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的说道:“明明内忧外患,徐阶却敢送信过来,会不会是陷阱?”
张执象笑道:“的确是陷阱。”
“是大义上的陷阱。”
“他徐阶要为天下人挣公平,而我们却在趁火打劫,那以后,天下为公的大旗,便是他徐阶所有,而非我们了。”
“所以他根本不想独立,一直以来,徐阶跟我们争的都是法统大义。”
“这才是他跟江南士绅最大的矛盾。”
王翠翘犹疑道:“照这么说,我们只能帮他?可他一旦成功,必然要用极端的公平来攻讦我们,将我们打上‘虚伪’的标签的。”
王绛阙同样神色凝重。
她一手缔造了青阳党,是先行者,是实践者,她再明白不过,那种力量有何等的破坏力,又是何等不容置喙。
百姓们可不知道这一套能否成功,也不知道百十年后,会成什么样子。
他们只会相信眼睛看到的……
更不会明白,癌变式的工业发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大明变成邪恶的帝国,向全世界转移代价,百姓享受世界资源的奢靡生活。
这好吗?
对于很多人来说,自然是好的,但他们却没有想过,停不下来的大明,到那个地步,便已经没有文明的未来了……
无非,是等代价转移到尽头,或者自然环境的承受能力到极限。
那便是末劫的降临了。
“有什么好办法吗?”王绛阙对此忧心忡忡,她从来不怕敌人如何富强,却对徐阶要行极端公平之事感到不安。
“办法还是有的。”
张执象缓缓喝了口茶,说道:“庆幸徐阶不是一步到位,不,他也没有办法一步到位,算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吧。”
“徐阶先搞了田亩归私,这一点,他是没有办法变的。”
“他能够收天下资本为国有,但却动不了土地,农民和工人依旧是两个群体,国营利润通过财政补贴为福利政策,依照江南的富庶,会显得他们比朝廷更正确。”
“但。”
“徐阶小看了农村。”
“田亩归公,田亩归私,决定的是整个社会的所有制基础。”
“一时半会,可能看不出差别。”
“可五年、十年。”
“一切便显现出来了,那个时候,徐阶要么改田制,要么改国制,如是而已。”
王绛阙凝眉道:“可徐阶要的,就是这五年,十年。他是白蛇的化身,工业越是发展,世界线越是收束,他的力量就越是可怕!”
张执象笑着握住她的手,说道:“可你是应龙啊。”
“五年,十年。”
“天下间觉醒的人越来越多,看破轮回,知晓一世修行的人越来越多,文明的力量不断积蓄,你又如何会比白蛇弱呢?”
411、双子切换殃及池鱼
(有重复,半小时后修改。)
东林书院,维摩心舍。
这是徐阶看书办公的地方,对于老僧入定一般的徐阶,一向支持他的严讷此时激动无比的说道:“子升!回头吧!不能这么做,踏出这一步,就万劫不复了!”
“他们要的不过是江南独立而已,我们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难道你就怕朝廷怕到这个地步吗?”
“宁愿去变法,也不敢独立?”
严讷觉得徐阶疯了,哪怕这一年多,徐阶的声望已经如日中天,严讷依旧不觉得徐阶可以走这一条路,什么想都不应该想!
这是主动放弃整个江南的支持!
徐阶眼睛都没有睁,只是平静的问道:“在你看来,我们编练的新军,其战斗力的根本是什么?”
严讷毫不思索的说道:“自然是新式练兵方法,新的作战理念,全新的火器装备。”
徐阶摇摇头,说道:“这些只是表面的力量而已,新军真正的力量是我们完成了均田免赋,把田分到了每一户人手中。”
“是江南百姓对于田亩归私的支持。”
“所以,他们明知道南京跟朝廷貌合神离,明知道嘉靖倭乱其实是朝廷和南京在打仗,他们也愿意作战。”
“并非是他们想要掀起战争,想要帮我们掀翻大明。”
“而是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他们以实际行动表示着他们对于大明两种制度的选择,这是一种另类的投票,而非战争。”
徐阶睁开眼睛看着严讷,还有一半的话他没有说。
如今只能算投票,可真的独立,变成造大明的反,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就变成战争了。一场违背百姓意愿的战争……
严讷被徐阶直视,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想分辩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能嘴硬道:“江南这么大,我们也不只是光有这些新军,各方势力谁手底下没有一支部队啊,真要打起来,就算没有新军,我们也能顶住朝廷。”
“江南富庶,其实北边能比的。”
“这场战争我们就是用钱砸,都能砸赢!”
徐阶叹了口气,走到严讷身边,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必字,就说明了只是少数。”
“而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例如,军魂。”
“朝廷可以高举大明的旗号,所以朝廷的新军,是老百姓的子弟兵,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推行天下为公,为了给朝廷的变法开路。”
“所以他们有着充足的作战意志,他们有着充分的主观能动性。”
“上到将军,下到士兵。”
“他们……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打胜仗。”
“你们但凡看看倭乱的战场,看看朝廷的军队有多碾压,你就会明白,一支军队有没有信念,是何等的差别。”
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新军的编练成功,让他们有了错觉而已。
他们却没有想过新军的核心是什么。
不是什么忠君爱国,而是在徐阶在东林讲武堂就灌输给他们的“公平、民主”,并让他们相信南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平、民主。
在过去的宣传之下。
江南士绅主动放弃大部分田地,完成均田的事迹,变成了“深明大义”的支持改革,并让百姓相信老爷们是好人,已经“醒悟”了。
徐阶可以给他们披上羊皮,自然也可以扒下来。
所以在新军编练完后,徐阶完全不怕江南士绅的反噬,他有底气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将资本增密的矛头指向这些富人。
“子升你……你从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
严讷感觉徐阶挺陌生的,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是很了解这位好友的,却不曾想过,徐阶过去的所作所为,竟然不是在欺世盗名,用以谋划名利。
而是真正在做这些……
他的这位好友,竟然是位真圣人,而不是伪君子。
“不知道你能否明白,但我并不是一定要这么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战胜朝廷打败张执象而已,如果虚伪能够做到,那我就虚伪。”
“如果虚伪不能,那我就比张执象更君子。”
“如此而已。”
徐阶虽然是贯彻白蛇的意志,但正常的行事作风,还是以原身为主,他从而就不是什么君子圣人,他做的事情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