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在温氧印象里, 何劲曦一直成熟稳重。如今这般孩子气地说“带我去玩”，实在是颠覆形象。
可是，撒娇的何劲曦也太可爱了吧。
大约是这一刻的气氛过于温馨, 温氧大胆地伸出手，像哄小宝宝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何宝宝想去哪里玩？”
何劲曦个子高，温氧抻着手臂才能摸到他的发顶。
没想到他这个人虽然心硬, 头发却意外地柔软。毛茸茸的头发扫过手心, 像是柔软的洋娃娃。
温氧沉浸在哄宝宝的喜悦中，蓦地对上男人的视线，笑容一顿。
此时的何劲曦眼眸漆黑, 神色平静, 看不出是否生气。但他向来如此, 喜怒不形于色, 一般人都瞧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不对劲, 不约而同地僵了几秒。
温氧后知后觉地懊恼，她怎么敢摸老板的头啊。
她慌张地缩回手, “何先生，对不起，我……”
“你觉得哪里好玩？”
何劲曦似乎并没有将她逾越的举动放在心上，神情自然地打断她的道歉，一心都扑在玩上。
咦？没生气？
温氧放下心来，歪着脑袋想了想, 然后冲他打了个响指, 一脸得意, “跟我来。”
温氧带何劲曦去的地方是新开的一家VR体验馆。
之前好多朋友已经去体验过了, 发了朋友圈都强烈推荐，一致好评。温氧早就想来玩了，但因为忙，一直没有成行。
正值暑假，店里有不少学生，还有很多情侣，热热闹闹的气氛里洋溢着青春气息。
何劲曦没来过这种地方，举目四望。
虽然并不太清楚VR体验馆有什么好玩的，但是看这热闹的气氛，大抵知道应该是年轻人喜欢的。
老板将平板电脑递过来，问他们想玩哪一个主题。
温氧翻看着平板里的介绍，现在还有位置的主题有末日丧尸、世纪僵尸、暗夜女校和民国旧影，听名字感觉都挺吓人的。
温氧转头问何劲曦：“您怕鬼吗？”
“不怕。”何劲曦垂眸扫一眼平板上血腥恐怖的宣传图片，又看向她，“你不会怕吧？”
这句话挺意味深长的。
如果何劲曦直接问“你怕吗”，温氧就如实说有点怕。可他偏偏说的是“你不会怕吧”，尾音上扬，语气戏谑，听起来像是嘲讽。
温氧带他来玩，总不能被他看扁，只能装作一副资深老玩家的模样，“我当然不怕。”转头问老板，“哪个最吓人啊？”
老板答：“暗夜女校，吓人指数五颗星，基本没有不被吓哭的。”
这么吓人啊，那肯定不能选这个。
温氧正准备pass这个，筛选其他的，就听何劲曦说：“那就这个吧。”
温氧：“……”
温氧舔了舔唇，指着其他几个主题，循循善诱：“我觉得不一定就要玩暗夜女校。您看这些丧尸啊、僵尸啊，感觉都挺有意思的。”
“没意思。”何劲曦一口否决，“我就喜欢吓人的。”
温氧：“……”
你喜欢个屁！你就是脑子有病！
温氧在心里怒吼。
老板在一旁敲边鼓，“小姑娘别怕，这不是有男朋友在身边保护你。”
温氧闻言，急忙否认：“老板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老板洞察地笑了，以为是暧昧的两个人，男的还没追上女孩。
“小伙子，要加油啊。”
何劲曦微微颔首，没有否认。
温氧蹙眉，这都哪跟哪啊！老板您见过这样陷害女朋友的男朋友吗？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真的不是。他是我爸。”
老板：“……”
老板瞬间呆住了。
看看何劲曦，又看看温氧，再看看何劲曦。
就这么看了好几个来回，才迟迟讪笑，“对不起对不起，我眼拙，误会了。这么一看，你们俩是有些像。你别说，你爸看上去真年轻。”
老板一边说一边递来两张承诺书，要求签字确认没有高血压、心脏病等疾病。
温氧接过来，笑着签下自己的大名，“你不知道，我爸就喜欢装嫩。”
一旁的何劲曦全程不语，黑着脸，在承诺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抬头时，温氧的脸就在眼前，笑得天真烂漫，“爸比，我们进去吧。”
何劲曦：“……”
两人在老板的带领下，一同来到主题房间。
主题房间布置得像模像样，讲台、黑板、高考倒计时，每一个物件都带着青春的回忆。墙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击中心脏，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高中校园。
温氧忍不住感叹：“高中好像就在昨天。”
不等何劲曦开口，她又补充道：“爸比，你高中已经是三十年前了吧……”
何劲曦：“……”
温氧拿着老板递过来的VR眼镜，正要戴上，隔壁房间忽然传来阵阵尖叫声。
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她心一紧，忽然就迟疑了。
这眼镜非戴不可吗？
何劲曦嘴角勾着点笑意，终于出声：“害怕了？”
温氧想着今天是带何劲曦出来玩，哄他高兴的。她就当舍命陪君子吧。
“当然没有。”
她说完就把眼镜给戴上了，然后站在原地，一会扩胸踢腿，一会扭肩抬脖，一副要上场打架的架势。
何劲曦轻轻笑起来。
两人戴好VR眼镜后，老板便退出了房间。
房门一关，四周顿时安静下来。眼镜里的画面还没开始播放，漆黑一片。
温氧咽咽口水，不安地问：“何先生，你在吗？”
男人低低“嗯”一声。
温氧继续问：“你在哪呢？”
何劲曦没出声。
温氧有些慌了，“何先生……何先生……”
怎么不回答？
是没听到吗？
“何先生……”
还是没人应。
我靠，什么情况，闹鬼了？
温氧的心怦怦直跳，莫名被一种无助的恐惧笼罩。
她正要摘下眼镜时，好似有布料触碰了她的肩膀。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响破天际。
然后，就听到何劲曦低沉的嗓音穿透她声嘶力竭的尖叫：“是我。”
温氧：“……”
他的声音宛如一剂安抚的良药，让温氧悬着的心瞬间落下来。
温氧张开双臂，在黑暗中一通乱摸，然后慌张地抓住他的手臂，语气中带了点恳求，“你别走远了。”
他的话语，他的声音如同他这个人一样，落在身旁，带来无限安全感。
“我就在这里。”
短暂的黑暗过后，眼镜中有了光影，剧情缓缓拉开序幕。
悠扬轻快的音乐里，是阳光明媚的春日。
暖风吹拂树梢，阳光投进教室，年轻的女孩们坐在教室里，认真背书。她们穿着统一的校服，白衣白裙，扎着两个麻花辫，青春的时光在缓缓流逝。
这也不吓人啊，还挺温馨的。
温氧放下心来，跟着画面节奏变得懒洋洋。
忽然间，画面一转，疾风骤起，乌云压顶。女生们一回头，有血从眼中流出。
温氧惊得大叫，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走开，走开。”
她一只手在空气中挥舞，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何劲曦的手臂。
男人被抓得有些疼，微微蹙眉，却没说一言，只是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抚：“都是假的，别怕。”
话虽如此，但近距离的视觉冲击，加上音乐渲染，让温氧整个人都处在紧绷的状态中。
之后的半个小时，她时而躲在何劲曦身后，时而对着空气挥拳，时而又少林功夫上身，旋风腿横扫一片。
因为温氧的激烈反应，何劲曦压根没心思再看眼镜里的剧情，耳边充盈着她的大呼小叫——
“走开啊。”
“你别过来啊！！！”
“啊……”
“妹妹，我错了，你别抓我。”
“妹妹你抓我身边这个人，他的肉好吃。”
……
何劲曦被她的碎碎念和喊叫吵得有点脑仁疼，干脆摘下眼镜，默默欣赏。
只见她又喊又叫，又踢又挠。此时没有了音乐和画面，顿时觉得她像个傻子，傻到可爱。
他忽然觉得看温氧表演比VR剧情有意思多了。不仅是真人实景，还是即兴表演，眼前直播。
等到剧情结束，已是半小时后。
温氧的尖叫声停下来，何劲曦还意犹未尽。
小姑娘摘下眼镜，浑身都是汗。
何劲曦哑然，竟然弄得如此狼狈。
温氧因为分泌太多的肾上腺素，此时整个人依然处在兴奋中。她抹一把额头的汗，这才侧过头，望向何劲曦。
男人还是平常冷淡的模样，没看出一点异样。
她讶异，“您没被吓到吗？”
“吓到了。”何劲曦垂眸看着她，懒懒开口，“被你吓到了。”
“……”
两人走出主题房间后，温氧去洗手间整理仪容。
妆全花了，像个女鬼似的。
艾玛，这五颗星的吓人指数果然名不虚传。
等回到大堂，昏暗的灯光终于明亮起来，温氧这才注意到何劲曦的手臂上全是红痕。
她想到方才自己被吓得不知所谓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想，这红痕不会是被她抓出来的吧？
温氧抱歉地说：“何先生，对不起啊……”
何劲曦一脸茫然，温氧指指他的手臂。他垂眸，眼神一顿，不知何时手臂竟然变成了这副惨烈的模样，偏偏他还浑然未觉。
就在这时，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从里面走出来。温氧看着这两人有点面熟，像是刚才和他们差不多时间进去的。
男孩边走边抱怨：“你刚才把我手都抓红了。”
女孩满脸不在乎：“不就是抓红了一点吗？唧唧歪歪的，是不是男人！”
路过何劲曦和温氧身边时，女孩指着何劲曦说：“你看人家手臂也被抓红了，都没说什么。”
男孩据理力争：“人家是她爸，我又不是你爸。”
温氧：“……”
何劲曦：“……”
温氧和何劲曦面面相觑，然后默契地双双移开视线。
老板在这时候招呼两人过去选照片，主题房间的摄像机自动拍摄下许多画面，记录了两人方才在房间里的惊魂时刻。
温氧只看了一眼，差点原地去世。
这些照片里的她，就没有一个正常模样。不是龇牙咧嘴，就是拳打脚踢，表情扭曲，姿态奇特，简直可以评上世界丑照片奇选。
这都是什么丑照片，一张都不能要，必须全部销毁。
那头老板还在热情地推销：“今天照片有折扣。十元三张，二十元八张。”
温氧笑笑，“谢谢老板，我们不要。”说完便拉着何劲曦要走。
何劲曦没动，平静地问老板：“全要多少钱？”
温氧：“……”
“？？？”
最后，何劲曦花了五十元，将所有照片都买了下来，存在手机里。
温氧笑盈盈地问：“何先生，能跟您商量个事吗？”
“嗯。”
“我出一百块，您能把这些照片都卖给我吗？”
何劲曦侧过眸来，“一百块？”
温氧点头，“对啊，您净赚五十呢。是不是很划算？”
“划算。”
下一秒，何劲曦打开微信收款码，递到温氧面前，“扫吧。”
“……”
温氧立刻给他转了一百块，男人收到钱后，守信地发了一张照片给她。
之后，便没有任何后续动作了。
嗯？就一张？
温氧大脑有点空白，没反应过来。她茫然地抬头看向他，“怎么只发一张给我？”
何劲曦说：“一百块一张。”
“……”温氧愣了几秒，不敢置信，“刚才不是说好一百块买所有照片吗？”
男人扬起唇角，“谁跟你说好了？”
“……”
奸商啊奸商，转头就不认了！
温氧气得脑壳疼，不甘心地提出解决办法：“那我不要了，你把一百块退给我。”
男人微微耸肩，“不退不换。”
“……”
果然是冷血的资本家。
温氧低下头，想着解决办法。
无论如何，这些丑照片是绝对不能存活于世的。就算她到临死之前，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要记挂着叫孙子帮她删了，否则她在地底下都不能安心。
何劲曦见温氧一直耷拉着脑袋，很颓丧的模样，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他有些不解，这些照片对她的打击这么大吗？
更何况这些照片不仅不丑，还透着些可爱。
他思索着该如何安慰安慰小姑娘，衣服下摆忽然被一只小手抓住了。
白嫩的小手，看得出来想用力又不敢用力。
何劲曦顺着那只小手向上看，入目是一张写满可怜劲儿的小脸，以及一双透着委屈的眼睛。
随之而来的，是小猫一样软糯的声音，灌进耳朵里——
“何先生，我求求你。”
“……”
柔软的眼神，细软的声线……
何劲曦瞳孔微缩，喉结轻轻滚了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