
黑农人冷冰冰的声音中,好像又多了种说不出的轻蔑讥嘲之意:“但功劳还是你的,只要你快押着这批货回去,就算你大功一件。”
青胡子怔在那里,怔丁半天,终于跺了跺脚,大声吩咐:“回去,先押这批货回去!”五
风从江上次过来,冷而潮湿。
月已高了,那巨大的铁钩,却还是低垂在江面上。
月色凄迷。
远处有盏灯,灯光和月光都照不到这神秘的黑衣人的脸。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对着波波,只有一双眼睛在发着光。
这双发光的眼睛,好像也正在看着波波。
波波忽然感觉到有种无法描叙的压力,压得她连气都透不过来。
过了很久,她总算说出了三个宇:“谢谢你。”
“不必。”
……
波波忽然觉得已没什么话好说了。
她本是个很会说话的女孩子,但这个人的面前,却好像有道高墙。
她只能笑一笑,只能走。
谁知道奇怪的人却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她觉得很奇怪的话,“你不认得我了?”
波波怔了怔:“我应该认得你的?”
“嗯。”
“你认得我?”
黑衣人的声音中竟有了很奇妙而温暖的感情,甚至仿佛在笑:“你是辆小汽车!”
波波张大了眼睛,看着他,从头看到脚,以脚再看到头。
月更亮,月色已有一线照在他脸上。
他的脸轮廓分明,嘴很大,颧骨很高,不笑的时候,的确很可怕。
但波波以前却看过他的笑,时常都看到他在笑。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比月光更亮。
她突然冲过去,捉住了他的手:“原来是你,你这个傻小子!”六
江上的风虽然很冷,幸好现在已经是三月,已经是春天了。
何况,一个人的心里若是觉得很温暖,就算是十二月的凤,在他感觉中也会觉得像春风一样。
波波心里就是温暖的。
能在遥远而陌生的异乡,遇见一个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朋友,岂非正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江水在月光下静静的流动,流动不息。
时光也一样。
你虽然看不见它在动,但它却远比江水动得更快。
波波轻轻的叹息:“日子过得真快,我们好像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七年,七年另三个月。”
波波嫣然:“你记得真清楚。”
“我离开石头乡的那一天,正在下雪,我还记得你们来送我。”
他的目光深沉而遥远,好像在看着很远的地方。
那地方有一块形状很奇特的大石头。
两个十七八罗的少年人,和一个十二三罗的小女孩,就是在那块石头下分手的。
波波的睛波仿佛已到了远方。
“我也记得那天正是大年三十晚上。”
“嗯。”
“我要你在我家过了年再走,你偏偏不肯。”
“年不是我过的,是你们过的。”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却更深沉。
一个贫穷的孤儿,在过年的时候看着别人家的温暖欢乐,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波波却绝不会知道。
波波在笑,她总是喜欢笑,但这次却笑得特别开心:“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用头去撞那石头,一定要比比是石头硬,还是你的头硬。”
这次他也笑了。
波波又接着道:“自从那次之后,别人才开始叫你的傻小子的。”
“但现在却没有人叫我傻小子了。”
“现在别人叫你什么?”
“黑豹!”
黑豹
一
黑豹。
每个人都叫他黑豹。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野兽中最矫健、最骠悍、最残忍的就是黑豹!
锅盖移开时,蒸气就像雾一样升了起来。
卖面的唐矮子用两根长竹筷,一下子就挑起了锅里的面,放在已加好佐料的大碗里。
他用这两根长竹筷子时候,简直比外科医生用他们的手术刀还要纯熟。
桌上已摆着切成一丝丝的猪耳朵,切成一片片的卤牛肉,还有毛肚、肿肝、香肠、和卤蛋。
面是用小碗装的,加上咸菜、酱油、芝麻酱,还有两根青菜。
那味道真是香极了。
波波在咽口水,直到现在,她才想起从中午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
“这面我至少可以吃五碗。”
黑豹看着她,等她吃下第一个半碗,才问她:“你今天才来的?”
“嗯。”
“一个人来的?”
“嗯。”
波波的嘴还是没有功夫说话,她觉得这个城市里每样东西都比家乡好得多,甚至连面的滋味都不同。
“这叫做什么面?”
“四川担担面?”
“这里怎么会有四川的面?”
“这地方什么都有。”
波波满足的叹了气:“我真高兴我能够到这地方来。”
黑豹的嘴角又露出那种奇特的微笑:“你高兴得也许还太早了些。”
“为什么?”
“这里是个吃人的地方。”
“吃人?什么东西吃人。”
“人吃人。”
波波反而笑了:“我不怕。”她笑得明朗而愉快。还是像七年前一样,“若有人敢吃我,不噎死才怪。”
黑豹没有再说什么,他目光又落入遥远处的无边黑暗中。
波波开始吃第二碗面的时候,他忽然问:“小法官呢?”
波波没有回答,埋着头,吃她的面,吃不两根,忽然放下了筷子,那双春月般明亮的眼睛里,仿佛忽然多了一层秋雾。
雾中仿佛已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