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大事件(1 / 1)

我妻薄情 青青绿萝裙 324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91章 大事件

  泰平二十三年了。

  新年新气象。

  按照程丹若原本的计划, 她打算在年节写完《鼠疫论》的初稿,就先在大同刻印出版。

  山西是鼠疫的重灾区, 在这里刻印此书, 事半功倍。等大家建立起正确的防疫知识,必能活人无数。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开年没多久, 一系列劲爆消息, 就把夏朝内外震了个?彻底。

  事情的源头,还是毛知府。

  毛知府死在云南, 可顺宁府总要有人当知府吧?年前, 朝廷临时?启用了一个?海南的县令, 让他?去云南上任。

  任用他?的缘由也简单, 能在海南当三年县令还没死的, 必定有点能耐。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位新知府是少见的文武全才,虽然会试名?次比较靠后,也没什?么太?大后台, 可胜在人高?马大, 孔武有力,一看就很经得起折腾。

  所以, 他?十分顺利地被安排到琼州做了知县,如今又升任成知府。

  但云贵的情况,不?仅仅是艰苦, 而是复杂。

  到了那?儿,新知府才发现了两件事。

  首先,据说一直闹造反的苗人, 其?土酋与定西伯的关系颇为暧昧——他?的女儿是定西伯的小妾,两人其?实是翁婿。

  所谓战事, 也是打打停停,停停打打。

  其?次,他?遇到了毛知府的小儿子。他?在乱局中侥幸活了下来?,隐姓埋名?躲藏在县内,等新知府一上任,立即求他?派人送自?己回扬州。

  他?不?明所以,问对方为何不?自?行离去。

  谁想小儿子却说,毛知府的死并非意外,而是被定西伯所杀,因为他?之前得罪了定西伯,这位西南土皇帝要杀鸡儆猴。

  新任知府没信,但无缘无故的,怎么怀疑上了定西伯?遂暗中留意。

  过年期间,他?注意到了几?件事。

  第一、贵州的战事停了,但朝廷的邸报却说还在打,仍然投入军费。

  第二、定西伯嚣张跋扈,敢穿团龙纹蟒服,头戴翼善冠。

  第三、当地土酋每年都需要向定西伯府送礼,甚至有小部族送不?起而“被叛乱”的。

  提炼一下中心思想:养寇自?重,僭越不?轨。

  假如再?过十年,这位知府大概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他?当官没多久,又没人提点,秉性难免耿直。

  联想到毛知府的下场,他?怕自?己也被定西伯视为眼中钉,加上事态严重,生怕哪天捂不?住,整个?云贵官场都要拉下水,他?便?做了一个?极为莽撞的决定。

  ——把盖子掀了。

  他?把这件事情写成奏折,塞给了一位好友。

  这位好友官儿也不?大,不?巧是御史?,人秉性耿直,人设是刚直不?阿,官途也不?太?顺利,迟迟没有出色的政绩。

  他?拿到信,一半真心愤怒,一半觉得机会来?了,就把这事给捅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大为震怒。

  贪污军费也就算了,养寇自?重是什?么意思?穿龙袍是什?么意思?最要紧的是,朝廷规定土司三年上贡一次,你却要他?们?年年进贡?

  怎么,定西伯比皇帝还大?

  这是要反啊!

  于是,才过正月,皇帝就派人前往贵州,押解定西伯回京审问。

  俗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

  定西伯的所作所为,不?是没人知道,有隐忍不?敢说的,也有看准机会想出头的,还有愤恨不?平的。

  总而言之,皇帝忽然接到无数弹劾的奏本,罗列出的罪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简直罄竹难书。

  遂命三司审查。

  三司就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

  这是二月份的事情。

  审查公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定西伯有姻亲故旧,难免要为他?说好话,这些人的面子卖不?卖?皇帝的态度是严查,还是心软了,万一上头想轻轻放过,革职了事,自?己却往死里判,那?还得了?

  最开始,三司的态度必然是暧昧的。

  皇帝也有些举棋不?定。

  西南诸事繁杂,不?是随便?派去一个?勋贵都能治理得服服帖帖。定西伯在云贵经营三代,很多当地的苗人,只服他?们?一家。

  把定西伯杀了事小,谁去接手?这个?烂摊子呢?

  程丹若和谢玄英聊起这事,问他?朝中有没有接替的人选。

  谢玄英想了很久,说,擅战者有,能定西南者无。

  程丹若听?见这话,就觉得定西伯估计没事。

  之后的发展,似乎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据(靖海侯)说,定西伯在牢中该吃吃,该喝喝,谈笑无所畏惧,还说,西南一日无他?,苗人就要拒绝交税,一月无他?,就要生乱,三月无他?,必反之。

  什?么叫嚣张?这就叫嚣张。

  消息传到皇帝耳中,自?然令帝王大为恼怒。

  但曹次辅劝说,定西伯虽然跋扈,可平定西南有功,不?如将其?贬为庶人,令其?弟接任爵位,继续震慑西南。

  简而言之,就是把定西伯个?人的行为,和他?们?家分开,处置这一支,让另一支继续干活,也算杀鸡儆猴。

  据(靖海侯)说,皇帝似有此意。

  然而,又一件大事发生了。

  三月初,苗人反了。

  朝廷命令定西伯的弟弟出兵征讨。对方却不?知道是兄弟情深,还是脑子有坑,抑或是被人哄骗了,总之,不?仅没有接令,以病重为由,拒绝了朝廷的征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以势压人,要挟朝廷。

  此事一出,靖海侯立马写信过来?说,定西伯家完蛋了。

  老狐狸的判断,无疑极其?精准。

  定西伯家的态度,激怒了皇帝,也激怒了杨首辅。

  三司的审查速度顿时?变快,没多久,就将定西伯的罪行查得清清楚楚。

  贪墨军饷、僭越蔑上、勾结土酋、拥兵自?重……全是杀头的罪。

  皇帝最后下令,念在定西伯曾经的功劳,本人绞死,成年男丁斩首,幼童发配东北,女眷没入教?坊司。

  消息一出,老伯夫人和定西伯夫人投缳自?缢,两个?儿子被抓,唯有弟弟带人逃入深林,不?知所踪。

  同时?,白山、黑水两大土司叛乱。

  西南战事自?此开始。

  *

  西南打仗的时?候,程丹若在干什?么呢?

  她在忙毛衣交接的事。

  织造局的太?监和尚功局的女官,已经到了大同。

  前者得过吩咐,知道皇帝心里对她十分满意,有意优待,今后也得孝敬,当然客客气气,无论说什?么,都笑眯眯地说“好”。

  后者更不?必说,派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司彩”,从前打过交道,更有一种不?必多说的亲昵。

  程丹若主要是把账本交过去,讲明长宝暖的股权构成,具体的分润,解释一下账上的资金去哪儿了。

  但太?监道:“程夫人不?必费心,这都是小事。”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的忠心陛下知道,今后他?们?为陛下办差,必定尽心竭力。”

  也对,给皇帝办事,谁看账本啊。

  程丹若从善如流,随手?搁置:“还有一桩私事,算是我的不?情之请。”

  “程夫人请说。”

  “大同是我的家乡,此地苦寒,百姓生计艰难,又多孤寡。今后,工部的织造坊多半是放在太?原的,这里的毛衣产业,依旧要依托长宝暖照应。”

  他?们?客气,程丹若更客气,恳切道,“今后,还望公公多照拂我的乡亲。”

  直白地翻译一下:不?要剥削太?狠,给百姓一条活路,不?然老娘找你算账。

  别看太?监是无根之人,发达了的太?监,都会风光回老家,也会在族亲里选择子弟过继。

  他?们?一样是宗族乡亲的维护者,十分理解她的心思。

  “程夫人放心。”太?监道,“有您在,谁也不?敢欺辱此地的百姓。”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程丹若又对司彩女官道,“我在此地办了一个?毛衣义塾,专门教?妇人女子学织毛衣,里头都是妇人,还要司彩多费心。”

  尚功局意外被分得毛衣的蛋糕,已经喜出望外,上上下下都待她极其?亲切。

  闻言,立时?答应:“您放心。贵妃娘娘说了,男耕女织,惠化之道,民间学习纺织乃大善之举。”

  一面说,她一面瞥了眼袖手?的太?监。

  准确地说是监丞,宦官中正五品的职称,是织染局的大太?监之一。

  他?掸掸衣袖,不?以为忤:“梁司彩说得是极。”

  程丹若假装没看见他?们?的眉眼官司,她已经帮女官团体争取到了门票,今后能不?能做出一番成绩,还要看她们?自?己的本事。

  毛衣的交接就这样完成了。

  谢玄英比她忙一点,要将三年来?的账本清点一遍,仓库中的银子、粮食、物资全部核对无误,之后才能与下任知府交接。

  不?过,这只是些细碎的活计,他?一分钱没贪,倒是贴了点,账本不?怕查验。

  天气略微暖和,程丹若回了次小河村。

  原本贫瘠的村庄,因有免费义学,周边人家都乐意嫁女儿过来?,才三年,村里便?出现了不?少小孩子,一个?个?像矮萝卜似的,到处跑来?跑去。

  土黄的小狗摇着尾巴,田间蝴蝶飞舞。

  “哥。”拖着鼻涕的小丫头,歪歪扭扭地跟着大孩子跑,“娘!”

  穿着粗毛衣的小男孩回首,拉住妹妹的手?:“娘去贵人家了,做席!”

  “席!”小丫头听?懂了,吮着手?指,“吃糖!”

  石头挠挠头,把课本夹在腋下,把她抱了起来?:“我们?悄悄去。”

  然而,程家宅子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孩子,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分糖,看见他?们?兄妹站在旁边,不?必他?们?开口便?塞过去一把冬瓜糖。

  小丫头美滋滋地舔了起来?。

  石头懂事一点,偷偷往里瞄。

  他?听?见里长的声音:“学校的事情,姑奶奶放心……我们?会照看着……是是,一定不?收钱……都好都好……”

  过了会儿,他?听?见程大爷开口:“祖坟的事,您安心,我每个?月都去……年节都有贡品……去年好大的雪也没事,碑结实着呢……”

  石头似懂非懂地听?着,隐约知道,里头的是小河村的贵人。村民们?都说,毛衣就是她做出来?的,还会治病,让大家不?用银子就能读书,是个?大好人。

  母亲尤其?喜欢替她,总说什?么,当初没有她,就没有自?家人如今的好日子。

  正走神,忽然院中一阵嘈杂。

  门口的丫头们?摆手?,示意他?们?都走开,马夫牵来?一辆青幔的马车,车厢上有金色花纹,银色飘带,和他?以前见过的黑油平顶的完全不?一样。

  “小子,在看什?么呢?”他?爹走过来?,一手?抱起妹妹,一手?揉按他?的脑袋。

  石头说:“马车。”

  “这是三品官以上才能坐的车。”他?爹说,“三品,知道多大不??大官啦。”

  石头:“可贵人是个?女人。女人也能做官吗?”

  他?爹没有敷衍他?,想想才道:“这世道,有人天生好命,靠老子、靠相公、靠儿子,就能封官做,但有的人是靠自?己,这个?不?分男人和女人,懂不??”

  石头看看爹,看看屋里和贵人说话的娘亲,再?看看妹妹,不?由说:“那?以后,爹娘和小妹都靠我做大官。”

  “口气还不?小。”他?爹乐了,却说,“傻儿子,要做官,得先学会做人,做个?好人,才能做个?好官。”

  这话太?深奥,石头不?理解,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噢。”

  他?爹说:“走,回去吧。程夫人是个?大方的,回头你娘肯定拿糖回家,咱们?今晚吃红薯粥,甜甜嘴儿。”

  石头还没说话,小丫头先举起手?里的冬瓜糖,大声说:“甜!”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