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呼延南音
“啪——”
庭渊伸手在空中拍了一下。
伯景郁看他。
庭渊摊开手,“有蚊子。”
伯景郁:“……”
庭渊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赤风得多久才能回来,今天不会又要熬大夜吧。”
如今胜国,除了帝王,仅有一位王爷。
郁王伯景郁。最豪华的那车周围有四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握长剑,身背弓箭,随时准备迎战。
前后都有随行的士兵,队伍拉得长长的,少说得有五百人。
马车内坐的,正是胜国唯一的王爷,伯景郁。
伯景郁年初刚满十八岁,从他父亲老王爷那里继承来的王爵,他的父亲忠诚王伯子骁是胜国第四代君王伯临呈老来得子,与第五代君王伯子骞是亲兄弟,伯景郁与第六代君王伯景照是堂兄弟,如今胜国第七代君王伯荣灏虽比伯景郁大两岁,却要喊他一声王叔。
论地位,在整个胜国,除了伯景郁还在世的父王,还有如今已经称帝的侄儿,便再也没有人能比他地位更高。
此次遍巡六州原该是伯荣灏亲行,奈何朝中局势不稳,他上位后一系列改革引得朝中众臣不满,才有加封伯景郁为平天王,寓意与帝王地位齐平,由伯景郁代天巡狩,所到之处如帝王亲临。
女君统一这片大陆后建国,国号为胜,有人说胜是胜利的意思,也有谐音盛的意思,往后胜国必定繁荣昌盛。
当初女君为何用这个字作为国号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如今已历经七朝,建国已有一百七十多年。
胜国分六州,京州、中州、东州、西州、南州、北州六大州,南北跨度约一万六千九百里,东西跨度约二万六千里,以州为单位,再划分行政区域,州—县—乡—村,其中京州由帝王直接管辖,京州地处整个大陆的核心区域,中州与京州接壤,区域最大,人口最多,气候最好,也是除京州外最繁华的大州。
居安城地处中州核心地区东北方,往北八百里就是京州,京州南北约三百五十里,东西两百八十里,京城王都在京州最中心的位置。
从京城到居安城,快马加鞭日行百里,七八日即可到达。
伯景郁沿途明察暗访,等到居安县地界,已经是一月后。
三月出京,四月抵居安县,刚出京沿途山花烂漫,路旁的野花五彩缤纷,如今到了居安县地界,山花已经快开过了,农民已经开始播种。
“殿下,我们已经到居安县地界了。”
伯景郁道:“去把我的马匹牵过来。”
出京这么久,还是伯景郁第一次骑马。 西州南部实在是敏感,南部有些部分被叛军掌控,呼延南音也不敢冒险收南部的人。
“事关整个西州北部五千万的人的生存,我呼延一族将这些人从西州带到西府来工作,便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他们的利益。”
若是因冒险招进来一些搞事情的南部叛军的人混进西府,真要在西府做点什么,毁掉的又岂止他呼延一族的生意,更是毁掉了千千万万个西州北部人赖以生存的活路。
要真再起战事,西府禁止西州老百姓来西府务工务农,到时整个西州百姓面对物资匮乏土地贫瘠的西州,他们该如何生存?
无论如何,呼延南音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工会第一准则就是不允许有西州南部部落的人注册。
他们爱去哪里去哪里,绝不能来祸害他的工会。
退一万步来说,西州南部的百姓生死与他何干,他家祖上几百年前就被南部的祖先驱逐到了北部荒地,当时的西州北部可不是一片沼泽绿洲,而是实打实干旱荒地,之所以成为如今的沼泽绿洲,也是随着自然环境演变而来的。
伯景郁:“你倒也不必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
呼延南音松了口气,态度恭敬诚恳道:“多谢王爷信任。”
庭渊问呼延南音:“这注册在案的农工便有一千四百万,那你们在西府有多少土地?”
这个数字是庭渊真的想都不敢想的。庭渊翻了个身,打掉伯景郁的咸猪手,“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你要这样下去,我还是回居安城算了。”
他留下可不是为了让伯景郁对他动手动脚,沦为他的玩物。
“好好好。”伯景郁嘴上说着,一弯腰就把庭渊抱起。
突然腾空,庭渊毫无防备,只能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一切——伯景郁的脖子。
伯景郁嘴角噙笑,“你觉得你还能从我身边走掉吗?死你都得死我边上。”
庭渊:“……”
伯景郁故意颠了两下:“你可要抱紧了,免得掉下去。”
“你有病吗?”庭渊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伯景郁:“有,还病着呢,你摸摸。”
说着他就把头伸过去了。
庭渊无语极了。
伯景郁将他放到自己的床上,“今晚陪我睡吧,这几日/你不在什么,我都不踏实,好几日没有好好睡觉了,明日便不再这样了。”
“我是看在你几天没睡好觉的份上,可不是想跟你一起睡。”
伯景郁笑着答应,“好,你说什么都好。”
杏儿单独住一间,平安和赶车的侍卫住一间。
“咚咚咚——”
杏儿的房门响了。
她问:“谁啊?”
董怡然道:“是我,杏儿姐姐,我来给你多送一床被子,你这间屋子比较潮,白天太阳照不到,多加一床被子,这样晚上暖和一些。”
杏儿起身开门。
庭渊已经睡下,可能是这几日没睡好的原因,他睡得格外快。
伯景郁睡眠比较轻,杏儿他们那边的声音将他吵醒。
伯景郁给庭渊掖了被角,随后搂着庭渊闭上眼。
门外站着董怡然,她抱着一床被子进屋。
杏儿将被子接过,“谢谢怡然妹妹。”
董怡然笑了笑,“还给你准备了一壶姜汤,你趁热喝了,晚上就不冷了,九月中旬晚上就开始降温了,换季一不留神就容易染上风寒。”
杏儿放好被子后,又将董怡然递过来的姜汤接过喝下。
“哈——”杏儿被这姜汤辣得差点出了眼泪,“这姜也太辣了。”
董怡然笑说:“这是野山姜,最是辛辣,入药极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姐姐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杏儿与她说。
喝了姜汤之后身上暖乎乎的,杏儿吹灭油灯,睡得格外安稳。
夜半——
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众人。
伯景郁比庭渊先醒来,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砸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高声呼喊,“有人在家吗?董郎中,小董郎中,你们在家吗?”
庭渊紧随其后被吵醒,一睁眼发现自己面前漆黑一片。
还能清晰地听到心跳声,一只手搂在自己的腰上。
他就知道,这又是在伯景郁的怀里。
庭渊稍稍动了一下,伯景郁身上和火炉一样,太热了,这种热度会影响他。
“外头怎么了?”庭渊问。
伯景郁说:“有人在外头砸门,大半夜的,可能是有什么急病要请郎中去医治吧。”
庭家是居安城里的首富,居安县的居民住得比较分散,很难形成规模,庭家的田产铺子各种加起来确实比较多,老爷子有眼光打量购买山地田产街铺,这才能让庭家坐稳居安县首富的宝座。
居安县的耕地多为山地,不似西府这样的平原,也就注定了经济无法实现飞跃,胜在居安县粮食产量不错,耕地面积也多,再加上居安县的占地面积足够大,居安县北部矿产资源丰富,有大量的盐矿、铜矿、煤矿、铁矿,冶炼技术非常出色,又是交通要塞,这才能挤进中州八十七个县前十。
西府这边整体产业比较单一,就是农作物和水产,相较之下工业并没有那么发达。
西府一年四季温度都高,对煤炭的使用也不广泛,不似北府和东府等地,到了冬季需要燃煤取暖,各地都从居安县买煤,北部的百姓都不怎么种地,家家户户靠山吃山,北部的瓷器技术也是相当不错的,虽制作的瓷器不是最精美的,胜在价格低廉品质优异,各地做生意的人都爱购买,这才使得居安县财政收入非常抢眼,除西府之外中州唯一的一个富庶之地。
呼延南音回答道:“如今由我们工会统一管理的土地大约有五千万亩。”
此话一出,伯景郁和庭渊都惊呆了。
相当于他的手里掌握了西府农户手中六分之一的田地。
伯景郁断然没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庭渊:“竟想不到呼延公子的生意做得这么大。”
呼延南音道:“这也算不得什么。”
若按田产面积算,他们家确实没有多少田产,可若是按照抽成来算,那便是天文数字。
收上来的粮食五成给农户,两成上税,一成半的粮食给农工,自己这边还能余下一成半的粮食,光是余下的这些粮食,便能抵上一些地方偏远的府县一年的产量。
折算成现银,一年的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
庭渊家中攒了几十年的家底与呼延南音家比,那可就差远了。
伯景郁的算数能力倒也不差,粗略算了一下,呼延家一年抽成便能抽八千万石,折算现银五千多万两。
庭渊倒是没算出来呼延南音一年能赚多少,稍微想一想便能知道这是个天文数字。
庭渊问:“那你这工会抽成收上来的粮食怎么安排的?”
问完后/庭渊才想起来,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商业秘密,他道:“若是为难的话不说也是可以的。”
“倒是没什么为难的,我们呼延家在各地都有粮号,卖的都是平价粮,主要生意在西州。”
西府家家户户都有粮食,即便是有粮号,除了住在县城的百姓,也没多少百姓会额外买粮食。
呼延南音道:“我们呼延家的粮号开遍了西州北部,不仅有粮号,还有钱庄酒楼客栈铺子等,东州,南州,北州,南府,东府,四处都有我们呼延家的生意。”
庭渊注意到他没有说北府西府和京州,原因也不难猜。
东府地势偏低,刚好与东州部分地区接壤,又有绵长的海岸线,南部与南府和南州接壤,要么干旱要么就是暴雨不断,南州面积快赶上西州,九成的面积都是沙漠,没办法种植农作物。
其他几个州就更不用说了,情况各有各的恶劣。
北府虽然水稻一年只能一熟,自给自足还是绰绰有余的,京州住的都是权贵,也不需要什么粮食,基本是京城拨粮,京城就更不用说了,吃的都是老百姓纳税的粮食。
至于西府,遍地都是粮食。
庭渊:“我听说在西府买两石粮食,在西州只能买上一石的粮食?”
呼延南音点头:“是的,粮食过去不容易,路途遥远,还要防止被叛军抢劫,以至于西州的粮食确实要比西府贵一半,不过西府的粮食比其他地方要便宜,若是拿西州和其他地区作比较,差距倒也没有这么大。”
也确实如此,就像居安县的煤炭一样,在别的地方买就要比居安县贵得多。
他的马匹通体雪白,极为漂亮,是西州上贡的,名为踏雪。
同行还有另一匹马叫飞鸿,通体赤红,也是西州上贡的。
一红一白两匹良驹,是伯景郁最宝贝的,寻常马匹放开了跑最多可日行一百五十里,而这两匹马,可轻松行至两百二十里,放开了能跑近三百里。
伯景郁从马车上下来,对右手边的侍卫说道:“我们走后,你坐进马车里,沿着官道往中州总府方向缓行,多派人四下查看,沿途见闻记录在册,待我办完事情会去追你们。”
此去中州总府还有两千里,缓行就意味着日行六十至八十里,要走到中州得一个月左右。
伯景郁只带了一名随从,两人三骑,踏上前往居安城的路。
居安县在中州地界八十七个县里,不算是最富有的,却也能排进前十。
道路修得宽敞平稳,颇有京州官道风采,沿途倒也有不少人,多数是镖局运送货物或是货郎。
走出二十里,随行的侍卫道:“殿下,前方有个茶铺,要去歇歇脚喝口茶吗?”
此时正值晌午,太阳毒辣,纵使骑马,也出了一身汗。
伯景郁:“从此刻起,喊我公子,莫要暴露了身份。”
“是,公子。”
两人来到茶铺,吃茶的人不在少数,多数都是趁着晌午太阳大休息片刻,等太阳稍小再赶路。
晌午着急赶路,容易中暑。
茶铺的伙计见二人的高头大马,就知道这二人绝非普通人,客气地问:“二位客官吃茶还是用饭。”
说着便想上前帮忙牵马。
随从制止了伙计的行为,“不必,我自己来。”
伙计便没轻举妄动,笑着看向另一位,等待答复。
伯景郁道:“随便上点。”
随从抛出一两银子。
他们这些在官道边上开茶铺的,什么样的贵公子没见过,也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看这二位穿着华丽,马匹不凡,猜测可能是京州贵人,不敢怠慢。
给了一两银子,他便将铺子里最好的东西都上给了他们。
铺内还有其他歇脚的客人,视线也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不敢多言。
外头的篝火会早就结束了,这几人还未回客栈,伯景郁怕他们着急。
反正他们现在在衙门,周边有的是人,倒也不怕出什么事情。
赤风领命而去。
伯景郁看庭渊坐在这里强撑精神,与庭渊说:“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等人到了我喊你。”
庭渊嗯了一声,单手撑着头眯上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