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终章(1 / 1)

祸水妖妃 丝色 7556 汉字|82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终章

十日之后所有局势都在康熙的刻意安排之下全数扭转,太子连日来惨遭狠命压制,多数案件都交给宗人府查办,康熙疾言厉色,下令决不能有半点徇私枉法。宗人府得令,多次上交原先压而不报的卷宗资料,康熙见后更是勃然大怒。

而民间也得知太子遭公开审讯一事,顿时民谣民歌,诗词小赋皆传扬而出,有些甚至已经传进了宫里。短短几日,却已然翻起了滔天怒浪。

近日来康熙看我的眼神益发不同,我想他是看懂了我与他打赌之事的另一层用意,我不仅要让他看清自己的儿子是否有治国之能,更要让他明白胤礽已经失尽民心。

而在康熙心里最重的“亲情”成分,也将由今日之事而彻底崩解。

今日便能释放胤禛了,亦是今日,太子奉命前来乾清宫侍疾,十日来我一直住在景阳宫,除了雅柔,谁都没有来看过我。

正是雅柔前来探我那日,我将最后一点部署告诉了她,攸关胤祥能否顺利被释。

一早便起身梳洗,我坐在铜镜前,看着妆台上那个雕饰精美的镂空胭脂盒,隐隐露出血红的妖异色彩...这是我随身带入宫中的物品,入宫之前便早已用砒霜水淋过,只要将它涂在唇上,那么今日康熙病床之前的试药戏码,将按随我意愿而行。(wwW.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到乾清宫时太子仍没有来,李德全见我来了,入内室轻禀一声,便对我允诺的点了点头。

康熙仍未起身,多日内连番打击,已使他身体瘫垮了,再也不能翻阅奏折,查读卷宗了。我脱下花盆底鞋子,轻声在他帐前跪下,说道:“给皇上请安。”

他干枯的手缓缓伸出帐外,摆了摆手示意我起身,顿了一阵才说道:“胤礽可有来了?”

李德全慌忙上前说道:“在路上了,奴才已经派人去催了。”康熙闻此一阵咳嗽,我想他心里是郁结的,连进现孝心这等事情,皆需人催促。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胤礽才带着温热的汤药姗姗来迟,看着他满面匆促的模样,便知他可能出宫寻八爷商量对策去了,我估摸着八爷在康熙未正式下达废黜太子的诏书之前,是不可能同意他落毒弑父,拥兵围宫的。毕竟此时康熙一死,纵然外面如何蜚语流言,胤礽也能堂而皇之的登基称帝。

但不管今日他到底下定的是何种决心,我都已经为他选好了路,费尔多清即便没有得到他的谕令,此刻恐怕已经在宫外集结待命了。而待费尔多清的兵队,围住乾清宫时,隆科多便会带着胤祥旧部前来救驾,到时一举数得,康熙总会感念被自己囚禁良久的儿子,正苦苦等着他的宽赦。

“儿臣参见皇阿玛!”他将托盘高举过顶,跪在帐前请安道。

“起来吧。”康熙语露疲倦,低声说道。胤礽起身道忧:“皇阿玛,太医说您郁结伤肝,儿臣闻后甚是心焦,特来侍疾,此乃儿臣特地向太医要来的方子,天未光亮便开始煎熬了,而今才将十碗水熬至一碗,补肝益气有极好功效。”

康熙未有回应,李德全识相的上前并起纱帐,为他垫好靠枕,我方瞧见那张瘦极的脸,颜色犹如周身皇帐,蜡黄尽露。

“你若能够安分守己,踏实为民,朕也不至于会郁结不舒,可知朕的良药是何?”康熙断续的说道,我心中大为吃惊,他在此等节骨眼上,仍愿意出言训示,是不是意味着对这个儿子仍未全然放弃。

“儿子不好,总劳皇阿玛忧心。”他眉目恭鞠,我甚至能看见他战战兢兢的身体前后微抖的模样。

康熙转而望向我,说道:“怎么脱了鞋子,虽然而今天气甚暖,也不好凉了足心啊。”我回以浅浅一笑,弓了弓身子说道:“不碍事的。”只觉嘴上有些麻辣之感,心里焦切,怕仍未等试药,便已然一命归西了。

“皇阿玛,药快凉了,您还是先饮了药再聊罢。”正逢太子急不可耐奉上药碗。

我慌忙焦步上前,阻止道:“虽然太子乃是皇上贴心之人,但送药也不可不合规矩啊,还是需要经人试药才好。”

胤礽顿住了手上动作,狰狞凶狠的望着我,而我清楚的看见此时康熙也一眼不闭的盯着太子表情转变,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却仍强自泯着嘴暗掩情绪。

“你为何总是破坏我们父子感情,自你一入宫,皇阿玛就受你蛊惑!你到底要挑拨到什么时候。”他心里的怨愤终于一触即发。不顾自己此刻犹身处康熙猜度之中,亦不管而今正直面他病重的父亲。

我娇笑着说道:“莫非太子不敢试么?那么便由我来罢。”,此刻我的血色双唇,定然更显凛冽,如刃破肤般溢绽出彩。

一手夺过药碗,因剧烈晃动而散了几滴在托盘之上,康熙不由自主的嘶哑着喉咙喊道:“心儿…不要,不要喝。”

如蒙大赦,我虚无靠慰的心,终于落入平地,自此大定。

康熙能出此言,自然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此药承载的不是催命符水,而是补身良药。

缓舀一勺黑色浓汁,轻送入口时候,勺子掠过沾满砒霜的双唇,带着穿肠之毒,吞入腹中。而当勺子缓缓落进药碗之时,这一碗补身之药,俨然成了封侯剧毒。

举起丝帕轻抹嘴角,举手间显尽妩媚。我想此刻是我这生,最后一次柔美。

犹记缱绻间,胤禛双目迷蒙,轻点我唇,说道:“鬓丝半面不掩它。”我莞尔一笑,明眸皓齿,亮照良辰。

今日血唇作奠,实非我所愿…那些如丝如瀑的忆想,皆被此幕震的七零八落,狼籍不堪。多年后胤禛忆起我与他点滴之时,会否停留在此肃杀一幕…

我不愿,亦不忍,只盼他此生,没有我半点余影,身心孑然,了无羁绊。

一片静谧,太子愤怒的夺过药碗,而康熙却屏息看着我未变的眉目,直到汩汩血腥之气涌上喉结,终于破口而出,喷的自己一片嫣红。久违的五脏剧焚之感,侵袭全身每一寸感触。我曾是那般惧怕这种痛苦,怕到午夜梦回惊汗不断。又曾是多么期盼这种感觉,期盼再见到血色帘外江修缘坚定守护的身影。

而今,却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任何人,除了漫涨的痛楚遮天而来,除了沉重的眼睑如帘般沉沉落下,为我此生谢幕。…除了嘴角微若蚊唱的一声永别...

风清拂扬过,不知谁人来,不晓谁人去…吾自安犹在,独守江山祭。

浮华一梦过,华衫青颜殁。枯荣苦难易,余影伴风逝…

(全书完)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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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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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

康熙六十一年仲秋,又是风朗气清,落红满地之期。[www.q i s u w a n g . c o m 超多好看小说]

一贯香火鼎盛的岫云寺,再一次闭门婉拒求缘之人。宽阔徜徉的坚石台阶,仅有一名身着黄衫的小童握着长帚徐扫落叶。

日初攀山端,余霜未尽融,寺院主持便已经束整衣冠,焦急的迎下山来。行至山脚之时正逢一匹栗色马儿奔停在前。

“见过雍亲王!”主持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说道。来人面不斜视,只是微一颔首,便自顾自的跨下马来。撂起长衫抬步往院庙走去。那主持也不跟上前去,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僵站了许久。

扫地小僧终于忍不住撅着嘴对身侧主持说道:“方丈,来咱们寺庙上香的,哪个不是朝中显赫,就连当今皇上来了,也不会这等怠慢您啊。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方丈微叹了口气,望着阶中那抹独行背影,说道:“他不是不语,只是你未曾听见罢了…”

古刹晨钟,同沐失心之人。

枫叶尽红,不待已行秋风。

宝殿内青烟袅袅,胤禛方入门时眼睛不适,险些被熏下泪来。十年前在此亲手立下的长生牌,还是一尘不染的矗在里侧。他抚着那朱色小碑,喃喃自语:“心儿,又一年了…但为何自你离去,我度年如度日,就似你离开方才一瞬,就似你总在住过的院落里绵绵舞起,你曾问我若你从三百年后而来,我是否会爱你一如往昔,我信你所言,亦不变当初,若我今生已寻不到你,不知三百年后,能否与你携手风雨,能否从点滴而鉴,伴你而行…”十年来,不管他如何修信养性,不争不夺,都无法撼动他皇阿玛坚如铁石的心,爱她一生,竟连她的葬身之地都不知道,多次闯进康熙为索心建造的衣冠冢,他甚至带着斧头欲劈开那道石门,最终却仍是被人阻在几步之外…他的阿玛,竟如此狠心…

在旁立了许久许久,寺中僧人亦不敢靠近,皆是拿了个**在宝殿门外排排端坐诵经,直到日上三竿,太阳晃眼,才悻悻然的撤去食堂用饭。(wwW.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山下又传来焦急行马之声,高毋庸嘘停急马,一个趔趄落下马来,摔起一片尘土,不顾身上污脏一片,箭步如飞向宝殿奔去。

“高毋庸,你知道我的规矩,为何今日还要擅闯佛寺?”胤禛看着大喘粗气的高毋庸,愤怒说道。

“爷!奴才知道今儿个是爷为福晋留的日子,万事不得叨扰,但是此事十万火急,即是爷要剐了奴才,也不敢不报啊!”高毋庸急着说道,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闲话少讲,直接入题!”胤禛仍是依在小碑一侧,不耐烦的说道。

高毋庸却径直凑上身去,附耳说道:“宫中传回消息,乾清宫忽然闭门掩窗,重兵把守,皇上恐怕…恐怕已经驾崩了.”

胤禛这才挺直了身躯,青筋微跳,嘴角微翘着说道:“高毋庸,你此番来的的甚好。心儿,听见没有,你我多年的筹谋,终于到了瓜熟落地之时了,我一定会让你见到大清绵延不尽的国祚,将由我而盛。”明明言语狠戾,却在转身之时,艰涩的流下泪来。

与他争抢一生的皇阿玛,又敬又恨的皇阿玛,终于还是离他而去了,此生缺憾至深的,除了不可得的爱情,今日又痛失了深不可攀的父爱。

但他此刻,却没有时间沉溺悲痛,成败得失,在此一举。

“高毋庸,你立马去十三阿哥府邸,把告诉我之事再转述一遍即可,他自会知道如何行事。”他策着马鞭,对高毋庸说道,自己却飞身往隆科多府邸行去,入门时候却看见八爷正悻悻而出,他停下脚步,讥笑着说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有一线希望么?”

八爷面色柔和,回望他时平淡如水:“四哥,你我之争,在心儿甘为你死之时,你已经赢了个彻底,若非我额娘以死相逼,我段段不会做了这件令我懊悔一生之事。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_书_网 _]”

“那你今日到底是为何而来?”胤禛戏谑的说道。

“为保命而来。”八爷双拳背转而握,说道:“我退出角逐,并不意味着会拥戴你,事到如今十四弟气势如虹,皇阿玛对他更是器重有嘉,到底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哈哈哈!”胤禛忽而狂笑着说道:“胤禩啊胤禩,你败就败在永远看不清形势,十四弟深得皇阿玛器重又如何,他而今在哪里?遥在边关,我有整个蒙古牵制其势力,即便不敌,也有年羹尧半路阻截,即便十四弟乃军事奇才,也脱不了这腹背受制的局面!而你今日所寻的隆科多,摆明也是帮不了十四弟的忙的!”

胤禩终于败下脸色,愤然而去。

大笑过后,却是集聚的狰狞,扭曲了他清秀依旧,岁增从容的面庞。望着胤禩背影,嗤笑于鼻。

待所有布置妥当,他方从容行入宫内,面色如常,身带檀香,而手中握着的,却是一环象征平和的佛珠。胤祥早已在乾清宫门口等他,见他来时眼神交集,示意一切准备妥当。

隆科多纵然多年追随可堪信任,但他却早已不再习惯孤注一掷,所以若今日事情有所差池,仍有胤祥的后备军队潜伏于九门提督之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要螳螂专于捕蝉,不弃猎物,那么胤祥这只黄雀,也仅是摆设之物,若螳螂异心,则黄雀捕蝉也未为晚也。

乾清宫宫门紧闭,侍卫林立,许多阿哥嫔妃皆前来探望,但却得到无一例外的答案:皇上有旨,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准入宫探视。

“四哥,怎么办?”胤祥终于沉不住气,问道。

胤禛眼望远处,转了转佛珠说道:“等,她会出来的。”

“谁?”胤祥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的额娘。”原来天光十分,德妃便已经受诏入了乾清宫。

“大事不好!额娘素来疼十四弟,恐怕不会劝诫皇阿玛立你为帝。”胤祥在胤禛耳侧轻声说道。

胤禛却未接话,只是浅浅一笑。

落日十分,德妃终于出了宫门,手捧紫檀木镶金盒子,依稀能从镂空的花纹缝隙里看见,里面犹若放着一封遗信。

她面容枯槁,似瞬间老去十年一般,全发皆白。

径直走至胤禛面前,说道:“你随我来,额娘有些话,要同你说。”胤祥一手拉住胤禛手肘,摇了摇头,胤禛却满脸成竹,笑着对胤祥说道:“没事。”

永和宫内,德妃摊坐在上,对着身侧胤禛说道:“都说地能养人,额娘自入宫以来久居永和宫,心里所想所念,皆是和字,而今你皇阿玛病体不支,聪慧若你,也知此番已经崩了。”她停下抹了把泪,继续说道:“且已搬下遗诏,要立你十四弟为帝,额娘素来知你有九五之志,此次能否秉承这个和字,莫再起干戈,顺了你阿玛的意呢?”

胤禛满面温和,强忍着内心剧痛之感,手中佛珠转转而响:“十四弟乃是我嫡亲弟弟,我又怎会与他相争呢!只盼我这个做哥哥的,能有福气为他宣读遗诏。”望着德妃怀中盒子说道。

“莫看了,这不是你皇阿玛的遗诏,遗诏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之下,待对外公布皇上丧讯之时,你拿来宣读也可。”德妃讨得胤禛允诺之言,终于放下心来,说道:“那么明日一早,便准备散布消息和宣读遗诏之事罢。”

胤禛恭顺的点了点头,出门之时却转身问道:“额娘,儿子感念你这般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不知这是否亦是皇阿玛的意思?”

德妃顿了一下,说道:“你莫要怪你阿玛,他的意思是等十四回来,再同你说此事的。”

“儿臣明白,不敢怪怨。”步出门时,胤禛只觉脚步沉重,到最终,他的阿玛,还是没有选他。秋风凛冽,却利不过他的心!

第二日清早,隆科多整装待命,将宫里宫外围的水泄不通,德妃一看便知情况已变,孤自捧着盒子站在乾清宫宫门之外,风肆而行,她白发乱舞,犹如一疯癫妇人。

胤禛与胤祥身穿丧袍,身后跟着的是队队罗列整齐的兵士。行至乾清宫时,只见德妃披头散发,点妆未施,在风里摇摇欲摆。身边放着的是一熊燃火盆,发出猎猎声响。

“胤禛,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十四弟!”德妃启口便是诘问之词。

“额娘,你不要这样。”胤祥有些悲恸的说道:“外面风疾,莫要伤了身体,来人啊,送额娘回宫休息。”

边上侍女上前挽住德妃的臂膀,德妃却大力一甩,说道:“我再问你皇阿玛当初问过的问题:江山美人,你选什么!”

胤禛心中一痛,又忆起与心儿的点点滴滴,抽搐难抑。几欲站不稳当。

胤祥心里清明,说道:“额娘明知心儿早已…而今再问此话,又有何意义呢。”

“胤禛,你答我!”德妃执意问道。而胤禛终于在她的逼问之下,怒气尽现:“事到如今,儿臣还有的选吗?”

“这么说,你是选江山了,好!很好!”她大吼一声,将怀中木盒丢进火中。瞬间即被火焰吞没。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不要怪额娘对你狠心!”说罢,便蹒跚落阶,回了永和宫。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胤禛对外公布丧讯,大清圣祖皇帝驾崩,举国道哀。同时由隆科多对外宣读遗诏,登基为帝。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十四阿哥胤禵未召而还,带兵奔丧,雍正帝闭城门数日方才允准回宫,五月初终议其罪名,遣守景陵。

雍正登基之初,尊德妃乌雅氏为皇太后,德妃辞而不受,拒搬宫邸,同时重病缠身。雍正尽孝服侍,却仍在雍正元年五月胤禵被遣之后,二十二日郁结而死。葬于景陵。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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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二)

七月,紫禁城内烈日如火,两名负责准备衣食的宫女,端着三四个咸菜馒头,一碗清的能照出眉眼的汤水一路往咸阳宫小步挪移。似乎颇不情愿走入那盛草及腰,满地瓦碎的院落。

“姐姐,听说这屋之前是由梅香侍候的…”身形娇小的宫女对着边上看着年长一些的女子说道。女子微一敛眉,表情虽仍镇定,端着盘子的手却不自觉的颤动了下,撒了几滴汤水出来。

那梅香,便是昨儿个夜里上吊自缢的宫女。

咸安宫宫门上的朱漆早已被烈日烤的绽了开来,似一块块干枯爆裂的树皮,耷拉着挂在门上。但即是破败如此,边上却有重兵守卫,除了常守在外的四名兵士之外,还有巡逻岗哨时不时过来转悠,因为此地乃是当今皇上的二哥,前任太子胤礽的圈禁之所。

“绍露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也…”那娇小女子亲眼见过梅香缢死模样,心有余悸。

“秋心!”绍露见已近宫门,只是沉声喝住了她,并未解释一言半语。

兵士搜检了一番周身,便打开那沉的似有百斤重的铜锁,推门让她们进去。整个院落没有一处树荫,没有一张藤椅,甚至没有一块尖石。除了疯长的野草,再也看不见任何摆置。

而那静坐在长草中央的男子,说不出来的骇然模样。乍眼望去,形如骷髅。秋心惊呼出声,浑身虚软,差点便把手中盘子给打翻了。

绍露死死的捏着托盘边缘,才鼓足了劲往那男子身侧行去,只见那干枯极瘦的驱干上,似爬着条条细长的虫子,交错蠕动。(www.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_书_网 _)定睛细望,才看清那是皮内蜿蜒的条条血管…

而原本该是一对秀目的地方,此刻却用两片污脏的棉布包扎着,似乎仍在缓缓沁出血来。

绍露终于止不住内里翻涌,狂吐许久。往后退了几步才稍觉好些。胤礽似乎觉出身边有人,张口扭动了下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两个女子终于惧怕的不能自已,猛冲过去将手中吃食搁下,即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门口守卫见此一幕,毫无半点讶然之色。

第二日一早,紫禁城内又多了一名缢死之人,秋心娇瘦的身体,被两个老嬷嬷悄无声息的架走了。高毋庸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抖缩一团的绍露说道:“富察氏绍露,想你也是个聪慧之人,秋心为何而死,想必你心里有数,皇上知道宝亲王一早便属意于你,只要你按着皇上心思侍候咸安宫那位主子,早晚能得到皇上特别眷顾,为你安排个锦绣前程,不然按着你那低下出身,恐怕这辈子也没法攀上宝亲王这个高枝,到底选哪条路,你可得自己掂量。”

绍露凝神许久,终于额头点地,说道:“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昨日奴婢什么都没见到。”

高毋庸满意一笑,终于安心的出了屋子。

雍正二年十二月十四日,胤礽病逝于咸安宫,外传乃是死于伤寒。次年,富察氏绍露立为宝亲王嫡福晋。

红布掩面,犹盖不去咸安宫内那飘荡悬于梁上的干枯身影,风吹过时,轻柔摇摆…长草结绳,吱嘎声起…

-----------------------------------------------又是寒冬腊月,梅花开的正好。胤禛孤身立于景山,低吟一句:“心儿,朕本愿让他凄凉百倍的活着,可他竟敢死去…才两年的折磨,便让他偿了你所受的多年苦楚,实在是便宜他了!”一拳打上梅花树干,摇落一片碎瓣。

不由的又是一阵抽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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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三)

月年行过,却为何仍是不减相思。

胤禛放下手中朱笔,嘴角不自觉擒起一股笑意,难得的舒眉展颜,不知又忆起了些什么。高毋庸好奇的往案上一探,终于还是只看到了那些文词晦涩的上奏言辞。

心里一阵叹息,自从索心福晋走后,皇上的心情益发捉摸不定了。为人处事更加狠辣决然,不给人留有后路,短短两年间,便将朝政军权尽归己手,利民新政不断推行的同时,对待那些“故人”更是毫无宽赦。

若虐死太子是其罪有应得,那么助他登位的两大功臣,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为何他会落此狠手。隆科多自去年年初圈禁之后,年底便抑郁而死了,一向身体粗壮的汉子,竟经不起短短一年的幽闭之苦,里面的千秋,可窥一斑。而那嚣张显赫的年羹尧,皇上也在前日下了诛杀令。年贵妃不知为何得到了风声,哭喊着前来求情。

但他眼见着年贵妃长泪不断,哀跪于养心殿门口整整一天一夜,都仍是一语未发。趁她晕厥时候将她抬回了宫。

可能是朝殿铜鹤的龙涎香筠然太久,高毋庸益发看不懂这个自小一同长大的主子了。

眼见烛火将尽,高毋庸去外房拿了只长烛换上,说道:“皇上,您总这样夜夜不倦的批奏折,会把自个身体给累垮的,皇后那里,已经派了好几拨人来了,问皇上今夜到底去不去坤宁宫,今儿个…是皇后的生辰,如果皇上现在去,还能赶在天光新日之前…”

胤禛不耐的罢了罢手,示意他禁声,今生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若非权衡各个妃嫔地位,若非他要下手打击年羹尧,不能再让年氏做大,若非钮钴禄氏实在太过淡薄,震不住他的后宫,他是断断不会把皇后之位,交给她的。

他许下一生的诺言,最终还是未有实现。而今他再也不受制于任何人,他大可以将万千宠爱,归与一心,但是他的心,又在哪里…

“皇上…皇贵妃最近身子也不甚安好,她殿里的宫女,也来禀报多次了,求皇上驾临一探…不知皇上…”高毋庸仍在那喋喋不休的唠叨着他的后宫琐事。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高毋庸,你是不是觉得朕对她们太过寡恩了?”

高毋庸第一次这般鼓起勇气与他对视,低低的说了句:“是…”

胤禛饶有兴致的笑了笑,斜着一边嘴角待他下文。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_书_网 _]

“就像皇贵妃…您召了她进宫,却一次都未曾宠幸过她…”想起管氏,那个盛大婚礼迎来的女子,胤禛心里一阵酸涩,登基初年,便把管氏小女儿接进宫封了皇贵妃,他如此大费心机,只是为了还给心儿一个盛大的婚宴…一个他今生欠她的念想而已…

高毋庸看着他满脸的忧抑神色,终于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言了,踩中雷心。

正不知该如何圆场之时,外面突然传来小全子慌张的声音:“不…不好了…年贵妃上吊自杀了。”

胤禛似乎仍未从思绪中抽回,许久才反应过来,问道:“情况如何?”

“死了…”外面公公哆嗦的说道,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降个失职之罪,顷刻便人头落地了,未想过了许久,只听见养心殿内一声无奈的叹息:“下去吧,朕知道了。”

次日,追封年氏为皇贵妃的诏书,公然布告天下。

事到而今,助他登位之人,仅剩下遥在蒙古的张猛一人了…不知他,又会有何结局,高毋庸每次立在他的身侧,都有些脊背发凉,战战兢兢。

数月后,紫禁城上空还是弥漫着股股血腥之气,胤禛与胤祥在御花园内并列而行,神色有些凝重。胤祥问道:“四哥,必须这么做吗?”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说道:“除了张猛,还有丹津多尔济!就凭他过往的那点妄想之心,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四哥…”看着这个气度雍容胜前,却依旧瘦削不堪的男子,心酸排山而来,心儿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为何他还是放不下…昨日雅柔所说的事,他是断断不敢再在他的面前提起了…不然八哥,不是一杯毒酒下肚,便可轻易了结的了。

“四哥…若心儿仍在,不会愿意你这样的。”唯有抬出心儿,他才能有片刻理智。

“胤祥,你还记得索额图吗?”胤禛忽而旧事重提,登上万春亭,背着手说道:“是隆科多亲口告诉我的,心儿看着索额图吞下毒药之时告诉他,她定能让允礽有他一般无二的下场。你可知心儿有多恨他们…所以我折磨允礽,仲夏盖棉被,寒冬晾薄席,三餐七分饥,度日如度年…我要让允礽痛苦的活着,等我找到了心儿的坟冢,便当着心儿的面,赐他毒酒一壶…可我,竟然这个都做不到…我掌握四海,却翻不出心儿遗骨,我大权尽拢,却释不尽心儿心中所恨。”

胤禛双肩颤动,似乎有了几许哭意,他稳了稳情绪,方才转过身来,双目尽已血红…

“允礽是允礽,丹津多尔济是丹津多尔济啊!心儿并不恨他,恨他之人,是你啊四哥!你这般做,心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胤祥已是有些声嘶力竭。

“不必多说,朕意已决!”胤禛终于架起帝王威仪。呵斥道。

胤祥叹了口气,说道:“微臣遵命!”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甩步走了,他的哥哥,那个曾经与他相伴,那个虽然孤寂,却依旧从容不迫的哥哥,那个事事以大局为重,不绊儿女私情的哥哥,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二日,胤祥便带着圣旨,策马前往乌兰巴托。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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