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安闲日(1 / 1)

我妻薄情 青青绿萝裙 289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5章 安闲日

  程丹若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

  她?每日早起, 去正院给洪夫人请安。这属于打卡上班,只要大奶奶去, 她?就不?能偷懒。

  请安完毕, 直接上前?院练字温书,看?晏鸿之什么?时候有空,听他讲一会儿课, 课后做每天的?作?业, 包括但?不?限于背书、默写、抄书。

  梦回高中。

  程丹若不?由庆幸,幸亏她?大学选的?医学, 读书只有比高中更拼命, 毕竟高中学不?好, 只葬送自己的?前?程, 大学学不?好, 赔掉的?是别人的?命。

  她?本勤勉,又深知在古代,女子能读书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愈发珍惜。对于布置下?来?的?任务毫无怨言, 事事认真。

  中午,回院子吃午饭, 复习一下?外?挂的?网课,用自厨房讨来?的?猪皮,做一些简单的?外?科练习, 维持手感。

  她?其实?很想搞些小兔子小老鼠做实?验,但?血淋淋的?,怕吓到人, 暂时不?敢对人提及。

  估摸着洪夫人已经午睡醒,带上针灸包, 开始家庭医生的?本职工作?。

  完事后,回到院子,继续背书。

  此时已是深秋,天黑得早,四五点钟光线就很差了。

  为视力着想,程丹若通常就不?再看?书写字,改靠在熏笼旁,手握玉石,一边取暖一边熟悉平板电脑里的?医书。

  这些不?强求非得背下?来?,但?至少得读通读懂,否则人家听说她?的?大夫,随口考问,答不?上来?就完了。

  喜鹊看?在眼里,暗暗记下?,寻了空,去正院找她?娘说话。

  喜鹊娘问:“三姑娘那里如何??”

  “整日不?是读书就是习字,不?大同我们玩笑,也不?打听府里的?事。”喜鹊既然是洪夫人指来?的?,自然肩负着考察的?任务,细细说明,“脾气倒是挺好,吃穿都不?挑剔,昨儿厨房的?饭送晚了,打开早就没?了热气,她?叫我们拿小炉子热热,不?曾抱怨什么?。”

  喜鹊娘点点头,她?是洪夫人的?陪嫁,毫无疑问的?心腹之人:“听起来?是个安分老实?的?。那她?的?丫头呢,问出什么?来?没?有?”

  喜鹊说:“她?是陈家的?丫头,被主母打发过来?的?,道是明年,陈家便要上京,届时或许还会接三姑娘回去。”

  “接回去?”喜鹊娘琢磨了会儿,有数了,叮嘱女儿,“你只管好生服侍着,若有拿不?准主意?的?事,立即来?同我说。”

  喜鹊应下?,她?娘则急匆匆地回去禀告。

  洪夫人正在插瓶,深秋的?桂花香气馥郁,屋里屋外?都是隐约的?甜味,金黄的?颜色映衬白瓷瓶的?素雅,疏密错落,好若一幅画。

  喜鹊娘上前?,一面递剪子,一面说了喜鹊的?回报。

  “还要接回去?”洪夫人也留意?关键,失笑道,“既然舍不?得,何?必送过来??”

  喜鹊娘道:“指不?定嘴上说说,丫头当?真了。”

  洪夫人问:“丹娘如何??”

  “只闭门?读书,连大奶奶院子也未去过。”喜鹊娘说,“倒像是个哥儿。”

  洪夫人若有所思。

  夜间,晏鸿之会友归来?,她?说起此事,略有不?解:“我当?是在我们家住下?了,怎么?,日后还要接回去?”

  晏鸿之道:“当?时说的?问诊,若不?来?接,岂不?被人笑话?如今我认她?为女,另当?别论。”

  多年夫妻,洪夫人颇为了解丈夫,饶有兴趣地问:“先是认女儿,又是教读书习字,你这般上心,同我说心血来?潮,我可不?信。”

  “知我者,阿菁也。”晏鸿之揽住妻子的?肩头,“丹娘身世坎坷,辗转飘零,难得心气犹在,我着实?不?忍明珠蒙尘。”

  “你老糊涂了。”洪夫人白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教训,“她?七、八岁,你慢慢教诗书,将来?或有前?程,可及笄的?年岁,这么?做是本末倒置。”

  这话乃肺腑之言。程丹若身世飘零,无依无靠,其实?不?打紧,作?为女人,她?拥有一次重新投胎的?机会——嫁个好人家,与丈夫一道奋斗,生儿育女,纵然今日贫苦,他年诰命在身亦未可知。

  晏鸿之道:“好,你说她?该嫁个什么?人家?”

  洪夫人自身婚姻幸福,亦愿做好事,当?即便道:“最好是身家清白的?举子,自己知道上进,家境过得去即可,我也不?小气,届时为她?准备一份嫁妆,两人好生过日子,也不?枉费与我们的?缘分。”

  晏鸿之又问:“身家清白的?举子,有的?是人愿意?嫁女,妆奁必比她?丰厚,多半也知书达理——他肯娶丹娘,所求为何??”

  洪夫人嗔怪:“当?然是冲着你,怎么?,女儿都认了,偏不?肯为她?做脸?”

  “阿菁,我已经五十有余。”晏鸿之反问,“纵然我肯替她?撑腰,能撑几年?半路认来?的?女儿,难道还指望孩子们继续扶持吗?”

  洪夫人登时无言。

  晏鸿之说得没?错,亲生女儿不?怕,父亲在,有父亲撑腰,父亲去了,还有兄弟,兄弟生子,还有侄子外?甥,打折骨头连着筋。

  但?程丹若有的?,不?过是晏鸿之给的?脸面。

  他一旦故去,所有虚名烟消云散,到时候,一个没?有娘家支持,没?有兄弟帮衬的?女人,会被丈夫怎么?对待,可就难说了。

  “你说得对。”她?苦笑道,“这孩子怕是难了。”

  晏鸿之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难自然是难的?,可路是人走出来?的?。阿菁,我扶她?一把,看?看?这个困局,她?有什么?法子破解。”

  丹娘下?棋步步为营,输了一着就想下?一招,从不?是看?到输局,就投子放弃。

  人生如棋,谁能确定她?不?能杀出血路呢?

  *

  十月初一,冬日之始。

  晏家按照习俗,修缮坟茔,买来?纸做的?衣履,烧给亡者,谓之“送寒衣”。

  程丹若虽然不?信这些,但?古代既有这样的?风俗,不?想孝女的?人设崩塌,就必须入乡随俗。于是交给喜鹊二钱银子,叫她?买来?一些纸衣纸鞋,写明父母的?姓名,在后院空地上烧了。

  紫苏还建议:“姑娘不?若再抄两篇佛经?”

  程丹若不?是地道的?古人,常怕疏漏,十分乐意?听取她?们的?想法:“你说得是,再烧两篇经文好了。”

  过去为讨好陈老太太,她?时常抄写经文,轻车驾熟,也不?过是练字的?功夫,便把两篇《心经》默写完毕,与寒衣一道烧了。

  同日,帝王颁赐群臣新历。

  也就是发日历了,每年官员家中的?日历,都是在这一日发放。而十月初一后,大街小巷亦开始售卖新一年的?历书。

  以及,冬天的?到来?,意?味着家家户户需要积攒柴火,修补火炉,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当?然了,买炭买柴的?事,无须当?家太太以外?的?人操心。

  影响程丹若的?是,立冬这天,晏鸿之把她?叫去,说:“今日不?上课,斗香。”

  程丹若:“……香?”

  “立冬松下?试香乃是惯例。”晏鸿之笑眯眯地说,“京中仕女犹爱此道,每年今日必有人下?帖,你大嫂一大早便出去,便是去参加许家的?斗香会了。”

  程丹若:“那挺好的?。”

  百姓积攒钱财买炭,生怕冬日冻死,贵族斗香风雅,互相攀比,真是让人无话可说的?世道。

  “且来?看?。”晏鸿之指着案上的?香器,徐徐道出名字,“香炉、香盛、香盘、香箸、香壶、香粟、香夹、香插、香筒……”

  程丹若本来?兴致寥寥,见那些器具生得精致,却来?了兴趣。

  多好的?实?验器具。

  “香炉,银、铁、铜、锡,材质不?拘,形状也无定例,但?顶部须以苍穹为佳,孔不?能太多,否则烟气便不?完满。”晏鸿之说,“但?是你要记住,如官窑、定窑、哥窑、龙泉宣窑所出的?香炉,以鉴赏为佳,不?多日用。”

  程丹若立即默记知识点。

  晏鸿之将诸多器具一一讲解,而后让她?辨认香材。

  等记住几种不?同的?香料,再开始上手焚香,命她?品评优劣。

  这倒是不?难。程丹若幼年时常与中药材相伴,香料也算是药材的?一种,只是这回不?止要看?外?表和气味,更要从烟气来?分个高下?。

  “香气太厚则辣,太淡则烟,唯有不?多不?少,方才滋润幽甜。”晏鸿之说,“因此焚香最要紧的?还是火候。”

  程丹若既起了用香器做实?验的?心思,愈发耐心认真,小心尝试。

  正仔细看?着火星,外?头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晏鸿之扭头,突然心中一动,起身转过,抖抖衣袍:“这是打哪儿来??怎么?这么?生气?”

  “许家。”谢玄英向老师施礼,没?瞧见松树下?的?人,“送二妹去试香会,在前?头碰见许家二郎,拉着我说了一会儿话。”

  他冷笑:“许尚书还真是八面玲珑。”

  晏鸿之拈须:“噢,是了,先前?说的?是许家大房长女,怎的?,想换人?”

  “我听着是这个意?思。”谢玄英烦得很,“什么?二娘贞静,惠元寺的?大师批过命,不?易早嫁,家里想多留几年——要是二娘不?行,是不?是还有三娘、四娘?我非他们许家不?可?”

  许尚书太圆滑,不?退亲,怕皇帝心里有芥蒂,退了亲,又怕恶了谢家,既然长女说不?成,次女正好年纪小,两边若有默契,等荣安公主出嫁再定亲,不?过晚两年而已。

  老仆送上茶点,谢玄英抱怨得口渴,端起茶盏,正想润润喉,忽见案几上有两个茶碗。

  他愣住,抬头一看?。

  程丹若低头,努力藏下?笑意?。

  我刚说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喝口茶掩饰,谁想今儿天冷,下?人备得热茶,猛地喝进嘴里,舌尖就是一痛:“咳。”

  晏鸿之缓缓挑起眉头。

  “哎哟,今天上的?什么?茶,居然这般香?”他慢吞吞地问老仆,“还是你煮茶的?手艺又精进了?”

  老仆欠身道:“想来?是今年的?雨水好,香气幽渺。”

  晏鸿之点点头,又瞧瞧谢玄英,居然接受了这说法,别有深意?地关切:“那烫着没?有?”

  谢玄英当?然不?想承认,但?话到嘴边顿了顿,却说:“有点。”

  他这么?说,程丹若自然要开口:“含两口冷水就好了。”

  老仆赶紧去取凉水,谢玄英干脆避到屋里,简单漱口净面才出来?。

  程丹若正在收拾器具,见他好了,加快动作?整理。

  晏鸿之瞥过,眼光闪烁,微微一笑,示意?学生坐下?。

  风吹松树,余香袅袅。

  他喝口热茶,半是认真半是有意?:“你的?婚事——到底怎么?想?”

  谢玄英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现在不?是时候。”顿了顿,也认真起来?,“丰郡王和嘉宁郡主,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