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篮球赛以高二年级获胜结束, 赛后，男生?们勾肩搭背约饭。周郁汀和姜弥，朱天晴随人流缓缓走出体育馆。
走到外?面，周郁汀停了下来, 问：“你?们要去吃饭？”
“嗯, 去外?面吃。”
朱天晴非常有眼?力见，摆手：“没事没事, 你?两?去吃, 晚饭我自己解决。”
“不用。”周郁汀瞥她一眼?, 目光又?落回姜弥身上, 说?：“我回家冲个?澡，顺便?补一觉。”
姜弥知道他昨晚没怎么睡, 今天又?起得早，乖乖点头，“那需要我帮你?带晚餐吗？”
“行，你?看着买。”
姜弥和朱天晴去东门吃完饭, 打包了一份盖饭, 拎着往回走。回到教室, 姜弥把饭放在周郁汀课桌上, 拿起书去了外?面。
高考结束, 高二年级的?期末考也快了, 受考试影响, 大家最近都喜欢傍晚趴在走廊上背书。
姜弥捧着英语课本, 小声背诵英语单词，她背得认真, 完全没注意到，周郁汀什么时候回来站到她旁边的?。
空气中飘来很淡的?沐浴露清香, 像被雨水冲刷后的?青草。姜弥抬眼?，对上周郁汀的?目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自从昨晚挑明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倒没怎么变，就是……她好像更容易脸红了。
“饭吃了吗？”
周郁汀笑容有几分?慵懒，“嗯，吃完了。”说?罢，他抽走姜弥手中的?书本，一本正经的?样子，“来，抽查一下姜大小姐的?功课。”
“你?还要抽查我？我英语成绩比你?高好不好？”
“不行吗？”
姜弥：“那你?问吧，随便?你?问，我都能背出来。”
“特征是哪个?单词？”
姜弥反应很快，“characteristic。”
紧接着又?问了几个?，周郁汀就让她中译英，“因为身体不好她不得不放弃出游计划，这句怎么翻译？”
这也难不倒姜弥，她顺畅地翻译完，周郁汀又?问，“我男朋友很帅，这句怎么翻？”
姜弥下意识回答：“My boyfriend is very handsome.”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红着脸在周郁汀胳膊上打了一下。
周郁汀笑得不行，但死性不改，继续：“我喜欢你?，这句怎么翻？”
姜弥瞪他，鼓了鼓腮帮子，说?：“You seem to be a fool.”
“……”
脾气挺大！
姜弥想，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会记得这样一个?黄昏。天边堆着晚霞，好像一副绚丽的?五彩画，教学楼走廊上熙熙攘攘，有人在打闹，有人在背书，她和周郁汀背对夕阳，仿佛留住了光阴。
*
九点半下晚自习，学生?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姜弥想着有事要和周郁汀说?，就坐着没动。
这会，周郁汀已经去找齐健了，她上完卫生?间回来，接着做题。
另一边，周郁汀到了办公室。临近期末老师也忙，这会办公室还有很多老师在备课。
齐健开着电脑，让他坐在一旁，脸色不大好看?：“找你?来是想说?说?竞赛的?事。”
“怎么了？”
齐健叹气，“教育部新出的?规定，高中阶段学科竞赛特等奖和一等奖的?加分?政策取消了，改成自主招生?降分?。”
原先，全国中学生?学科竞赛的?获奖者高考是能加分?的?，但现在加分?政策取消，自主招生?限制又?多，齐健认为这个?消息对周郁汀拿省状元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
周郁汀倒觉得没什么，“取消就取消呗。”他参加竞赛，原本也不是为了加分?。
“你?说?的?轻松！”齐健拍桌，“竞赛加分?取消，那你?就比一中那个?年级第一少十分?的?基础分?了，我可是听说?，人家正准备考二级运动员呢，要不你?也去整一个?？”
岚城最好的?中学就是一中和附中，一中已经连续包揽六年的?省状元了，附中自然不甘落后，早早地就开始把宝押在周郁汀身上。
周郁汀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你?不知道，今年高考完年级主任让高三几个?尖子生?对了答案，省状元估计又?没了，老师们都盼着你?呢。”
“行了。”周郁汀伸张长?腿，“保证裸分?也给你?把省状元捧回来。”
齐健见不得他那副张狂样，又?气又?好笑，“臭小子！”
这时候，恰好有老师递过来一张表格，“齐老师，你?们班的?学生?信息表，麻烦确认一下有没有问题。”
附中每个?学期都会整理一遍学生?信息，确保有无纰漏。齐健接过，顺手放在桌上，对周郁汀说?：“你?先回去吧。”
“嗯。”周郁汀起身，眼?神不小心瞟到桌上那张表格，愣了愣。
表格最后一栏的?学生?信息被用红笔标了出来，名字那栏写着“姜弥。”
周郁汀知道附中老师的?做事习惯，一般标红的?代表特殊学生?。比如?高一的?时候，他们班有个?学生?，周郁汀无意中见过他的?信息也被标红，那人只在附中读完高一，就转学走了。
“姜弥的?信息为什么被标红了？”他故作不经意地问。
齐健回了句，“哦，借读生?的?信息都会被标红。”
“姜弥是借读生?？”
“对啊，听丁主任说?暂时在这边上学，高三大概就回去了吧。”
兜头好像一盆冷水泼下，周郁汀怔愣，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么。”
走出办公室回三楼的?时候，周郁汀还是有点恍惚，齐健的?那句“姜弥是借读生?，高三就回去了”好像魔音贯耳，挥之不去。
所以，她害怕的?原因是这个?吗？
高三回京，现在已经六月多了，附中七月初放假，那岂不是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难不成，姜弥只打算短暂地成为一下他女朋友吗？
周郁汀脑子有点乱，他后知后觉，昨晚说?的?话……好像有点草率。
回到教室，姜弥还在等她。那姑娘真是乖的?不行，让等着就等着，见他来了抿唇一笑，“你?回来啦。”
“呃……嗯。”周郁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很小的?年纪，就开始见识世界的?冷酷，很少有真正忐忑的?时候，现在却心慌又?心乱，真害怕姜弥说?出什么我只和你?谈一个?月的?屁话。
怎么办？他还没想好如?何应对。
“现在有空了吗？”姜弥从位置上站起来。
周郁汀抹一把脸，身体绷着，“我不大舒服，明天再说?可以吗？”
“你?生?病了吗？”
周郁汀摸摸后脖颈，“可能是。”
姜弥只好道：“那快回去休息吧，或者我们去校医室？”
“不用。”周郁汀松一口气，“先送你?回宿舍。”
“好。”
反正也顺路，姜弥答应了。她背好书包，两?人出了知行楼。
暮色沉沉，风拂过又?停歇，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姜弥小心偷看?，却只见周郁汀垂着眼?，面无表情，摆明了不想说?话。
他怎么了？
姜弥从来没见过周郁汀这么沉默的?样子，犹豫了下开口，“出什么事了？能和我说?说?吗？”
“嗯？”周郁汀一愣，憋着一肚子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动了动嘴唇，最终摇头，“没什么？”
他明白这个?年纪的?喜欢大多无疾而终，可是他已经当真了，如?果姜弥真的?只想短暂地和他开始，潦草地结束，那算什么呢？
玩一玩图个?新鲜？六月限定？还是过眼?云烟？
不，他得想个?法子出来，让姜弥没法甩了他。
周郁汀思考着，姜弥也不说?话。
她感到莫名其妙，还有点委屈。周郁汀这个?人，昨天还说?喜欢她，今天就像变脸一样，好冷淡。
大猪蹄子，哪有他这样喜欢人的?！
到宿舍楼下，姜弥赌气似的?，撩下一句“我到了”就走进宿舍楼，故意没和周郁汀说?再见。
周郁汀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愣在原地。
瞧瞧，这姑娘多狠心，离开的?背影简直决绝又?干脆，他好像真的?要被甩了！
回到家，周郁汀摊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偏偏这时候，群里活跃的?很，赵乾坤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发。
【我追了很久的?女神，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前?提是只谈这个?暑假，因为开学后她要专心准备高考。兄弟们，我答不答应？】
群里扎心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你?确定这是谈恋爱？摆明了耍你?玩。】
【鉴定完毕，备胎没跑了。暑假和你?谈，开学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人，恢复单身照样在一中物色新男友。】
【呵呵，泡面保质期还三个?月呢，你?这谈恋爱还不如?吃泡面。】
……
周郁汀从来没那么挫败过，和姜弥认识以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
七岁那年，她给他lumen糖果，后来的?很多年里，lumen糖果是他唯一喜欢的?零食。
去年夏天在石榴巷，他抬头正好看?见一个?姑娘背着书包走在前?面，书包拉链没拉，里面一只兔子钱包摇摇欲坠，啪嗒掉在地上。
周郁汀捡起来想还给她，谁知那姑娘却是越走越快，像逃命似的?。
他是持刀的?歹徒吗？这姑娘妄想症吧！
当时周郁汀是憋着气的?，心里打定主意抓到人要好好教训一顿，jsg谁知道看?见她的?一瞬，一肚子气忽然就消了，他甚至笑了下，逗她：“怎么回事啊小同?学，叫你?一路了。喏，你?的?钱包。”
他周郁汀，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骑车带她去白鹭滩的?那天，他只是想让她开心，或者，让她留下来。
运动会那天，得知姜弥裙子坏了不能参加开幕式，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也不参加了。
寒假他飞去京市，在普螺寺，小姑娘牵着他的?袖子，说?带你?回家。
……
周郁汀悲哀地发现，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姜弥，没法放手的?那种喜欢。
可是，人家要走了啊？
他能怎么办？死缠烂打，异地恋，追去京市？脑海里想法一个?一个?地冒出来，周郁汀脑袋发胀。
因为一些原因，他以前?考虑大学的?时候，确实没考虑过京市的?京平大学和燕北大学，可现在呢？
京平大学和燕北大学是国内最好的?高校，无数学子魂牵梦萦的?高等学府，周妍就是京平大学法学院毕业的?。
之前?不想去京市，除了小时候那里留给他的?阴影，当然，那里还有一些甩不掉的?麻烦。
周郁汀颓丧地起身，从茶几底下找到那张全球高校qs排名表，目光死死地盯住被他划了叉的?京平大学和燕北大学。
沉默地坐了片刻，李佩兰跳完广场舞回来，见孙子不大对劲，捧着杯牛奶过来，“怎么啦？魂丢了？”
“没事。”周郁汀靠回沙发上，帮李佩兰打开电视，看?她偶像的?脑残电视剧。
客厅里很静，过了会，周郁汀开口：“外?婆，如?果我留在国内上大学，你?怎么想？”
“啊？你?妈不是说?过么，你?的?成绩如?果留在国内，不去京平和燕北可惜了，但京市不是有那家人么？所以才让咱们去加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郁汀郑重其事，决定和李佩兰谈一谈，“你?想去加州么？如?果我不去，你?一个?人能适应？”
李佩兰翻了个?白眼?，“嚯，你?以为你?是谁？咱两?又?不是共用一个?心脏，我离开你?还不能过了？儿?孙大了，离开父母长?辈都正常。再说?，我也没想好去不去加州，主要不知道，那边晚上能不能跳广场舞……”
周郁汀：“那我考虑一下京平大学和燕北大学。”
“你?疯了？”李佩兰睁大眼?睛，“李瀚绎根本就管不住他那个?疯媳妇，你?忘了吗，小时候她把你?丢在山里，医院停尸房，前?几年，还给你?寄带血的?娃娃，照片。那种神经病只能躲着，你?真去京市读书被她知道，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李瀚绎的?妻子叫霍玫，可能有点精神疾病。李瀚绎想接周郁汀回去，霍玫一直阻止，还警告过他，别觊觎李家的?财产。
“我也不能躲一辈子。”周郁汀拖着调子道，“那歌里还唱了京市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呢，首都，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别人能去我就不能去？”
“哎呀也不是不让你?去，人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家和霍家太复杂了，反正我和你?妈都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我也不想，也不会。”
但如?果留在国内，京平大学和燕北大学肯定绕不开了，不仅因为它?们是全国最好的?学府，还因为他喜欢的?人可能在京市上大学。
讨论一晚上，暂时没有定论，只能出国和高考都准备着。
这一晚，周郁汀没怎么睡。
第二天正常上课，两?人还是没怎么说?话，反正一上午都冷冷的?，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连朱天晴都问：“你?们两?吵架啦？”
姜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吵架，反正哪里怪怪的?。课间的?时候，她甚至跑去卫生?间偷偷掉了一会眼?泪。
周郁汀这个?人，真是讨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