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穿成咸鱼女主的对照组[快穿] 万俟姒 9004 汉字|4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70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七)◎

  沈初茉的神智已经不大清醒, 呼吸都仿佛带着火。

  她努力地抬起头,挣扎着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淳玉看了她一眼,“先不要说话, 我带你回去。”

  话音一落,沈初茉明显感觉到他脚下速度加快。

  然而紧赶慢赶, 当他们终于回到天枢阁的时候, 沈初茉还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奋力地抱着李淳玉的脖子, 似乎想贴着什么把体温消下去, 嘴里喃喃地道:“好热……”

  李淳玉皱着眉, 飞快地吩咐人叫太医,将她放在床上,想把她的手拉下来。

  沈初茉不肯松手, 雾蒙蒙的眼睛似是带着祈求一般看着他。

  李淳玉一顿,难得软下眸子,温言哄道:“太医马上就来了, 乖, 再坚持一下。”

  沈初茉被这药性逼得眼角绯红, 水雾弥漫,此刻她忘了一切, 那张终年冰冷如霜雪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脆弱, 像个急需人来哄劝的孩子一般。

  “不要太医,要国师……”她软语呢喃道。

  李淳玉瞳孔一震, 有那么片刻都无法回过神来。

  沈初茉就趁着这个时候, 拉着他的脖子, 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陌生柔软的触感, 再度席卷了李淳玉的理智。

  像冰封千里的大地, 冒出了一颗怯生生的小绿芽。春风拂过, 小绿芽迎风飘荡。有什么隐藏在冰面下,等待着破土而出。

  沈初茉像一个渴极了的旅人,翻越千山后终于尝到了一点甘霖。她并不满足于此,索性撬开齿关拼命地汲取。

  李淳玉再度僵住,他像一个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眸中透出几许好奇和不知所措,可是又舍不得这点甜味,含在嘴里犹犹豫豫地不敢吞咽也不敢吐出。

  这幅样子,也与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国师李淳玉大相径庭。

  明明两个看着都是极冷极淡的人,可是在冷淡的外表下,却都有一颗笨拙的、毛绒绒的、挤挤挨挨想要和对方靠在一起取暖的心。

  沈初茉的衣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解了,李淳玉不经意间瞥到,像是被灼了一下似的,猛然清醒过来 。

  他推开了沈初茉,在她还想要靠过来的时候冷着脸道:“不行!”

  沈初茉一愣,似是被他给震住了。

  李淳玉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严厉了。

  他手指蜷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就见沈初茉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

  她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咬紧牙关侧身背对着他。

  李淳玉竟从这背影上看到了一丝倔强:“……”

  他轻咳了咳,正打算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宫人就领着太医进来了。

  把脉之后,太医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沈初茉的状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中了药,但是这种从西域而来的药,却没有几人对它熟悉。

  故而太医虽然有了判断,却并不知道该如何解。

  李淳玉皱眉:“会有性命之忧吗?”

  “这个……”太医看了眼下唇都快咬出血的沈初茉,擦了擦脸上的汗,“此药药性霸道,若不及时疏解,或许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但具体伤害有多大,请恕卑职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来。”

  听到这话,李淳玉的眉目更是阴沉。

  床上的沈初茉开始不自觉地抽搐,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尽力保持着清醒,没有□□出声。

  “就没有什么可以缓解的法子么?”李淳玉看着她那副模样,语气都不自觉焦虑了许多。

  “卑职可以开一副药,只是或许是杯水车薪。”

  “去开!”李淳玉直接道。

  有总比没有好。

  待太医退下之后,沈初茉阖动了下嘴唇。

  李淳玉低头,附身凑近了问:“你在说什么?”

  沈初茉艰难地用气音吐出几个字,李淳玉这才知道她是想泡冷水。

  李淳玉稍犹豫了下,很快就决定照办。虽然这个法子伤身体,但眼下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命宫人抬了一桶一桶的冷水倒进浴桶里,李淳玉这才把沈初茉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沈初茉感觉身上想被火烤一般,泡进水里后虽然感觉舒服了一些,但身体内蔓延出来的痒意还是令她几乎崩溃。

  她靠在浴桶边,难受狠了就发出无意识的□□,像哭又不像是哭。

  李淳玉怕她栽倒滑进水里,一直站在屏风外关注着里面的动静。听到她的声音,他白皙的耳垂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绯红。

  另一边,贤妃听闻人被带走了,气得将桌上的茶具拂到了地面上:“蠢货!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们何用?”

  宫人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为首的那个嬷嬷哭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不是奴婢们不用心,原本人已经被我们扣住了,谁知道国师会突然跳出来呢?求娘娘饶了奴婢们一次吧!奴婢们也不想的!”

  周国的国师一直都是很神秘的存在,他们通天晓地,能聆听神谕,被认为是离天最近的人。

  人们畏惧王权,就是因为他们相信王位上那个是上天命定的君主。

  与其说他们怕的是皇帝,倒不如说他们怕的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上天。

  国师的后继者一般都是由上一任国师挑选,这一任的国师也和其师傅一样,手眼通天,颇得周国人的尊崇。

  所以这也是轩辕清为什么会那么忌惮李淳玉的原因。

  李淳玉在普通人心中是不可僭越的,他要带走沈初茉,又有谁敢阻拦呢?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问:“然后呢?国师说什么了?”

  几个宫人连连摆首,“没有没有,国师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把人抱走了。”

  贤妃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把人抱走了?”

  她的语气着重在“抱”字上,几名宫人连连点头,“是是是,奴婢们亲眼看到的!”

  “陛下驾到!”

  不等贤妃仔细琢磨,一声唱喏忽然把她吓了一跳。

  “快起来,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待会儿陛下过来记住什么都不要说,仔细你们的皮。”贤妃飞快地警告道。

  不用她说,那些宫人们也个个唯唯诺诺屁话都不敢放。

  两名宫女干净利落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贤妃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挂上营业笑容出去迎轩辕清去了。

  轩辕清踏入殿门时,贤妃正好来到门口,端庄优雅地朝他福了福:“臣妾参加陛下。”

  “起来吧,”轩辕清脚步略停,叫起后径直朝内殿走去。

  贤妃热情地围在身边,没话找话地道:“陛下今日怎么会突然过来啊?”

  「招呼都不打一声。」

  轩辕清脚步一停,面色古怪地睨着她:“爱妃似乎不想朕来?”

  贤妃心里打了个突突,轩辕清偶尔的敏锐总让她心惊胆战,不过她也早就习惯了,闻言还是挂上无可挑剔的笑容,回道:“怎么会,陛下能来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没有提前准备好面圣,臣妾怕在陛下面前失仪。”

  「你不提前告诉我我怎么准备?那么多不可以让你知道的事,不需要时间掩饰吗?」

  轩辕清轻慢一笑:“没关系,爱妃是什么样的人,朕心里清楚得很。”人的心总是比人的一张嘴要直白得多,轩辕清有的时候也会生出“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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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瞧,他身边都是一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看上去最温婉持重的贤妃,其实才是秘密最多的。

  贤妃垂眸柔顺一福:“臣妾多谢陛下体谅。”

  「我是什么人你确定清楚?」

  轩辕清自顾自找个位置坐下,视线在桌上一瞟,忽然发现桌上原来有的一套珐琅茶具不见了。

  贤妃宫中的一等宫女这时适时捧上一套新的,轩辕清沉默了一会儿,状似无意地问:“原来那套茶具呢?”

  宫女低着头:“回陛下的话,那套娘娘命奴婢收起来了。”

  「骗你的,被娘娘摔了,碎瓷片都刚刚才捡完呢。」

  轩辕清眉毛动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他那成熟稳重的贤妃又发脾气了?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轩辕清扫了一眼殿内,几个身材粗壮的宫人缩在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几人神情不安,似乎刚从惊惧中缓过神来。

  「陛下怎么来了,刚刚那事不会被他知道吧?压力好大,想退下了。」

  轩辕清抬手,招了招那几名宫人。

  “你们几个,过来。”

  宫人们一愣,收着忐忑依言上前。

  贤妃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是冒了邪火。

  「真是越不想什么越来什么,这几个贱婢,难道就不知道悄悄走吗?」

  “你们在这里干嘛?”轩辕清慢悠悠地问。

  他似乎有一种恶趣味,喜欢在别人的心理防线上跳舞,别人越是不希望他干什么,他就越是要干。

  完了还一副“他只是无心之举,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嘴脸。

  嬷嬷到底年纪比较大,见识更多,此刻也不见慌乱和心虚,有礼地一福,谎言张口就来:“回陛下,奴婢们是琼华殿小厨房的人。贤妃娘娘最近打算办个赏花宴,所以奴婢们过来请示娘娘,宴席要如何筹备。既然陛下来了,那奴婢就先带着人退下了……”

  「假的,其实是贤妃娘娘为了堵十七姑娘才把我们叫过来的,谁知道事情办砸了,娘娘刚刚气得要死。我正好不想在这儿待了,现在找个借口赶紧溜。」

  轩辕清的脸色毫无预兆地就沉了,只是殿内的人一时都没有发现。

  贤妃打着哈哈道:“是是是,嗳,陛下来之前臣妾正在忙呢。这不是看后宫里的姐妹好久没聚聚了,所以才想办个赏花宴把大家聚起来,免得待在宫里闷坏了。”

  “哦?是吗?”轩辕清看不清情绪地道,“贤妃真是好兴致啊,打理后宫不忙吗?连这种小事也得你来张罗?”

  贤妃面露羞色地道:“承蒙陛下厚爱,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嬷嬷垂眸盯着自己的鼻尖,没敢说她们娘娘连往龙床上送人的事都做了,这又算什么。

  “那不如说说你们是怎么商量的,朕来参谋参谋,也算是替爱妃分忧了。”轩辕清似是存心不打算放宫人们走。

  贤妃脸一僵,没想到他会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还没完了?刚刚明明就是在说十七这个小贱人的事,现在叫我怎么编?」

  “嗳,左不过就是那几样,臣妾自己可以搞定,就不劳陛下费心了。”贤妃只想快点揭过,但轩辕清还没有套出她们的心里话,哪里能罢休。

  轩辕清没有理会她,还是看着那名嬷嬷:“贤妃刚刚是怎么交代你的?仔细说说。”

  嬷嬷顿了一下,很快训练有素地道:“娘娘吩咐了,要备花生酪、荷花酥、枣泥酥、绿豆糕……”

  「其实她是叫我们看着十七姑娘,若是她从你寝宫出来就把她绑回去,她还给十七姑娘下了药,一定要把她送到龙床上,只可惜我们差点得手,最后关头被国师截胡,但我不能说……」

  轩辕清搭在桌上的手不知何时爆出了青筋,他死死地咬着牙,最后还是没忍住,拍桌站起:“大胆!”

  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嬷嬷扑通跪倒在地,不明白刚刚自己报的这些个糕点名哪个触了他的逆鳞。

  她百思不得其解:“陛下恕罪!”

  轩辕清连解释都不想解释,直接指着她:“来人啊!将这个老虔婆拉下去,给我重重地打!”

  贤妃一干人都懵了,嬷嬷大惊,一下一下地死命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真的不知道哪里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明示,饶奴婢一条性命。”

  “陛下,这是怎么了?嬷嬷可是做了错事?”这忽然的责难,连贤妃都没摸着头脑。

  在众人眼中,轩辕清是毫无征兆地发了怒。众人都没搞明白,嬷嬷刚刚哪句话说错了。

  轩辕清侧目看她,目光犀利如刀,“欺君之罪,难道不该拉下去吗?”

  贤妃僵了僵,“……欺君之罪?”

  “陛下明鉴啊,奴婢绝不敢做出欺君之事!”嬷嬷哭道。

  “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刚刚做的事?”轩辕清阴森森地道。

  明明是他刚刚才从她们的心声中探听到的事,现在却变成了他好像一早就知道。

  贤妃后脊窜上来一股凉意,有关陛下那无孔不入的眼线之事,她一直有所耳闻,但此刻却不太敢相信。

  她牵了牵嘴角,“陛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嬷嬷她一个下人,怎么敢呢?”

  “奉她主子的命令,她有什么不敢呢?”轩辕清阴恻恻地看着她。

  贤妃一瞬间仿佛被扼住喉咙,呼吸都开始不畅。

  往日贤妃不管做什么,轩辕清看在她母家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加干涉。

  但这一次,他无法容忍。

  琼华殿的殿前,板子重重落下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声惊飞了无数鸟雀,偌大的宫殿,宫人们全都瑟缩在一起不敢说话。

  整座宫殿除了嬷嬷一人的惨嚎外,竟安静得有些诡异。

  最后,这桩闹剧以嬷嬷全盘供出实情为结束,贤妃跌坐在地上,头上的钗环都歪了些许。

  不远处的嬷嬷嘴角蜿蜒而下一道血线,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陛下,臣妾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朕什么时候要你多管闲事!”

  轩辕清掐着贤妃的下巴,恨不得杀了她。

  他不傻,他知道贤妃向来野心勃勃,千方百计讨好他都只是为了权势。她不像容妃那样独断专横,那是因为她要的更多。

  以往她做的那些事他可以不计较,可是这一次自作聪明,却让他的十七在中了药的情况下被国师带走,他实在没有办法装不知道。

  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那么想得到的女人,就因为她的愚蠢,很可能已经承欢于别的男人身下了!

  更何况,今天他才发现可以通过十七得到李淳玉那边的消息,这么重要的一枚棋子,轩辕清怎么忍心让她废掉。

  若是她和李淳玉真的发生什么……那她和李淳玉之间不是纠缠不清?她还会全心全意地帮他吗?

  轩辕清重重地责罚了贤妃一番,命她在宫里思过,随后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

  沈初茉度过了十分难捱的一晚。

  不过好在靠着意志力,她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这种精神折磨真是不亚于酷刑,沈初茉迷迷糊糊地想,幸好以前在部队里没有这种训练。

  她在水里泡了一个晚上,手脚都泡得发软,不想叫别人进来看见她这幅模样,她强撑起身体翻出了浴桶。

  谁知刚一下地,腿就软得栽倒下去。

  里面的动静似乎惊醒了外面的人,一串脚步声响起,李淳玉的身影立马出现在门口。

  谁也不知道他守了多久,是刚来还是一直没走。

  他见到屋里的情形,脚步一顿,很快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沈初茉羞惭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吃力地攀住桶沿,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

  这时李淳玉忽然去而复返,将一件外袍劈头罩在了她身上。

  沈初茉拉下衣服,还没等看清,就发现自己被连人带衣一起抱了起来。

  李淳玉还是面无表情,没有什么话,脚步稳健地将她抱到了床上。

  沈初茉闭着眼睛,竟有些不敢睁眼面对。

  一只温凉的手忽然触上了她的额头,沈初茉睁眼,是李淳玉在探她有没有发热。

  毕竟泡了一晚的冷水。

  不过沈初茉有武功底子,这点冻还扛得住,就是被那药搞得元气大伤,活像是晚上捉鬼去了似的。

  “那个……”沈初茉一张口,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想到她昨晚在浴桶里意乱情迷地叫了一晚上,她脸颊忍不住爆出两团绯红。

  然后她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外袍是李淳玉的。

  天啊……

  沈初茉忍不住把自己包紧了点,她还没忘记昨天自己色胆包天强吻了国师的事。

  虽然她喜欢李淳玉,但李淳玉一直以来都清清冷冷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以致于沈初茉都不敢对他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昨天那样,照他俩现在的关系来看无疑是出格的。沈初茉有些不敢去想他会作何反应。

  “昨天的事,谢谢,也很抱歉……我不是……”

  李淳玉端来一杯水,淡淡地道:“先喝点水吧。”

  沈初茉只好住口,仰头在李淳玉的伺候下把水喝了个精光。

  李淳玉又给她倒了一杯,直到喝完三杯她摇头才停止继续喂。

  “昨日的事情不必多想,本座知你是无意之举。”李淳玉垂着眸子道。

  听到这话,沈初茉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在心里自嘲,自己在期待什么?

  室内的气氛一时又冷了下来,沈初茉受不了这宁静,又提出了昨天的问题:“国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李淳玉看了她一眼,“无意中路过罢了。”

  沈初茉:“……”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李淳玉莫名有些不悦,“你已经道过谢了。”

  沈初茉:“……哦。”

  她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没话找话罢了。

  不然就这么尬着吗?那会让她想到昨天的那个吻。

  李淳玉静了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睡醒再说。”

  沈初茉本来不觉得,一听这话忽然就涌上了一层深重的疲惫。

  昨晚折腾了一夜,她早就已是强弩之末,此刻稍一放松,立即就堕入了黑甜的梦乡。

  李淳玉给她掖了掖被角,盯着她看了片刻,才起身离开她的房间。

  退出去后,李淳玉关上房门,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后步履从容地离开了。

  墙角树枝轻晃,似是鸟雀振翅而飞。

  轩辕清坐在上首,撑着额头强忍着焚心般的怒火道:“他真的是从十七的房间离开的?”

  十九抱拳垂首,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是,属下亲眼看到,他卯时才从十七的房中出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却是轩辕清怒火攻心地拂落了案上的所有东西。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气得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谁。

  十九跪在地上,静静地任他发火。

  轩辕清气得胸膛起伏不停,眼眶都赤红了。他一想到昨夜李淳玉和沈初茉度过了怎样的一夜,他就克制不住心中的暴虐!

  这种情绪,甚至令他自己都感到了心惊。

  他竟不知,他对十七的在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把十七看向了是自己的所属物。

  十七她是不同的,她跟所有人都不同。她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她从小经历严苛的训练,把侍奉他奉为人生中唯一的信条,是全身心都献祭给他的信徒。

  可是她又跟底下形同木偶一般的十九不同,她有自己的思想,她有情感,她会吃醋会嫉妒,也会揣着满腔爱意用炽热的眼神凝望他。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背叛他,且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他明明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可却好像是第一次正视。

  与她相比,林婕妤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只是对他无所求而已,可十七却是能为他献出生命。

  他总觉得待在林婕妤身边清静,因为她没有那些肮脏的思想,可在十七身边,他才是真正的听不到任何心口不一的心声,耳边没有一丝杂音。

  她总是那么安静,那么若有若无,叫他习惯了她的存在,忽略了她的重要性。

  直到知道她可能已经被其他的男人染指,轩辕清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这个影子般的小暗卫。

  ……

  沈初茉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天色都已经漆黑了。

  她动了动手臂,肌肉的酸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明明什么也没做,但是却有一种浑身被碾过一般的酸痛是什么鬼?

  沈初茉摇了摇头,正想坐起来,忽然发现屋子里似乎有个人。

  “十七。”

  沈初茉汗毛一竖,循声望去,那人融入黑暗中,只剩一对没有感情的眸子露在月光下。

  “主子要见你。”

  他说。

  沈初茉攥紧的拳慢慢松开。

  贤妃下药的事,沈初茉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败露,更没有想到轩辕清得知之后会这么疯狂。

  他掐着她的下巴,眼里红得滴血,阴森可怖地问:“他碰你了?你是不是和他做了?回答我!”

  沈初茉下颚如同要碎了一般,不等她回答,轩辕清又开始扒她的衣裳:“朕不信,朕要看看……朕要看看!”

  “你告诉朕你的毒是如何解的?是不是他帮的你?你们背着朕都做了什么?啊?!”

  “说啊!”

  他似乎已经完全失控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沈初茉被他扒了外袍推到在地,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

  轩辕清现在显得很矛盾,又想证实又不敢真的看,又笃定沈初茉失贞又不愿相信,又想抱住占有又忍不住狠狠推开。

  他整个人都快被拉扯得疯了,什么刺人的话都不经大脑思考地脱口而出:“你这个贱人,背叛朕……他就那么好吗?你在他身下是不是快活得忘了自己是谁?是不是连谁是你的主子都忘了?”

  又是男人这该死的占有欲!

  沈初茉声音沉冷地道:“属下与国师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轩辕清冷呵一声,显然不信,“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李淳玉会来求朕赐婚?暗卫十七,你把朕当傻子糊弄!”

  沈初茉像是被人当头一棒,一下子愣在那里。

  ——赐婚?

  “你说什么?”

  李淳玉……他竟然向轩辕清请旨赐婚了吗?

  为什么?

  沈初茉满心茫然。

  “朕说,你那好国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求朕给你们俩赐婚!”轩辕清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你听清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十九亲眼看到,他在你房间待了一夜,发生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若是你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发生,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求朕赐婚?”

  想起今日早朝发生的事,轩辕清就恨得咬牙切齿。

  李淳玉,那个在所有人眼里光风霁月、不懂情爱的男人,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开口就是请旨赐婚。

  天知道轩辕清那一刻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满腔暴虐压下心头。

  “国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轩辕清面色阴冷,不带任何感情。

  “你可是周国人人景仰的国师,怎可耽溺于情爱之事?且十七她乃是朕的暗卫,身份低微,如何能配得上你?”

  李淳玉丝毫没有被他身上的煞气影响,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臣虽为国师,却也是一名寻常男子,国法并没有规定,臣不可成家。”

  “且暗卫十七,乃是家师在世时,就为臣测算出的命定之人。臣与十七注定要结一世情缘,故而恳请陛下恩准,将十七许配给臣。臣定当不负所托,倾尽所有护她一世。”

  他说着,还真掏出了一张写有两人生辰八字的纸条呈上。

  文武百官们第一次知道,国师那清清冷冷的声音还可以这样余音绕梁。

  那每个字都可谓是掷地有声!

  只是……他们还没有忘记,几月前陛下才刚想纳这位十七姑娘,结果被王丞相一党极力阻拦,这才没成。

  说起来,当初这里面似乎还有天枢阁的事。

  现在想起来……真是细思恐极。

  这满朝堂唯一不怕陛下的人,恐怕就只有国师了。

  刚是真的刚,连陛下看中的女人也敢抢。

  不知那名女暗卫究竟有什么魅力,竟引得朝堂上最大的两尊佛为她相争。

  看看他们陛下的那眼神,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不管往日是什么派系的官员,此刻都十分默契地作壁上观,不敢参与两位重量级人物的斗争中。

  轩辕清被那“命定之人”搅得心肝脾肺肾都拧巴到了一起,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那张纸条便没再管。

  就算是天命又如何,轩辕清自认是天子,天命应该站在他这边才对!

  因此,他驳回了李淳玉的请求,怒气冲冲地散了朝。

  此刻,他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全都朝着沈初茉这个无辜之人喷薄而出。

  “贤妃要把你送进朕的寝宫,你为什么不配合?为什么要被李淳玉带走?为什么要背叛朕?为什么?!”

  他这完全是迁怒,毫无道理的指责。

  沈初茉抬起眸,冷淡地注视他。与她的冷静相比,轩辕清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可是他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下一秒就恶狠狠地朝沈初茉压了过去。

  “不说话?哑巴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朕今日就让你变成朕的女人,叫你知道这其中的滋味,以后你就再也不会背叛朕了。”

  “朕要叫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沈初茉瞳孔一缩,眼里倒影着面前这个疯狂的人。

  疯了,真的是疯了!

  “放开!你放开我!”沈初茉狠狠地踢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抗拒。

  轩辕清冷呵一声,赤红着眼道:“果然是变心了,现在连朕碰你都这么不愿。怎么,你是想为李淳玉守身吗?李淳玉让你爽了是不是,只一个晚上你就离不开他了?”

  沈初茉怒了,轩辕清这条狗,狗嘴里是不是吐不出象牙?

  她拼尽全力一挣,将轩辕清掀翻到一旁。轩辕清正想故技重施,却看到沈初茉摸出了一把匕首对着他。

  轩辕清一怔,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呵,十七,怎么,你想伤我么?”

  暗卫拿着刀对着主人,这多么可笑。

  轩辕清他怕吗?不,他一点都不怕。

  他是皇帝,周国的最高统治者,只要没疯的人,都知道伤害他是什么罪名。

  他从来都是这样有恃无恐。

  “来,朝这儿捅,让我看看你的决心。”轩辕清拉下衣襟,露出了雪白的胸膛,让沈初茉往他心脏的位置刺。

  他高高地昂着头,目露不屑,根本不把她这点微弱的反抗放在眼里。

  沈初茉抿了抿唇,在他震惊的视线里挥刀用力一划——

  “十七!!!”

  红到发黑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轩辕清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的癫狂不知什么时候褪了下去。

  沈初茉轻闭着眼,睫毛若颤抖的蝴蝶一般振翅不停。

  她慢慢睁开双眼,眼神凉薄地问:“满意了吧?”

  “……”

  轩辕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一道狰狞的伤口如同蜈蚣一般地横亘在沈初茉的脸上。

  她为了拒绝他……竟然划伤了自己的脸?

  轩辕清脑子一片空白,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她究竟是有多厌恶他?

  “你……你竟然宁愿自毁容貌……也不愿做朕的女人……”轩辕清嗓音颤抖,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古人把样貌看得极重,一个容貌有损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受到歧视。

  沈初茉这一刀,等于是断了入宫为妃的任何可能。她这一刀不可谓不狠。

  沈初茉没有办法,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她的任何反抗都只是螳臂当车。

  她没有办法把刀挥向帝王,但是,如果以为她会安安静静地接受他给的□□、走他安排的命运,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永远都不会逆来顺受,就算是在皇权之下,她也要选择自己的路!

  “暗卫十七在此立誓,此生绝不承宠,以此伤为证!”

  “陛下,是您给了十七保留作为一个人的资格,没有让十七变成空洞的木偶。所以,也请您尊重十七的人格,十七愿意做您手中的刀,但十七不愿成为您的笼中鸟!”

  “……”轩辕清忽然想起来,那次他问十七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十七说的是“属下愿为陛下死而后已”。

  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她愿意嫁给他。

  轩辕清忽然像是清醒了一般,十足的清醒。

  他的确培养出了一位好暗卫,他将她带在身边教导,没有磨灭她所有的人性,所以她心中还有炙热滚烫的情绪,她懂得甄别,会思考。

  她不过是……从对他满腔炙热的感情中,清醒过来了而已。

  难怪不知何时起,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心声了。

  原来是她的心,将他关在了门外。

  可是这又能怪她吗?应该怪他不够心狠,没有把她彻底驯服,磨灭她所有的人性,让她如狼犬一般匍匐在他脚下,除了他的话谁的也不听。

  但那只是又多了一个如同十九一般的木偶……

  若是那样,他还会对她产生想要占有的情绪吗?

  他想要的,其实是那个如影子一般静默无声地守候在一旁、一言不发却始终不会停止诉说爱意的心声、愿为他付出一切、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暗卫十七。

  轩辕清嘴唇颤抖,静默了好半晌,竟吐出一句:“你容貌毁了,李淳玉也不会要你。”

  “他会。”沈初茉嘴比心更快,说出这话她才愣了愣。

  轩辕清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就这么相信他?”

  沈初茉抿了抿唇,“属下就是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嫌弃我。”

  轩辕清哼笑道:“你才认识他多久?就这么笃定他对你有真感情?他可是堂堂一国国师,若是娶了一名面上带疤的女子,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别说文武百官了,就算是天下百姓都不会同意!”

  沈初茉道:“其实无所谓的。”

  轩辕清笑声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其实能不能嫁与他,都无所谓的。只要能在他身边,看着一生他平安喜乐,十七就心满意足了。”沈初茉的眼里微微发亮,她和李淳玉不止有一世,对她来说,他早已胜过世上万千。

  三千世界,能每一世遇到这独一无二的灵魂,已是不可多得的幸事。

  若能待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过这漫漫人世,那以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轩辕清在这这一刻,听到了沈初茉毫无保留的心声。

  那一声声嘈嘈密密的絮絮低语,温暖如骄阳一般,全是一个女子对心上人炙热明媚的爱意。

  那仿佛能让地狱都透出光的心声,震撼了轩辕清。

  待在这波云诡谲的宫中,他不知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动听的心声了。

  他几乎快忘记,原来这世上真的还有付出不计回报的人。

  即使是原来的十七,对他的感情也是偏执而扭曲的。从没有如现在这般,仿佛从没遭受过阴霾,衷心地只希望那个人安好!

  被这样爱着,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轩辕清还是发自内心地嫉妒着李淳玉,但对沈初茉却好像恨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就很迷,同样要上班,我周六裸更能更一万,为啥平时就只能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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