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当晚, 温氧在微博上向网友求助——
@老板今天开心了吗：姐妹们，我有点算不过来账了。今天老板给我买了好多件衣服，我说要一件就够了, 他说那把剩下那些衣服的钱转给他。算下来，我这亏掉了一个月的工资啊！我怎么打个工越打越穷了！不仅没赚到钱，还倒贴！
【我记得博主之前说工资挺高的，这衣服这么贵吗？】
【是奢侈品牌？那可以拿去退了吧？】
【你老板好怪啊，怎么送你衣服还要你转钱！】
【老板不会是不想发你工资故意找理由让你转钱的吧？】
【姐妹们, 这就是典型的抠门男。以后恋爱会记账, 分手连包子钱都让你还】
……
温氧看着网友们的评论，感觉越来越不好。
这何劲曦不会真的是不想发工资，才故意找这么理由的吧？
应该也不至于吧。
毕竟他白天还莫名给她转了一万块, 说是和她一起吃饭的钱呢！
温氧想了想, 决定还是等去完晚宴再说。
如果到时候何劲曦不给她发工资, 她就暗鲨他！
闭上眼, 她又想起何劲曦吃饭时给她转钱和送她衣服的模样。
别说, 还挺霸总的呢。
*
何劲曦性子冷，向来不热衷参加聚会活动。
这次的晚宴是南夏的香港商会举办的, 商业巨擘汇聚一堂，是个拓展商业人脉的绝佳机会。更重要的是，何嘉董事会的大股东程总也会参加。
这样级别的商会活动，何启光本来在受邀行列，但是他选择去参加未婚妻的家宴。
未婚妻是南夏房产大亨的女儿，比起商会活动, 似乎这场家宴对他的事业更有助力。
到了他这个位置, 强强联合, 守护住自己的位置和财富, 是大部分人都会做的选择。
何劲曦听说后，主动要求代替何启光前往。
何启光当然不同意。
他是外室生的孩子，说难听点，就是小三生的私生子。他的母亲直到死，都没有得到何家的承认。
这么多年，他步步为营，花费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才坐上何嘉集团总裁的位置。他绝不能把这位位置拱手让人。
虽然何劲曦患有抑郁症，但到底是何家名正言顺的孙子，所以不得不防。
“你的病情还不太稳定，这种场合不太适合，我担心你不能适应……”
何劲曦道：“大哥，我想去些热闹的场合，多认识些人，或许对我的病情有帮助。”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然不是对何启光一个人说的。
是在三方视频通话里，当着何老太太的面。
何老太太听说了，自然高兴。难得孙子愿意出门社交，必须支持。
于是她很快安排下去：“启光，你把邀请函给小曦。让小曦去看看热闹。”
何启光：“奶奶……”
何老太太顿时不高兴了，板起脸，“你不想小曦的病好是不是？”
“当然不是。”
“那就听我的，让小曦去。”
何劲曦：“谢谢奶奶，谢谢大哥。”
这个机会就这样不费劲地落在了何劲曦手中。
不过，温氧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弯弯绕绕。
在她的想象中，这不过是上流社会众多宴会Party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而已。
她没有参加晚宴的经验，难免有些紧张。
当天，她一大早便去询问何劲曦关于晚宴的着装要求，只得到“你看着办”四个字。
何劲曦说得随意，但她不能随意。
毕竟这次晚宴，是她偿还巨额“赌债”和“衣服钱”的机会。
但也幸好，何劲曦给她买了衣服。
她从这些昂贵的衣服中，挑了一条长裙，然后化了个全妆。
温氧打扮一新，兴冲冲地跑到何劲曦面前，“您看我这样可以吗？”
何劲曦眼神扫过她漂亮的脸蛋和苗条的身材，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却还是只抛出了“凑合”二字。
温氧低头打量自己，小声嘀咕：“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她不甘心，回到房间，在镜子前又试了好几套衣服，换了好几个妆容，但是都不太满意。
就这么胡乱地忙了一通，门忽然被敲响了。
温氧疑惑地开门，直到看到门外站着的化妆师和造型师。
他们是何劲曦特意请来，为温氧做今天晚宴的造型。
化妆师手上提了个银色行李箱，里面装的是各种美妆工具。而造型师则推了整整一架子的衣服进来，随后又搬来两大摞鞋子。
温氧：“……”
也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吧！
事实上，还是需要的。
在化妆师和造型师的巧手下，温氧换上了一袭绿色丝缎吊带连衣裙，配上一双墨绿色的尖头高跟。
她有了一头蓬松柔顺的卷发，和十个散发浅浅肉粉色的透明指甲。妆容精致到每一个毛孔，细腻光滑的肌肤，好似无暇美玉。
温氧望着镜中的自己，有须臾的陌生。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变成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
她对美丽的自己十分满意，激动地夸对方：“你们好厉害啊！这个妆、这身衣服真的是绝了。”
化妆师笑笑：“是温小姐您的皮肤好。”
造型师：“温小姐您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转眼已到出发时间，温氧顶着这身行头，去客厅等何劲曦。
片刻后，西装革履的男人沿着楼梯缓缓走下来。
这是温氧第一次看见穿西装的何劲曦。平时他的衣服大多随性，偶尔穿一件白衬衣，虽然光风霁月，却和此刻的味道截然不同。
此时一身深蓝色贴身西装，一双大长腿，再加上那张好看的脸，让她想到小说里形容的“斯文败类”。
帅是真的，斯文是真的，阴郁是真的，败类也是真的。
温氧双眼冒心，双手交握，嘴角微翘，盯着男人犯花痴。
“还不走？”
何劲曦一道冷声询问，将她的粉红泡泡瞬间刺破。
她回到现实，跟上去，“来了来了。”
顿了顿，又问：“何先生，我现在这样可以吗？”
好半晌，何劲曦才说出一个“嗯”字。
浅浅的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赞美。
温氧当然不会因为何劲曦的回答改变自己的想法。无论他怎么想，哪怕魔镜在世，她此刻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走到庭院时，温氧忽然接到杨氢的电话，上来便是火急火燎的一句话：“兄弟，江湖救急！”
她看一眼何劲曦，确定他没有在意自己后，才小声问：“怎么了？”
杨氢：“我在相亲，这姑娘好像看上我了。她人挺好的，我不想伤害她，你过来一趟，帮帮我。”
温氧好半晌才从这些话中提取到关键信息。
对杨氢这样的人来说，拒绝一个女孩子并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还要她出面？
杨氢解释：“我妈安排的，你懂吧？”
温氧明白了，妈妈安排的，不好拒绝，但是借用外力，撇清关系，就能成为一名“完美受害者”。
“你怎么不找小珠？”
“分手了。澳门回来后她嫌我没钱，跑了。”
温氧又偷偷看一眼何劲曦，“我忙着呢，没空。”
杨氢：“靠，是不是兄弟？你这工作，是谁给你介绍的？是谁，为你忍受金胖子的折磨？还有是谁，为你……”
“行了行了，”温氧打断他，“地址发过来。”
挂电话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车边。
何劲曦正要上车，温氧上前一步，“何先生，我想请一小会假。”
何劲曦闻言，转过头来，望着她，眼神充满疑虑。
温氧知道，此时离宴会只剩下一个小时，无论她请假做什么，都让人难以接受。
她解释：“我朋友临时遇到点急事，需要我过去一趟。不过您放心，最多半小时。宴会地址我知道，一会我办完事打车过去，保证不会迟到，行吗？”
何劲曦冷冷询问：“什么急事？”
温氧急中生智，“我朋友被狗咬了！”
何劲曦：？
他的动作明显一顿，温氧乘胜追击：“那只狗实在是太凶了！现在我朋友还躺在路边，他没有亲人，好可怜，我得送他去医院。”
短暂的沉默后，何劲曦不知道信没信她的谎话，却意外同意了她的请假，“不准迟到。”
“Yes， Sir!”
杨氢相亲的地点是城东的一家西班牙餐厅。氛围浪漫，光线昏暗，人很少，很适合谈情说爱。
温氧走进餐厅，扫了一圈，便看见了杨氢。
他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而他对面的女生，正在滔滔不绝。
温氧迅速在脑海中想好了理由，随即深吸一口气，仰起脖颈，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杨氢，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这是谁？”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竟然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约会！看我不揍死你！”
说着便在杨氢身上一顿乱打，边打边骂：“你这个混小子，对得起佩佩吗？”
杨氢疼得乱叫，不停对温氧使眼色：我靠，你还真打啊！
温氧眼神笃定：废话，要来就来真的。
相亲女生被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镇住，片刻后反应过来要去拉架，“你是谁啊？怎么上来就打人！”
温氧停下来，用不可一世的眼神望过去：“我是他小姨妈。”
杨氢：“……”
相亲女生：“……”
相亲女生怔愣片刻，“小……小姨妈？”
杨氢：“这确实是我小姨妈。”
温氧：“我告诉你，我外甥他已经有对象了。那姑娘怀孕八个月，过两个月就要生了。”转身又去打杨氢，“一会我就去找你妈，让她知道她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搞大别
人的肚子不负责，竟然还出来约小姑娘。”
信息量太大，相亲女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是个直爽性子，拿起杯子，将水悉数泼在杨氢脸上：“渣男！有对象了还装单身出来相亲！”
杨氢莫名被泼一脸水，刚要站起来，又被温氧按下去。
温氧：“小姑娘你赶紧走吧，及时止损。后面一定会有好男人等着你的。”
相亲女生点点头，“谢谢小姨妈。”
等到人出了餐厅，杨氢才站起来，擦着额角的水，“我靠这女的真够狠，幸好不是开水，否则我就毁容了。”
温氧睨他：“这么个女生，你搞不定？”
杨氢：“她回去后，今晚就会和中间人说我不行。到时我再跟我妈说，你是另一个缠着我的人就行了。”
温氧：“这样你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Bingo！”杨氢顿了顿，上下打量她，“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哪啊？”
温氧没解释：“我还有事，先走了。”
时间紧迫，温氧立刻打车往晚宴现场赶去。
虽然紧赶慢赶，但路上有点堵车，到达时还是迟了几分钟。
晚宴在南夏的香格外拉大酒店举办。因为过了时间，此时宴会场外已经没有人影，隐隐约约能听到现场传来的谈笑声。
温氧没有邀请函，直接被安保拦了下来。
她在门口四处徘徊，正打算给何劲曦发条消息问问情况，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说不会迟到的？”
温氧抬眸，撞进何劲曦的眼眸里。
她没想到何劲曦竟然在会场外等她，瞬间大喜过望：“何先生，您在等我啊？”
“不然？”男人神情严肃，不太高兴的样子，“你自己能进去？”
那必然是不能的。
温氧笑起来，“那我们快进去吧。”
晚宴现场，衣香鬓影，流光溢彩。
温氧总算见识到了什么是纸醉金迷，什么是钟鸣鼎食。
一路都有人和何劲曦打招呼，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各有千秋，却不约而同地指向同样的疑问：为什么何家小儿子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何劲曦只是微微颔首。
并不过分热情，也不会太过冷淡。不咸不淡的模样，叫人说不出错，但也不会轻易上前搭讪。
从始至终，他没介绍过温氧。
温氧知道，她今天来就是个充场子的花瓶，没什么大用处。
她不关心何劲曦有没有向人介绍她，更不关心今天晚宴都有哪些大人物。她关心的，只是什么时候能吃上一口饭。
她折腾了这么久，早就快饿死了。
晚宴现场是自助餐形式，琳琅满目的食物，色香味俱全。
温氧低声问：“可以随便吃吗？要钱吗？”
何劲曦道：“要钱。”
“啊？”
温氧十分诧异，这么富丽堂皇的宴会，自助餐竟然要钱？这主办方也太抠门了吧。
“那会很贵吗？”
何劲曦解释：“邀请函上有入场号码，我们是003号。你去拿吃的时候，向服务员报自己的号码，他们会登记。”
温氧放下心来，那还是可以随便吃的。
下一秒，何劲曦又补充道：“登记算好钱后，从你工资里扣。”
“……”
无语，抠死你算了！
何劲曦此次来晚宴，心里带着目的。等他看到何嘉集团的股东程总也出现在现场后，便独自离开，让温氧一个人待一会儿。
温氧自然没闲着。她先围着食台参观了一圈，心里默默预估每个菜品的价钱。
海参，想吃，但是太贵。
帝王蟹，想吃，还是太贵。
惠灵顿牛排，感觉也不便宜。
……
盘算一圈，温氧最后只拿了一份烤鸡，然后对服务员说：“003号。”
服务员疑惑地望着她，她笑笑，走到下一个摊位，又拿了一份水果，“003号。”
水果摊位的服务员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哥哥，温氧担心对方听不懂，又用蹩脚的英文重复一遍：“Zero zero three， ok?”
外国小哥哥或许是听懂了，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温氧找了个没人的空座，大快朵颐。
因为吃得太急，她不小心噎住。恰好有端着酒水的服务员路过，给她递来一杯水。
她喝了一口，平复咳嗽，才猛地想起来问：“这是什么水啊？”
服务员：“依云的。”
那岂不是很贵！
温氧痛心疾首，痛苦地报上了自己的号码：“003号。”
服务员一怔：“什么？”
“不是要登记邀请函号码算钱吗？我是003号。”
服务员笑起来，“小姐，不需要登记，这些都是免费的。”
“什么？！”
温氧惊呼一声，注意到服务员呆住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
她礼貌地笑笑，再一次确认：“今晚这里的食物都是免费的吗？”
“是的。”
“所有都免费吗？”
“所有都免费。”
“酒水呢？”
“也是免费的，您可以尽情享用。”
此时的温氧，只能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难怪方才那些服务员都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一定会觉得报号码的她精神不太正常吧！
如今这么多精致又美味的食物，偏偏她吃了最便宜的烤鸡。现在肚子饱饱，其他贵的食物都吃不下了。
实在是亏大发了！
该死的何劲曦，竟然骗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她好一会儿表情都不能平复，服务员关切地问：“小姐，您还好吗？”
温氧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谢谢你，我没事。”
温氧气得眼冒金星，立刻要去找何劲曦理论。
现场这么大，人这么多，她搜寻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他的身影。
后来经过露台时，隐约看见三两人影。
温氧一个人都不认识，本想快速走过，但听到熟悉的名字后，脚步又退了回来。
那男男女女三人，正在谈论何劲曦——
“原来他就是何家的小儿子啊。”
“他不是有抑郁症吗？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谁知道！可能是代替何启光来的。”
“以前没见过，今天见到了，没想到还挺帅的！”
“怎么？喜欢他？”
“谁会喜欢一个有病的人啊！”
“哈哈哈，说得也是！抑郁症这种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闹着自杀。”
“到时候守活寡！”
“哈哈哈……”
……
温氧越听越气，什么叫有病的人！谁又想生病呢！这些人，背地里拿别人的疾病开玩笑，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
“喂！”温氧走过去，气势汹汹地说，“你们给我闭嘴！”
八卦的三人闻声转过头来，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满脸困惑：“你谁啊？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温氧：“你们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还怕其他人听到吗？有抑郁症怎么了？你们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吗？就你们这鸡糟八卦的样子，我看明天嘴上就要长水泡，然后烂嘴！”
“你怎么乱诅咒人呢！”
“我就诅咒你了怎么样！你说别人抑郁症自杀就不是诅咒了吗？何先生有抑郁症，这不是他想要得的。你们不关心他的病情就算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屁话是尊重人吗？
“再说了，他的抑郁症影响你们了吗？是吃你们家大米了还是喝你们家水了？他的病没有影响到任何人，却被你们这群人莫名嘲笑，我看你们才有病。
“还有，就你这样的，还敢喜欢何先生？别做白日梦了！何先生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温氧噼里啪啦一通说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表达清楚。
虽然何劲曦又抠门又狡诈，还很凶，但是她不允许任何人说他的不好，更不允许别人拿他的疾病开玩笑。
维护他，好像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对面三人就算见惯了大场面，就算巧舌如簧，长袖善舞，此时也被温氧怼得哑口无言。
他们惊讶于眼前这个女孩果敢坚毅的眼神，如此纯粹又认真地去维护一个人的尊严。
他们好像也自知理亏，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反驳。
温氧深吸一口气，又补上一句一锤定音的话：“何先生善良温柔，正直诚恳，比多少‘健康’的人不知道好多少倍！他生病了是不幸，但是抑郁症不过是他身上再小不过的瑕疵，压根掩盖不了他的光芒。他比所有眼盲心瞎的人都要健康。”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有人叫她：“温氧。”
不大好的直觉让温氧浑身一惊，她猛地回头，然后就看见那个被她死命维护的男人，此时正站在阴影里。
何劲曦背着光，脸上的神色看不太清。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须臾，温氧看见他像是难以置信地笑了下。
作者有话说：
何劲曦：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温氧：男人你别过来啊，赶紧把我工资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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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放心，我们何先生很大方的，抠门只是为了逗温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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