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月光甜瘾 子春暖橘 4826 汉字|18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9章

  穿着灰粉色珊瑚绒家居服的女人抱着个橙色的南瓜抱枕, 歪着脑袋靠在沙发背上。

  双眼闭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乌黑的蝶翅,一动不动地覆在脸颊上。

  暖橘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下来, 在她白瓷般的脸上晕起一层浅柔的光。

  四周安静极了, 除了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机械声,郁韫林的耳边就只剩下她轻缓的呼吸。

  ——几分钟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困, 结果不等他讲完半页纸, 就酣然入梦了。

  郁韫林望着身侧那张沉静的睡颜,勾起唇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却发现她的唇上落着一根细长的猫毛。

  那猫毛棕白相接, 下半部分斜斜地粘在粉润的唇瓣上,上半部分则翘在半空, 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

  担心那猫毛被她吸进嘴里, 他倾身过去, 打算帮她拿掉。

  可刚把手伸到她唇边, 就见她的睫毛突然一抖。

  郁韫林下意识地停住动作,想等她睡得安稳些再继续, 却不料那双紧闭的眼睛陡然间睁开了!

  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迷蒙的黑眸, 郁韫林心头一悸,一股从未有过的窘迫感袭上心头。

  明明心中坦荡,为什么会生出如奇怪的情绪?

  大概……

  是他此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趁人睡觉欲图不轨的无耻之徒?

  郁韫林愣了一瞬,随即飞快地收回手,起身就往门口走。

  忻棠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侧身望着那道飞速远去的背影,迷迷糊糊地问道:“郁教授, 您讲完了?”

  “嗯。”男人低沉的嗓音很快被关门声掩盖。

  这无聊的数学课总算结束了……

  忻棠打了个哈欠, 眼角余光瞥到茶几上那只一次性纸杯, 忽然意识到

  ——她没听到结论!

  忻棠霎时间清醒过来, 扔掉手里的抱枕追出门,“郁教授,您选了哪三个甜品呀?”

  这个时候郁韫林已经走到自家门口了,听到忻棠的问题,这才发现自己匆忙间竟把资料带走了。

  胸口那股陌生的燥意消散了大半,他停住脚步转过身。

  穿着毛绒家居服的女人就站在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因为刚刚靠在沙发上睡过,扎在头顶的丸子有些松散,几缕细发落在腮旁,衬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倒显出几分娇慵的风情。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没了刚刚睡醒的迷离,此时巴巴地望过来,眼神里充满了热切的求知欲,看着就像个好学的大学新生。

  郁韫林本想直接把答案告诉她,对上她的视线,临时又改了主意。

  他将手中的资料递过去,说:“你自己看吧。”

  出于为人师的职业习惯,又添了一句,“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问题,可以套用这个模型。”

  “哦……”忻棠接过资料,垂眼看去,只见洁白的A4纸上,一行行黑色的小字排列规整,简明严谨的图表穿插其中。

  透过这些文字和数字,她可以想象他坐在电脑前写这篇文章时的模样

  ——一定是专注认真的,并且满怀帮她解决问题的热忱与好意。

  可她却觉得多此一举。

  甚至还在他讲解的时候睡着了……

  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忻棠想到这里,一阵羞愧感倏地从心底腾起。

  她不敢看郁韫林的眼睛,垂着眼帘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以为能自己能忍住的,没想到还是睡着了……”

  听到这里,郁韫林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柔软无害的睡颜,以及那根勾得人手痒的猫毛。

  他的视线落到她的唇上,那里已经没了猫毛的踪影,不知道是被她抿进了嘴里,还是跑出来的时候掉了。

  正想提醒她以后多加注意,可刚张开嘴,就见原本低垂着脑袋的女人忽然抬起头来,抱着资料郑重其事地说道:

  “浪费您这么多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回去好好学习这篇文章,学不会绝不睡觉!”

  瞧她那副毅然决然的模样,郁韫林又想起她摇着头说“不困”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

  他垂落视线,压住眼底的笑意之后又抬起眼来,迎上她的目光,淡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写篇研究报告,不少于一千字,明天交给我。”

  忻棠:“……”

  听到“研究报告”四个字,她脸上坚决的表情霎时间裂开了一道缝。

  自己学习是一回事,交研究报告又是另一回事……

  想起之前被研究报告折磨到焦头烂额的可怕经历,忻棠心底的那股愧疚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苦着脸觑着郁韫林的脸色试探道:“郁教授,研究报告……能不能……算了?”

  “算了?”郁韫林双手插兜站在狭长的走廊尽头,英挺的浓眉微微一挑,语气虽然淡淡的,但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忻棠抿了抿唇,退而求其次,“要不然,减点字数?”

  “减到和‘结论’部分的字数一样?”

  听起来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却不留情面地揭开了忻棠的老底——她之前写的那篇研究报告,就是照抄原文的“结论”,为了凑够字数,还抄了两遍,最后还补上了一堆彩虹屁……

  忻棠的脸蓦地一红,她尴尬地偏开视线,嗫喏地辩解道:“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做小甜品的,脑容量有限,实在不擅长做那么高难度的事……”

  做甜品=脑容量有限=不擅长做高难度的事?

  听到这句满是逻辑错误的话,以郁韫林的思维模式,势必是要好好纠正她一番的。

  可望着眼前这张愁眉不展的脸,他却从善如流地说道:“既然这样,就用你擅长的事来交换好了。”

  “诶?”

  不仅忻棠,郁韫林自己也愣了一下。

  治学严谨,是他的人生信条,却不想有一天竟然被他用来谋取私利。

  心中顿时不齿,他低下头,抬手抠了抠眉梢,却听忻棠惊喜的嗓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真的吗?那可以用晚饭来换吗?就像之前说的那样……”

  郁韫林掀起眼皮,一张盈满笑意的脸就这样撞进视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知道在哪看过的词——“多云转甜”。

  心头蓦地一动。

  罢了,不齿就不齿吧。

  他翘起唇角,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忻棠见了,一双明亮的笑眼弯得更甚,“那从明天晚上开始?”

  她记得当时是用饺子来换算的,一千个饺子抵一千个字,假设一顿晚饭吃二十个饺子,那就是……

  忻棠正暗自算着,却听郁韫林说道:“明晚我要回老宅。”

  “那后天呢?”

  “后天可以。”

  “那就定后天了!”

  一个多月的晚饭,一定能刷满他的好感度,让他同意做自己的“挡箭牌”!

  一时间,忻棠信心满满。

  “好。”郁韫林却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应下之后便转身开门。

  进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女人依然站在原地,脸上笑容不减。

  见他看过去,她微微歪过脑袋,冲他挥了挥手,道了声“晚安。”

  那笑脸甜美温软,直直落进眼底,在他心头荡开一缕陌生的情绪。

  那情绪好似一片轻柔的花瓣,悄然落在湖面上。

  月光轻柔,花瓣随着晚风悠然飘远,在平静的水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波痕,又很快消失无踪。

  *——*

  周五晚上,郁韫林踩着饭点回到郁家老宅。

  刚进玄关,就见郁承晏愁眉苦脸地从楼上下来,郁韫林随口问道:“怎么了?”

  郁承晏叹气道:“明天幼儿园有个义卖活动,之前答应小丫头陪她去的,结果临时有事去不了,小丫头气得不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饭都不肯吃……”

  “既然做不到,当初就别答应。”郁韫林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转身折进洗手间洗手。

  郁承晏跟过去,一脸无奈地辩解道:“我也想做到啊,可谁知道平州的项目会在这时候出问题,底下人又都搞不定,只能我自己亲自飞过去解决……”

  “比别拒绝更让人难过的……”郁韫林洗净手,扯了两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看向镜子里的郁承晏,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空欢喜。”

  郁承晏:“……”

  郁韫林将纸巾扔进脚边的纸篓,径直走进餐厅。

  却不见老爷子的身影。

  想是在书房里看书忘了时间。

  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但习惯使然,依旧每天坚持做学问写文章,要是被人打扰,必定会发脾气。

  大理石桌面空荡荡的,连一副碗筷都没有,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开不了饭,郁韫林决定先回自己书房看会儿书。

  走出餐厅,郁承晏还站在洗手间门口,正背对着他打电话,那嗓音里带着笑,完全不见之前的苦闷,

  “……忻棠,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现在就去告诉惜惜这个好消息,她一定会开心得蹦起来!”

  忻棠?

  郁韫林当即停住脚步,结合郁承晏之前说的幼儿园义卖活动,以及前两天忻棠让他帮忙选义卖甜品的事,很快就推理出“好消息”的内容。

  郁承晏挂了电话,一转身就见郁韫林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身后,顿时吓了一跳,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也跟着僵住,“怎、怎么了?”

  “明天我陪惜惜去。”

  “哈?”郁承晏猛地愣住。

  郁韫林的语气听起来平淡得就像在和他聊家常,可郁韫林哪里是家常之人?

  这个整天埋头苦读,除非地球爆炸否则任何事都不会让他分心的人,竟然主动提出要陪惜惜去做幼儿园的活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郁承晏眯起眼睛审视着郁韫林,脑子也没闲着——他进门之时自己就说了不能陪惜惜去做幼儿园的活动,当时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现在又突然发起了善心?

  难不成……?

  郁承晏瞧了眼握在手上的手机,顿时了然。

  他抬手摸着下巴,冲着郁韫林意味深长地笑。

  郁韫林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蹙起眉头问道:“有问题?”

  一个沉迷于数学研究、母胎单身的大龄学术青年竟然主动找机会接近女生,能有什么问题?

  郁承晏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试探郁韫林几句,忽然想起他有花粉过敏症。

  还记得小时候,郁韫林因为过敏体质,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和一天到晚在外头疯玩的他形成了鲜明地对比,为此他没少挨父母的骂。

  而现在,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郁承晏当即提醒道:“那义卖活动放在公园里,到处都是花花草草,你还是别去了。”

  郁韫林却完全不在意,“我会做好防护。”说着便抬脚往楼梯口走。

  啧啧啧,为了制造相处的机会,连过敏都不管了……

  郁承晏摇着头暗自感叹一句,随即冲着郁韫林的背影扬声说道:“那明天惜惜和忻棠就拜托你了!”

  他故意加了忻棠的名字,就是想看看郁韫林的反应。

  郁韫林却像是完全没听到般,头也不回地径自上了楼。

  欲盖弥彰。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郁承晏摸着下巴,笑着喃喃道:“有意思。”

  *——*

  澜湖公园位于江州市中心,花木扶疏、水光潋滟,在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一隅如稀有的翡翠一般绿意盎然,是繁华都市中难得的休闲胜地。

  特别在这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公园里的樱花大片大片盛开,一眼望去,云蒸霞蔚,如梦如幻。

  游人蜂拥而至。

  湖边的草地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帐篷,樱花林下,情侣们相依相偎,孩子们追逐嬉戏,环湖的樱花大道上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春蕾幼儿园爱心义卖的小摊沿着樱花大道一字排开。

  有小朋友们亲手制作的手工画,有竹蜻蜓仙女棒之类的小玩具,还有棉花糖、糖葫芦等各种小零食……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小朋友们,不,应该是小摊主们穿着漂亮的汉服站在小摊前有模有样地卖力吆喝,“义卖啦!爱心义卖啦!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呀!”

  内向的惜惜被这高涨的气氛感染,也破天荒地放开嗓子大声叫卖起来,“快来看呀,这里有最好吃的樱花小蛋糕!如果你留下一点爱心,我们就让你甜到心里!”

  木制的小货摊上挂着粉色的灯笼,檐下系着风铃,铺着卡通桌布的桌面上,叠着高高的蛋糕塔:

  有白中透着粉的樱花雪域小贝、心形的奥利奥樱花酸奶慕斯,还有樱花状的盒子蛋糕,每一款都那么精致诱人。

  甜品摊前很快排起了长队,忻棠一个人站在货摊后头,收钱、找零、打包,忙得不亦乐乎。

  郁承晏原本交给她的任务是把500份甜品送到澜湖公园,可昨晚又打电话给她,说自己临时要去外地出差,拜托她陪惜惜一起义卖。

  忻棠欣然应下。

  为了配合活动的整体效果,她还特意向佟伊伊借了一身汉服。

  那是一套粉色的齐胸襦裙,刺绣精美、裙摆飘逸,好看是好看,可袖口又宽又大,严重影响手速。

  其实每个小货摊都有两个小摊主,惜惜这个甜品摊的另一个小摊主——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嘴太馋脾气又大,见到满桌的甜品就嚷嚷着要吃,忻棠给了他一个盒子蛋糕,他几口吃完,不过瘾又吵着要。

  小男孩妈妈见他哭闹个不停,气得把他拎进旁边的樱花林里训话去了。

  因此,忻棠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才好。

  偏偏还有人来添乱。

  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并排站在货摊前,其中一个染着黄发的男人指了指中间的雪域小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美女老师,给我来三个。”

  “三个六十元。”忻棠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也没空去纠正对方的称呼,一边报价格一边麻利地将三盒雪域小贝装进纸袋。

  却见黄毛晃了晃手机,吊儿郎当地说道:“加个微信,我把钱转你。”

  “不好意思,我们只收现金。”忻棠指了指货摊旁的小黑板,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两行大字:

  “爱心小蛋糕每个20元”

  “注意:我们只收现金哦!”

  黄毛瞄了一眼,顿时高声喊道:“我艹,什么年代了还只收现金!”

  其他两人男人也跟着嚷嚷起来:

  “就是!现在谁出门还带现金啊!”

  “我说,照你这意思,我们用微信的人没资格献爱心呗?”

  “就是,你这是搞歧视呐!”

  “……”

  三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粗哑聒噪的声音让人心生反感。

  路上游人如织,摊前排着长队,还有不少人举着手机拍照。

  忻棠料想黄毛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便懒得理睬他们,兀自招呼下一个客人。

  那三人受了冷落,却还赖在摊前不肯走。

  “NND,难得想献个爱心,结果不给机会!”黄毛点了根烟,吊儿郎当地晃到忻棠身旁,一边抽一边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她。

  那目光油腻腻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忻棠侧过身,避开黄毛的视线。

  黄毛扯了下嘴角,突然一伸脖子,将脸凑到她面前,吐了一大口烟。

  一股难闻的烟味顿时冲进鼻腔,忻棠皱起眉头,攥着准备找零的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却不想踩到汉服长长的裙摆,一个踉跄便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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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叠着好几个装小蛋糕的纸箱,要是摔下去,非把里头的小蛋糕压烂不可!

  忻棠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想抓住能让她保持平衡的东西,眼角余光瞥见一脸坏笑的黄毛朝自己伸出手来,连忙往回收手。

  她宁愿摔一跤,压烂所有的小蛋糕,也不想和黄毛有任何肢体接触。

  可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仰,黄毛那张恶心的脸越来越近,除了闭上眼睛转开脸,她别无他法。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坚实有力的手,稳稳托住她肩膀,随即带着她往身侧一转,然后上前一步,挡在了她和黄毛之间。

  危机解除,忻棠蓦地松了口气,站稳之后立刻冲那好心人道谢。

  那人身姿高挺,脸上戴着个黑色的大口罩,头上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

  身上穿着一件深色连帽卫衣,帽兜罩在棒球帽外头,宽大的帽檐压得极低,整个脑袋几乎都被遮了起来,从忻棠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片眼镜。

  这全副“武装”的男人看起来比黄毛还要可怕,忻棠心头一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身前的男人似乎猜到她心里所想,转过头来,抬起帽檐露出一双深邃的黑眸。

  对上对方的视线,忻棠讶异地睁大了双眼,“郁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