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鸡飞狗跳
“哦?”
伯景郁挑了挑眉,想看看他能够付出什么代价,示意他说下去。
欧阳秋见伯景郁没有打断他,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以为这是有戏,于是忙往下说:“下官家中倒也还有些钱财,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下官愿意孝敬钦差大人,给钦差大人拜个早年。”
庭渊站在伯景郁身旁,低着头,嘴角实在是难压。
好嘛,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开始贿赂,伯景郁要是真能放过他,那可就真是见了鬼了。
伯景郁低头看向跪在地上,正一脸谄媚地看着自己的欧阳秋,“方才你不是说自己拿不出一万两银子赎你儿子,怎么现在就改口家中还有些钱财,能够孝敬我。”
刑讯官急忙上去拉疾风,接着拉防风。
疾风被摔疼了,也有点生气,“你才有病吧。”
防风:“……”
疾风:“我又没惹你,你下死手。”
防风:“我也不是故意的,正在想事情你从后面来拍我,我以为你要攻击我。”
疾风伸手一巴掌呼过去。
刑讯官闭眼都不敢看,这一巴掌要是真落在防风的脸上,怕是要留下一个巴掌印。
防风也没躲,虽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是伤了疾风,让他打一巴掌也算是消气了。
疾风的手停在防风的脸庞,轻轻落在他脸上拍了拍,“算了,不跟你计较。”
防风:“……”
就刚刚那架势,他都以为疾风要把他呼死。
谁知道只是轻轻摸了两下他的脸。
防风:“谢谢。”
疾风问他:“遇到什么事了,让你成了这样?”
他觉得很奇怪,防风这个人一向是很冷静很理性的人,怎么今日成了这样。
防风叹了口气,“唉——”
疾风猜测:“没有收获?”
防风摇头,“不是没有收获,而是收获太多,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疾风:“?”
“有收获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懂,难道不是收获越多越好?
防风又叹了一口气,“这次真的遇到了大麻烦,我捅了马蜂窝。”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即便是有预感这事不会太小,可他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大。
疾风:“细说。”
他很好奇,防风究竟是问出了什么,能让他变成这样。
防风道:“等见到霜风了再说,事情太大了,得把大家都聚齐,把赤风和惊风也一并叫回来。”
疾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可他了解防风,立刻把地卫召出来。
两名地卫从房顶上下来。
疾风对他们说:“去一趟刘家,把惊风和赤风喊回来,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
“是。”庭渊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了,问道:“现在我可以向你问问题了吗?”
乳娘一边点头,一边用袖子擦眼泪。
庭渊问:“你家公子最近或者以前有得罪过谁吗?或者短期内和谁有利益冲突?又或者和谁有情感纠纷?”
乳娘道:“我家公子为人温和,待人一直很和善,这些庄子上的人都能证明,他从来不会责罚仆人,也不会克扣任何人的工钱。”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这点管事的也是这么说,想来应该错不了。
乳娘继续说:“公子从老太爷手上接管生意,至今已经快一年了,一直做得都很不错,也没与人有利益牵扯。”
庭渊问乳娘:“你家小公子死了,那这家业会落到谁的头上?”
乳娘摇头,“这我也不清楚。”
谁知道老爷子会把这个位置传给谁,小公子是主家这一脉仅剩的血脉,旁支倒是有血脉,但要说传给谁,那谁都猜不出来。
况且现在老爷已经瘫痪,根本没有办法改立继承人。
庭渊想到之前还有个大公子,问:“那被赶出去的大公子现在与你们还有联系吗?”
提起这个大公子,乳娘的情绪异常地激动,“只有这大公子是最有理由杀害我们家公子的人。”
“因为表姑娘?”庭渊猜测。
乳娘摇头,“不,不是表姑娘,而是因为家业。”
庭渊问,“这几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纠葛?”
乳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都是孽缘。”
随后她开始讲起几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当年我表姐与姐夫结婚多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老夫人不满意我表姐生不出孩子,便想让我表姐夫休妻,娶了她的侄女做继室,我表姐夫与表姐恩爱情深,不愿休妻,便主张从旁支过继了大公子兰招,夫妻二人当作亲生的儿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兰招,兰招三岁那年,我表姐突然得上天眷顾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公子兰玉,老夫人见我表姐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喜欢兰招,想把兰招给旁支送回去,表姐表姐夫不忍心,便将兰招留了下来,仍旧好生照顾,视如己出。” 惊风照做,到了城门口,便抓住一个侍卫,“为我沿街开道,带我速速去见齐天王,我从京城而来,有要事禀报。”
守卫看了他的令牌,没有任何问题,立刻牵来一匹马,上马后与惊风说,“请大人跟紧我。”
另一个守卫敲了一下锣示警。
接着马上的守卫两腿一夹马腹,马儿便朝前奔去,马的身上挂着铃铛,是用来警醒路人及时避让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够,若有急报传递,还需要大声呼喊让远方的行人也能及时避让,避免影响急报传递的速度。
“急报入城,速速避让——” 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兄友弟恭。
听着庭渊都心生了几分艳羡。
他看了伯景郁一眼。
伯景郁被他看得有点蒙。
庭渊是想到了伯景郁和伯荣灏,伯景郁非常维护伯荣灏,之前他随后一问,伯景郁当时的反应就很强烈,两人虽是叔侄却年纪相仿,自幼一起长大,是否也如这兄弟二人一般,互相维护,容不得别人说半点不好。
入了正堂,就座看茶。
庄子上处处都挂了白布,隔一段就挂着丧幡。
和庭渊以前看到的还有所不同,通常丧幡挂三个,都是挂在吊唁的灵堂外或者是灵堂内。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丧事就是在这样的。
夜里一个人行走其中还是挺恐怖的。
不多时,拐棍敲击石板的声音便传入众人的耳中。
江家现任的庄主和夫人,大公子二公子全都来了正堂,几人身上都穿着孝衣。
或许是二公子给他们通了气,几人见到伯景郁后,纷纷行礼。
“草民江峘,民妇程子箐,草民江谆,见过齐天王。”
“免礼。”
江峘三人起身。
伯景郁视线扫过三人,看着都挺老实的,倒也不像同意得罪人的。
他轻轻咳嗽一声,示意庭渊可以问他想问的了。
相比较之下,伯景郁更相信庭渊的判断。
他容易被自己的思想误导,庭渊比他更理性,更爱看证据。
庭渊受到了伯景郁的示意,放下茶碗,“你们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江峘几人互看了一眼,随后都纷纷摇头。
江峘道:“回大人,我们江家一向待人和善,坚信和气生财,与方圆数里的居民关系处得都很不错。”
“庄内呢?”这人能在婚宴上下毒,要么是庄内的仆人,要么是来赴宴的宾客,他问:“在场的宾客可有谁与你们家,或者是与新娘家中有纠纷不睦的?”
江峘也是个聪明人,明白了他们在怀疑什么,而他们的二儿子在路上就与他们说清了江小宝投下的毒不足以害死所有人,凶手是冲着新娘一家去的,只不过是挑在他儿子的婚宴上了。
江峘道:“回大人,我方宾客都是由我与夫人一个个拟定的,所有的宾客都是关系紧要的人,应当不会有人与新娘一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宾客名单也都是双方确定过的。”
庭渊:“可否将宾客名单拿来,让我们看一下。”
“自然可以。”江峘指挥仆人去将宾客名单拿来。
庭渊又问:“那新娘可曾得罪过庄上什么人?”
江峘摇头:“应当也是没有,我那儿媳在与我儿办酒之前不常来庄子上,除非是两家正常走动,婚礼当日也是我们一大早去迎接过来的,不应该会得罪庄上什么人。”
庭渊问江谆,“大公子,可有人爱慕你?除新娘外。”
江谆觉得这问法过于惊悚:“便是有,也不应当痛下杀手。”
那就是有。
庭渊:“你不必质疑,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
江谆微微弯腰,“是。”
“爱慕你的人当时可在庄内?”
庭渊之所以有这样的怀疑,无他,只因这江家基因太好,无论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的样貌气质都很出色。
这下毒之人又是冲着新娘家人去的,很难不怀疑是爱而不得所以报复到新娘的身上。
江谆答:“庄内有两个女仆倒是同我表达过心意,都被我婉拒了,再就是我父亲的好友女儿也和我表达过心意,也被我拒绝了,当日都在庄内。”
这时宾客名单也拿来了。
庭渊索性将他招上前来,问道:“是谁家。”
江谆指了一个名字——于英。
守卫在前面喊,惊风骑马追在后面,原本走路需要两刻钟才能到内城,用这样的方法,半刻钟就到了内城。
内城守卫迅速退至一旁为他们让路。
一路通行无阻,直接到了官驿。
惊风翻身下马,高喊:“哥舒无哉携一封密信前来面见齐天王,速去通传。”
他前脚落地,后脚门外的守卫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府内跑,边跑边喊向里面传递信息。
惊风紧跟着他一起往里面跑。
七转八转,转到了“齐天王”下榻的院子。
防风出门相迎,哥舒无哉就在“齐天王”的身边,外头来的这个不用说都是假的,必然是伯景郁传信来了。
看到是惊风那一刻,他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哥舒大人,你怎么来了?”防风配合着演戏。
他们这周边自然是有人在监视着,做戏得做全套。
惊风道:“我有一封闻人政让人传给我的密信,要立刻转给齐天王。”
防风道:“王爷在外巡视,此时不在官驿。”
惊风忙问:“要去哪里才能找到王爷,此信事关重大,必须立刻传给齐天王。”
防风:“大人请先进屋,稍坐片刻,我这就帮您给王爷传消息。”
接着便有人抬出一个弩箭一样的东西,上面绑着四个圆筒,留出一根引线,将弩箭架在墙头,对准天上,拉动有极强的弹力弓弦,这是用动物的皮质熬制的胶混合了其他的物质制造出来的弹力弦,比寻常的弓箭弹力更足,寻常弓箭力大者最多能射出百米,这种弹力弓弦可以轻松射出一百五十米,弓箭也是特制的。
点燃引信,一人拉动弓弦后松手,弓箭窜天而出,升至百米高空后炸开,绑在弓箭上的四个炮筒受到冲击力接着向上,磷粉接触空气引燃二级炸点,此时的高度已经到了二百米左右,朝四方散开,二级炸点炸开后,磷粉烧光引线烟花在空中绽放,将鸣镝送至更高的空中,靠着爆炸的冲击力,可以冲上四百米以上的高空,前后两次炸点让鸣镝破空而出。
一个炮筒里装着三个鸣镝,四个炮筒一共装了十二个鸣镝,鸣镝向上窜出破空而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制造出来的声响方圆五十里都能听见。
初次在京郊凤凰山试验发射时,方圆五十里的百姓都听见了,以为山里真的有凤凰在鸣叫,伯子骁便为这东西取名凤鸣。
还有一种军营用的,取名为惊凰,凤鸣是单发四筒,一个人就能拉动弓弦。惊凰是三发六筒,惊凰一响,方圆一百二十里都能听见声音,光是压架的就得十六人,拉弦得要六人合力。
研制出来至今,胜国一共就只有三十二台惊凰,凤鸣则是有近万台,已经下发各个瞭望台,若西州再有战事,用凤鸣传递信息,远比人力要快得多。
即便是不计成本八百里加急,消息从西府传回京州也要七天的时间,用凤鸣从西府通过瞭望台和驿馆传递信息,最多两天时间就能传回京城。
这天下午,永安城千万人口都听见空中传来了鸣叫声,轰轰隆隆地散开,在城内回音不断。
不少百姓以为是凤鸟凰鸟或朱雀显灵,纷纷跪地参拜。
鲜有人知这其实是凤鸣升天,为的是寻找不知在何处的“齐天王”。
惊风坐在屋内,听着外头的动静,勾起唇角。
这下动静总该够大了。
只怕要不了一个时辰,永安城的官员就都知道他来了。
他喝着茶,轻笑着说:“这天,该变了。”
防风已经从赤风那里将他们在查的事情了解清楚了,既然惊风都能派来永安城,说明伯景郁那头要动手了。
他一向是羡慕惊风,能力不是最出众的,却是殿下最喜欢的,即便有时会惹事,殿下也是偏袒的。
殿下总是会将惊风带在身边,而他们总是没什么表现机会。
一身的本事无处使用。
霜风一张脸与伯景郁五成相似,被当作伯景郁的替身培养,是他的死侍甲,注定了很难被伯景郁重用,重用之时便是霜风赴死之时。
“这表姑娘便是当年老夫人想要给表姐夫做继室的女子嫁人后所生,只可惜那女子命苦,夫家不满意她生的是个女儿,要求她生儿子,两年连怀四胎,两胎未足三月便小产,一胎出生未满月便夭折,余下一胎不足十月便生产,耗尽了那女子的元气,生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婴便血崩而亡,老夫人觉得是她侄女没能嫁给我表姐夫,才导致她红颜薄命,那女子的丈夫也在那一年夏天捕鱼时坠河身亡,她婆家不喜欢女儿,便起了将表姑娘丢掉的心思,老夫人的母亲也在那时去世,回家奔丧得知那一家人的心思,便将她带了回来,当时那家人见老夫人要带走表姑娘,想拿他们的孙儿换表姑娘,让他们家孙儿过上好日子,老夫人当时就拒绝了。”
听到此,庭渊觉得这表姑娘也是个苦命的人,她娘更是命苦。
这世道,总是对女子不公,对女子要求苛刻。
生男生女,又不是女人能够决定的,即便夫妻之间不能生育,也未必就是女子的问题,却总要把一切罪责往女子的身上推。
将古代社会的丑陋及对女子的压迫体现得淋漓尽致。
两年四胎,那是庭渊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是小产两胎,一个夭折一个早产,也能从时间上推算出来,怀孕的时间非常接近,完全是无缝衔接,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身体不亏空。
“老夫人本就不喜欢兰招公子,就是因为过继了他,我表姐才没被休,那姑娘无法嫁给我表姐夫,而我表姐后来又生出了孙儿,老夫人怪罪不了我表姐,便将一切罪责都怪在兰招公子的身上,她将兰招公子接在身边,对兰招公子很不好,一直想等兰招公子出错将他赶走,小公子小时候很活泼,总是犯错,老夫人从不肯责罚小公子,都是责罚兰招公子,导致兰招公子对小公子心生恨意。”
庭渊:“……”
可见家里有明事理的老人是多重要的一件事。
被过继过来也不是兰招主动要求的,他小小年纪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庭渊:“这老夫人为何如此固执?一定要让她的侄女嫁给你的表姐夫?”
乳娘摇头叹息:“我表姐与表姐夫的亲事是曾老太爷在世时就定下的,我表姐祖上也曾富裕过,后来西府天灾家道中落,老夫人便瞧不上我表姐,她这侄女曾在她跟前寄养过几年,而她向来是偏袒自己的娘家人,娘家落魄一大家子亲戚全靠她接济,老爷子与她感情还算不错,一直默许她的行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想我表姐嫁入他们家,奈何我表姐夫对表姐一见钟情,而老太爷对我表姐这个儿媳也很满意,她拗不过两人这才同意我表姐进门,从表姐嫁入他们家开始就处处遭刁难,一直就是个恶毒的婆婆,新婚几年我表姐都没能有孕,她便更是百般刁难。”
以前在基层实习,没少遇到这种事情,婆婆处处刁难儿媳,对儿媳各种不满意,还总爱摆婆婆的款。
庭渊很难理解这老夫人,更是想到了自己的一些不好的记忆。
他妈妈在他小时候也经常被他奶/奶刁难,父母是自由恋爱,外公这边没什么深厚背景,两人都是老师,奶/奶一直瞧不上他妈妈的出身,他听外公说过,奶/奶当时根本看不上他妈的出身,想要他爸娶一个海归小姐,在他父母那个年代,海归是个香饽饽,奶/奶一直觉得他妈妈配不上他爸爸,也是处处刁难,在庭渊的记忆里,对奶/奶的印象非常不好,不喜欢他妈妈连带着也不喜欢他,小孩子从来对大人的反应都是很敏感的。
两人迅速离开。
防风则是跟着疾风一起回屋。
他这么神秘兮兮地,霜风和疾风都很好奇,被他吊足了胃口。
惊风和赤风仅用了半个时辰就从刘家回来了。
前脚惊风进门,后脚赤风关门。
整个屋子周边全是他们的人,绝对地安全。
惊风迫不及待地问:“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们叫回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防风这才开口,这段时间他的思绪也理清楚了。
足足说了三刻钟,茶水续了三次,才把调查清楚的事情完整地讲述完。
惊风:“……”
赤风:“……”
霜风:“……”
只要能把事情平了就行。
伯景郁他们这群人丝毫不受影响,该迟迟该睡睡,坐等明天收钱。
“你说他们明天会上缴多少银两?”庭渊充满好奇。
“你能不能专注一点,非要在这种时候去谈论这些事情吗?”
庭渊:“你这是在嫌弃我没有情调吗?”
“我怎么敢呢。”伯景郁亲了亲庭渊,“我只是希望你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白天有的是时间让你想的。”
庭渊轻哼一声,“你能不能别伺机报复我。”
“有吗?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