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火力相当,甚至总体碾压才对。
可他们根本不善于骑射,打移动靶本就困难,何况自己还在移动。
所以,枪声虽响,但毫无战果。
好不容易组织起来,下马还击,却根本撑不起防线,被游动的火力集中消灭,明明建州人多,打起来却像是他们在三千打八千。
枪林弹雨当中,王杲靠着马匹,手中紧紧的握着长槊,脸上的悲愤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哪怕是俞大猷都是双持火铳,根本就没有与他硬碰硬的想法……
“首领,走吧!”
“带人突围,回赫图阿拉,我们就还有未来。”
“不能死在这里,全死在这里的话,建州,就真的全完了!
!”
王杲的亲兵已经开始拉他了,不论如何,这场已经败了,不能在死拼了,得回去,得回赫图阿拉,回到城中,还能组织人手守城。
只要坚守住,就还有未来。
哪怕……青壮差不多已经死绝了。
王杲牙齿都快咬碎了,牙龈已经咬出了血,他死死的盯着远处正在驰骋的俞大猷,两人目光对上,俞大猷只是轻蔑一笑。
王杲勐的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当即翻身上马,说道:“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
“杀啊!
”
绝境当中,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建州士兵跟着他们的酋长奋力突围,俞大猷并不拦他们,只是仗着马术,带着大军一路掩杀。
明明还有五六千人,可建州军丝毫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闷头逃跑。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族人一个个落马身亡……
冲在最前方的王杲眦目欲裂,血泪从眼眶中流出,浑身发抖,可却不敢回头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去做那殊死的冲锋。
他不能回头。
他得回去,带着族人回赫图阿拉,他们还有四万老幼要守护……
王杲在绝境中将战术发挥到了极致,一路上一有机会就带队断后,并埋伏反击,双方攻守异形,追击了七日。
王杲身边已经不足八百战士,而俞大猷也只剩两千部署。
如此已经追赶到了图们江岸。
摆在王杲面前的难题出现了,到底是去卫城,还是渡河,被俞大猷半渡而击……
398、渡河不成万念俱灰
,长生可否
去卫城的确可以逃脱一劫,但也失去了腾挪的空间,赫图阿拉还有千余兵力,还有数万俘虏和奴隶,的确可以再组织兵力支援。
但这个援军真的有战斗力?
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宣大俘虏,拿着武器上战场后不会当即倒戈?那些卖到建州的各族奴隶,真的会有战斗意志?
本部最后的千余青壮出城,赫图阿拉还属于建州吗?
就算排除万难,出兵支援。
俞大猷就不能围点打援?就不能半渡而击?
一条不到百米的河流,明明已经是冬季枯水期,河宽不过五十米,处于半结冰的状态,但却成为了生与死的天堑。
不可能去卫城,去卫城就是等死,只能渡河。
“过河!过河!”
王杲振臂高呼,声音悲唳,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远处卫城内的百余将士不知所措,在那悲切的一声声“过河啊”的呼喊中,八百残余的建州将士纵马朝图们江扑去。
有人刚踏到江中,就在冰块碎裂下坠河。
有人幸运能跑出十多米,在战马纵跃之下,只需要游动几米,便可攀上冰块,朝对岸跑去。
纵使不少人会游泳,身上的皮裘也过于沉重。
平日里给予防护的铠甲,成为了要命的负担。
冰冷刺骨的河水,就算能够渡河,若只是泅渡数米还好,十多二十米的,甚至更远的,在水中待上一盏茶的功夫,基本上寒气入骨,活过了今天,也得大病一场。
丢盔卸甲,狼狈无比。
这让王杲无比悔恨,为什么吩咐部下拆了浮桥,防止敌军杀回,如今,却是索自己命的最后一根草绳。
如此狼狈,却也不算最大的危机。
最大的危机是那奔腾而来的辽东铁骑,七日亡命追逐,王杲已经深刻的了解到这群明军的枪法有多么恐怖。
骑射尚且有那种准度。
一旦让他们停下来打靶,八百人过河,最终能跑掉几个?
所以……
王杲勒住缰绳勐然调转马头,不顾将士们的呼喊,只是怒吼道:“过河!谁也不准停,过河!”
他还喊着过河。
但却独自一人调转马头,向着辽东大军冲杀而去,竟然妄图以一人之力断后。
见到这一幕。
俞大猷加快马力,突出在阵前,迎着这位少年酋长而去,虽然马上就要交锋,但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靖康之耻后,建炎元年,宗泽总领北地两百万义军,以岳飞为重将,杀金兵万余人,带着义军南征北战,建炎二年,金军大举入侵,结果被宗泽大破之,杀得金人溃不成军。
时年,宗泽上书,请高宗回京。
奸佞把控朝政,不许还京,最终宗泽气疾而亡,临终前留下“渡河!渡河!渡河!”六字,字字泣血。
可见当时忠良之辈,对于东林一党卖国之举是如何的气愤。
相比于似曾相识的历史。
此时王杲的“过河”则让人感慨颇多,只是,宗泽死后,还有岳飞扶灵归乡,岳飞死后,中兴四将也没了,还有孟拱,还有余玠,还有王坚,以至于最后还有文天祥、陆秀夫。
伟大的民族,哪怕有奸佞在作祟,忠良之辈依旧层出不穷,会不断的挽救。
这是我华夏的底蕴。
而你建州……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俞大猷抽出长枪,眼中逐渐只有王杲,他成名早,这些年镇守边关,也不曾上青龙榜,世人只以为他专注带兵,忽略了武艺。
实则不然。
这大暑之世,心境通畅的人,修为只会日益精进。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作战,唯一的限制是……坐骑。
轰————
双方交手,巨力悍然扩散,扬起无数冰雪,双方的战马皆尽悲鸣一声跪倒在地,双双震死,而两人毫不停滞,飞身下马悍然交战。
与俞大猷不同。
俞大猷很平静的应对着这一切,哪怕王杲的神力让他有些被动,但相比于当年在南京跟大防风交手,这点神力又不算什么了。
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俞大猷对于王杲战力甚至超出他一丝,没有任何惊诧,可王杲却震惊不已,他得白蛇认主,有了神力、智慧,他自认为战力应当举世无双才对。
可没有想到的是。
仅俞大猷一个人就拦住了他……
“不,不……回来!回来!
你们的敌人是我,混蛋,回来啊!
!”看着两侧略过的骑兵洪流,王杲状若疯魔。
然而,只能是无能狂怒。
俞大猷完全可以缠住他,而辽东大军杀到江畔,那一声声枪响,不断扯断着王杲的心帘……
他眦目欲裂,拼死与俞大猷战斗。
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结束战斗,他不敢回头看,更怕枪声停止,因为,枪声停了,一切就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