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巳邑部落
入夜家家挑灯,女君神像下方一片火红,似火海一般,灯火往四周蔓延,四条主街道上人头攒动。
庭渊站在窗口看着女君神像的方向,热闹非凡。
伯景郁过来敲响他的门,“庭渊,准备出发了。”
庭渊关上窗户,转身去开门。
门外,许院判和伯景郁等在外面。
如此高的作案率,放眼在现代世界各国杀手,也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这意味着如果这个凶手不能趁早抓住,每年至少还要死六七个人。
如果凶手的变态欲望加重了,或者一个多月杀一个人不能够满足他的需求了,很可能会缩短杀人的时间。
一个月、二十天、半个月、十天、五天、三天、一天……
若照这个发展趋势下去,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城中的百姓。
“这些妇人可有什么特征?”
掌柜得摇头,“没有任何特征,唯一的特征就是都是女性。”
“这凶手杀人的地点范围固定吗?”
掌柜的又摇头:“不固定,我们城南一共有四坊十六市,每次杀人的地点都不固定,凶手的行踪飘忽不定,导致无法锁定他的活动范围。”
“这个凶手流窜作案,说明他对城南的情况非常了解。”庭渊摸了摸下巴,有些难搞,“还有别的有用的信息吗?”
掌柜的摇了摇头,“但凡有一丁点线索,也不至于两年半连凶手一根头发都摸不到。”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力。
伯景郁看向庭渊,“这个案子,我们得管。”
庭渊点了点头,“管,必然是要管的。”
看着眼前这一群年轻人,平均年龄都没超过二十岁,唯一一位年长者,看着已经五六十高龄,掌柜的叹了一声,“从何管起?”
“打前年案发起,城南的居民就自发上街组成了卫队,和衙门的官差,城防的官兵相结合,在城南密集巡逻,持续巡逻大半年,这采花贼依旧顶风作案……”
“最后无奈,大家不愿拿命赌,这才陆陆续续的搬离了城南,剩下我们这些不能搬走的,多数都是产业在此,或是祖宅在此……”
掌柜连连叹息,“若非我这生意在此,我也要离开城南,妻女这几年都住在外祖家,便是惧怕她们惨遭毒手。”
若说他们之中能有谁有本事破这个案件,也就只有庭渊了。
杏儿道:“我家公子破案如神,他出手,这案子必然能破。”
庭渊却摇了摇头,“话不能说得太满,得我看过卷宗才知道。”
听杏儿说庭渊断案如神,掌柜的立刻起身和庭渊行礼,“方才是我怠慢,请公子莫要怪罪,若公子真能破了这案子,也是造福我们城南数万百姓,公子若是想看卷宗,可去衙门,县丞曾广招贤士欲勘破此案,也曾不远百里请民间神探前来协助破案,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宋诗杰道:“倒是没怎么听她说起过,我与她也不算熟悉,我有一份在衙门做账簿先生的活,白日也不曾在家中,要说和家中这些仆人相熟,得是我夫人和长嫂弟媳,长嫂弟媳今日去了绣坊,我夫人倒是在家中,不如我请她过来。”
庭渊道:“那便麻烦你了。”
宋诗杰摇头:“我哥如今死不瞑目,做弟弟的,虽不能为哥哥手刃凶手,却也得求一个清楚明白。”
转而这宋诗杰又问庭渊:“大人,我哥被韶音杀了,按理说谁杀了我哥我该找谁索命,可这韶音也自杀了,我该如何为我哥讨公道?”
这案子不好往下查,也正因被害者和凶手都死了。
想让凶手抵命都不成。
也正因此,司刑院的人才敢把案子搁置了。
在他们看来,这案子几乎没有什么疑点,死者是宋诗文,凶手是他家的女仆慕容韶音,两人都死了,无非就是查出个结果,可若真查不出结果,那也就只能搁置了。
总不能去阴曹地府追问慕容韶音为何杀人。
庭渊道:“总归是先把疑点查清楚,一个人不会毫无由来地杀掉另一个人,更不会轻易地畏罪自杀,即便凶手已经死了,行凶的原因还是要查,给你们一个交代,也是给朝廷一个交代,身为朝廷命官,死得不明不白,这终究是说不过去的。”
宋诗杰点了点头,抬起袖子擦掉了眼泪。
不多时宋诗杰的夫人便来了正厅,见她入门时稍微用手扶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肚子,便不难看出,她有身孕了。
庭渊不会看月数,也不知她如今是有几个月的身孕。
宋诗杰起身介绍,“这位是负责哥哥案子的大人。”
其他的便不用介绍,他们同住在一个衙门后院,往小说了都是街坊邻居,他们家哥哥身为通判,职位不低,其他的这些官员多的是要上门来走动的。
宋诗杰介绍自己的夫人给庭渊:“这位便是我的夫人张昕媛,如今有了身子,行路迟缓,让诸位大人久等了。”
庭渊忙请她坐下:“张娘子快快坐着。”
张昕媛拍了宋诗杰一下,似是恼她,见庭渊年岁不大,却有如此待遇,与她说:“多谢大人关怀,这妇人有孕头一胎是要小心,二胎便已经有了经验,倒也不必过分担忧,是孩子他爹过分紧张了。”
庭渊的视线落在她肚子上,看他夫妻二人关系如此好,卷宗上说他们第一个孩子已经七岁了,想来成婚也是有些年头了,倒也还如此甜蜜。
一时恍惚想到了伯景郁,他们两人有没有七年都说不好,若他娶的是个寻常的女子,说不准真能抱上孩子,将来也能享受子孙满堂承欢膝下的乐趣。
想到两人今日无意间开的玩笑,庭渊心中有些忧愁,不由得叹了一声气。
他这一叹气,倒是给屋子里其他人叹迷糊了。
这怎么好端端地,他叹起了气。
旁人也不敢问他是怎么了?傍晚时分,落宿在客栈时,念舒醒了过来。
看到眼前出现的陌生人,本能地感到畏惧。
幸得自己的哥哥在身边,才没让她过于恐惧。
念渊道:“姐姐是好人,他们都是好人,是他们救了你。”
念舒有些茫然,却不忘与杏儿说:“谢谢姐姐。”
杏儿笑了笑,“真乖。”
她与念渊说:“去找给你妹妹看病的大哥哥过来,让他来给你妹妹看看。”
念渊飞快地跑出去。
没看路,直接撞上了庭渊。
庭渊与伯景郁正好在说话,没注意看路,被撞了一个趔趄。
伯景郁伸手撑住庭渊的后腰,有点不高兴地问念渊:“你跑什么。”
念渊因撞到了庭渊很愧疚,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庭渊伸手摸了摸他的:“没关系,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是怎么了?”
“妹妹醒了,姐姐说让我找哥哥去给妹妹看病。”
听到念舒醒了,庭渊很高兴,与念渊说:“慢点跑,不急,许昊哥哥就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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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渊嗯了一声。
庭渊让开路,与念渊说:“去找哥哥吧。”
伯景郁冷着脸,庭渊转头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别板着脸,怪吓人的。”
伯景郁脸色缓和了一些,“我要是没接住你,你肯定要摔倒的。”
庭渊:“你这不是接住我了,你最厉害了,肯定不会让我摔倒。”
“你……”伯景郁哼了一声,“懒得说你。”
庭渊去扯他的衣袖,“不要生气了。”
伯景郁把他的手扒开。
庭渊直接抱住他的胳膊,“走吧,和我去看看念舒。”
两人来到杏儿的房间里,念舒和她住在一间屋子。
见到又出现两个陌生人,念舒很害怕。
庭渊和伯景郁见状就没靠近。
念舒对杏儿倒是挺信任的,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
杏儿温声与念舒说:“他们都不是坏人。”
念舒还是不肯撒手,也不敢看庭渊和伯景郁。
杏儿无奈地看着伯景郁和庭渊。
庭渊:“没事,小孩子怕生是很正常的。”
念渊带着许昊过来。
许昊提念舒检查了一番,随后与众人说:“没什么事情了,身体已经恢复正常,烧也退了,再喝几副药,注意别再受寒,就能好。”
念渊突然跪下朝许昊磕头:“谢谢哥哥救我妹妹。”
许昊连忙将念渊扶起来,“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们吃朝廷俸禄,在朝为官,百姓之安危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许昊虽还未进太医院,如今跟在伯景郁身边,回了京城也是直接入太医院任职的,现在一年到头伯景郁也是会给他发俸禄,没有亏待他。
念渊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些人,他们如此帮助自己,只恨自己太小,不能回报他们。
“我会与诸位恩公立下字据,等我长大了,去找诸位恩公报答你们今日对我妹妹的救命之恩。”
许昊摇头,与他说:“我们不求任何回报,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救你们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为什么?”念渊不明白:“娘说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
庭渊解释道:“你娘说得没错,但我们确实不需要回报,以后你能和你妹妹好好活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念渊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们。
再有三日就可到下一座城池,他们也就可以把念渊和念舒安顿好,继续赶路。
念渊异常懂事,会给他们每个人拿东西,很有眼力见儿。
大家都挺喜欢他的。
江迷山顶着压力问:“大人可是有什么顾虑?”
庭渊还在走神。
惊风挪到他的身后,戳了他一下,庭渊才回神,看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忙道:“不好意思,走了神,刚刚你们说了什么?”
江迷山问:“大人可是思考案子走了神?”
庭渊尴尬一笑,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张昕媛,“张娘子,听说您与慕容韶音很熟悉,我想找你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张昕媛想起慕容韶音,无奈叹了一口气,与庭渊说:“大人,不瞒您说,我实在还是想不明白,韶音为何会杀了哥哥。”
庭渊:“劳烦张娘子给我们说说,韶音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昕媛点头应允:“韶音很勤劳,很踏实肯干,为人也特别好相处,不瞒大人您说,我其实还想着让韶音做我的表弟媳,我表弟家不说多么有钱,起码是衣食无忧,我姨娘过来探望我时也是看中了她的。”
“我都想帮她说媒,大人便能想到,韶音这姑娘人品如何。”
庭渊点了点头。
若非是人品特别好的,也不会介绍给自己的弟弟,那必然是人品极好。
张昕媛又是一声叹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是不敢相信这是韶音所为的,可偏偏她又自杀了。”
庭渊问:“韶音可曾与宋诗文起过冲突,或者是对他表现出仇视?”
张昕媛摇头:“从不曾,莫说是韶音,便是我这个弟媳,一年到头在家中见到兄长的次数也不多,兄长总是忙于政务,早早出门,很晚归家,韶音是负责家中洗衣整理家务的女仆,每日辰正时上工,酉时归家,我们包她午饭,家中不同分工的仆人有不同的上工时辰,韶音做工的时辰兄长在前衙上工,即便是偶尔有接触,也是去给兄长送午饭。”
庭渊当然也是能够理解掌柜心中所思所想,他道:“我知你们定是做了许多努力,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就能勘破此案,但我会尽力而为。”
“公子既有心,这些时日公子等人的吃食住行便由我全权承担。”
庭渊抬手拒绝,“不必如此,怎能劳您破费。”
伯景郁道:“我等本就在朝为官,这是我等分内之事。”
“原来是官爷,多有怠慢。”掌柜的朝一旁擦桌子的店小二喊道:“快去让厨房多加几个菜。”
“是。”
饭后,众人将行李收拾好下楼。
杏儿依旧身着女装。
庭渊找上掌柜的,“掌柜的,劳烦您将衙门的地址告诉我们,我们这就去衙门。”
趁着天还没黑,去与衙门接触一下,了解案情。
掌柜地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这怕是要下雨了。”
“无妨。” 他不知道庭渊在廊下站了多久,身上冰冰凉的。
放下庭渊后,立刻将他身上的斗篷脱了,把椅子搬到炉子旁边,让他烤着。
鞋子也脱了,脚下放了一个小炉子。
一圈忙完了,依旧是一脸严肃。
庭渊有些郁闷,短短半日,他把伯景郁惹恼了两次。
瞧见伯景郁如今冷脸对自己,心中不太舒坦,“我以后不会如此了,真的。”
伯景郁一言不发,只是给庭渊倒了一杯热茶塞进手里。
庭渊又不敢说他要去淋雪的原因,怕伯景郁更生气,只能哄着。
哄来哄去,到晚饭都没有哄好。
念舒和念渊知道庭渊出不了门,便一人捏了一个小雪人拿来给庭渊看。
“先生,送给你。”
“好看,我们念渊和念舒的手真巧。”庭渊夸赞道。
两孩子在外头冻得手脸通红的。
庭渊忙把他们两个拉到跟前来烤火。
伯景郁脸色不好看,念渊和念舒有些怕他。
他们还以为伯景郁这脸色是因为自己去捏雪人的缘故。
念渊解释:“我今日字都写完了,杏儿姐姐也看过了……”
庭渊与二人说:“伯叔叔这样,不是冲你们的。”
庭渊与伯景郁说:“与我生气,你莫吓着孩子。”
伯景郁转身就往外走。
庭渊:“……”
念渊和念舒都不是蠢笨的孩子。
念渊察觉到了不敢说什么。
念舒直接问了出来,“先生,你惹叔叔生气了?”
庭渊嗯了一声,有些无奈:“是啊,我又惹他生气了。”
念舒:“我去求叔叔不要与先生生气。”
说着她就往外走。
念渊没拉住她,只好追出去,“先生我去看看,你莫出门。”
庭渊瞧着屋里只有自己了,想到伯景郁生气时看他的眼神,心中酸楚。
拿火钳戳着炉子里的炭火,眼泪夺眶而出,庭渊迅速抹掉,为这么点小事哭一场是不值当的,他真正难过的是自己没办法和伯景郁一起白头,怪只怪他身体不好。
门外,念舒着急去追伯景郁。
没注意踩着雪,脚下一滑,狠狠地摔了一脚。
念渊出来瞧见这一幕,急得大喊:“念舒!”
伯景郁回头正好瞧见念舒摔跤,又急又气,忙回身快步来到念舒身边将她抱起,“下雪路滑你瞎跑什么!”
伯景郁也是心急,本就与庭渊在置气,又瞧见这一幕,表情也来不及收,更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很凶。
念舒本是出来求他不要生庭渊的气,跑急了摔了一脚,身上都摔疼了,伯景郁再一凶她,她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加上身上疼,表达不出来急得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庭渊在屋内听到外头念舒大哭,以为伯景郁骂了念舒,便也顾不得许多,朝外跑去。
伯景郁意识到自己刚才态度太差,吓着孩子了,忙软下声来,“定是摔疼了,我是心急,不是真想凶你,念舒莫怕,我不是要凶你。”
念舒放声大哭。
念渊忙安慰她:“舒儿不哭,伯叔叔不是要凶你,只是担心你。”
伯景郁一抬头瞧见庭渊也出来了,吼了一句,“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掌柜的又见杏儿身着女装,说道:“姑娘还是换男装为好,若是被采花贼盯上……”
赤风道:“多谢掌柜的好意,我等武功各个高强,何惧一个小小的采花贼,掌柜的莫要过于忧心。”
别的不敢说,便是江湖排行榜上有名的英雄想从赤风的手里抢人也是不可能的。
掌柜的半信半疑。
他道:“既然你们去衙门也是想调查这个案子,我送你们去吧,这城南的路很复杂,我怕你们找不到衙门。”
“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若这个案子真的破了,于我来说也是好事一桩,我不必与妻女分离,她们也可安心在城中生活。”
他们虽不是直接的受害者,可这案子一日不破,城中便一日不宁,时间长了,人陆陆续续地搬离城南,对这附近的居民影响也不小。
掌柜拿了雨伞,领着他们前往县衙。
这城中街道真如掌柜所说,四通八达。
城中主路十分宽张,小路通往各个巷子,都是居民的住所。
若非伯景郁的听力好,根本听不见这里面有什么动静。
伯景郁道:“想办法让这女子醒来问问情况。”
惊风摇晃女子,“醒醒,醒醒。”
草垛子旁边正好有一口井,惊风用桶打了一桶水,原想着直接倒在这女子脸上,转念一想这一桶水对女子来说太多,倒掉了一大半,朝着女子的脸泼过去。
下一瞬女子便手忙脚乱地胡乱挥舞,“别碰我,别碰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