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1)

胭脂痣(重生) 发电姬 362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六十二章

  ◎让她知晓,侯府的规矩。◎

  这么近的距离, 云贞大脑一片空白。

  惶然与无措,免不了涌上心头, 她即使闭上眼睛, 眼皮下,仍不安的动着。

  她自己也捋不清,这是为什么。

  陆崇的唇,贴着她的唇, 一触, 离开。

  云贞察觉到气息渐浅, 她小心翼翼张开眼, 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的双眸, 那么深,那么沉。

  陆崇的小臂, 压在云贞的枕畔,他手指落在她耳廓, 似碰到她耳垂, 又似乎没有。

  云贞几乎能听到, 自己咚咚心跳声, 她如惊弓之鸟,只要陆崇再碰自己一下, 定会吓得浑身僵硬,放弃所有抵抗。

  虽然,她本不该抵抗。

  却这时,陆崇收回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 一个剔透明亮的翡翠手镯躺在里头, 光看这水色,就知晓价值不菲。

  他垂眸,牵着云贞的手,将手镯戴到她手上,道:“这是祖父留给我的。”

  云贞张开五指,感受着手上的沉甸甸。

  她蓦地发现,这个手镯的重量,与陆瑶给她的金手钏,是相似的。

  它们都令她茫然。

  她正要说什么,陆崇低头侧着脸,他轻攥她的手,微凉的指尖,压住她的手腕,温热的呼吸,却拂过她的脸颊。

  向来清冷克制的男人,气息沉沉。

  他的唇,蹭了下她的耳垂。

  云贞心跳极快,她额间胭脂痣迤逦,她粉面桃腮,眼睫颤抖,抬起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七爷……”

  陆崇:“这称呼,有点生疏。”

  云贞慌了神:“那……大人?”

  她听到陆崇从鼻间一声笑。

  低低撩撩的,令人耳廓一阵酥麻。

  她双颊发烫,眼神游离,不敢细品这抹笑的意味,只盼将手镯还回去,道:“此等贵重之物,我无福消受。”

  陆崇愣了下。

  稍倾,他道:“无妨,既成夫妻,同心同福,”停了停,“我之福气,也是你的。”

  云贞五指握成拳。

  却没想到,陆崇没有再跨过一步。

  他放开她的手,宽大的手掌,盖在她眼睛上,遮住旁的光芒,只听得他又说:“睡吧。”

  看起来,今夜只是如此。

  云贞:“……”

  短短片刻,她心中起起落落,最后,她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陆崇往一旁睡过去点。

  二人中间,隔了一臂距离,隐约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云贞明明很累,却睡不着,亢奋得能背三百篇诗文,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陆崇起来了。

  她听到他低声吩咐锦屏叫水。

  锦屏和喜春进来了,她们轻手轻脚的,陆崇走回来,抬手撩床帐,云贞遽然闭上眼睛,紧张得咽咽喉咙。

  然而,陆崇安安静静的。

  她打赌,他肯定看到她的小动作。

  一不做二不休,她睁开眼睛,而陆崇一膝压在床上,朝她倾身,他眼底光泽微动,道:“吵醒你了?”

  云贞摇摇头。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陆崇说:“我拿样东西。”

  云贞疑惑。

  他的手放在她腰侧,明明没碰到自己,她屏住呼吸,腰部紧绷,他轻轻扯走一样东西,她腰际衣料一阵摩擦。

  他从她身下,抽走一方白色巾帕。

  云贞:“……”

  她认出是什么了!

  奈何陆崇神色如常,说:“你继续睡。”

  云贞鼓起勇气,小声:“那……怎么办?”

  没有落红,怎么办?

  她发觉,自己问出这句话,陆崇望着自己的目光,稍稍一动,不一会儿,他缓声:“你不必担心。”

  他自有办法。

  这次他走后,还捎走一个枕头,枕套上绣着一对鸳鸯纹路,很是喜庆。

  后半夜,陆崇是在床榻上休息的。

  云贞偷偷把头埋到枕头底下,她数了会儿自己的心跳,仔细想来,陆崇是因她的畏惧,后退一步。

  她至今都没去想过,他为何求娶。

  本想稀里糊涂过,只要对她来说,是合适的就行,临了临了,她还是退缩了。

  ...

  第二日,云贞起床后。

  锦绣收走那方有“落红”的手帕,喜春和柳叶给云贞梳妆。

  云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双眸潋滟,额间那点胭脂痣,分外显眼。

  锦屏和锦绣,对她额间一点红痣感到好奇,但她们嘴巴严实,不该问的不会问,不该传的也不会传。

  云贞方要打开罗记脂粉盒子,只听锦绣说:“七爷。”

  她不由回过头。

  她今日梳元宝髻,压着一柄荷花金嵌宝扁簪,斜插两支累丝云纹金钗,柔嫩的耳垂上,挂着指甲大的南海圆珍珠。

  一时,分不清耳垂与珍珠,谁更莹润。

  她瞥向他时,目光有些虚浮,密匝的鸦羽低垂,掩盖眸底情绪,额间那点胭脂痣,与她黛眉、樱唇相互呼应,极尽艳丽娇媚。

  陆崇目光下意识一敛。

  倏而,落落大方地,落回云贞身上。

  她站起来,想唤他七爷,想起昨晚的事,又合上嘴。

  陆崇:“等等要去长春堂。”

  他比她早起许多,去了书房。

  云贞:“快好了。”

  她沾些脂粉,动作熟练地盖住胭脂痣,这才走到他身边。

  大婚第二日早上,敬公婆。

  侯爷一把美髯,一身藏蓝道袍,颇有仙风,侯夫人着绛紫色松鹤延年团纹衣裳,头戴三指宽的玉带,面容和蔼。

  除了侯爷和侯夫人,大夫人秦淑慧、二夫人、五夫人,陆二爷与陆五爷,全都在。

  众人抬眼望去。

  陆崇是陆家生得最清冷俊美的男子,他一身石青并蒂莲纹雨花锦直裰,银带虎纹玉带钩束出精瘦腰杆,颀长峻拔。

  云贞上身藕荷色对襟,下着绯色瑞鹤呈祥十二幅湘裙,几位夫人都见过云贞,却是头次见她穿得如此明艳,加之她肤白艳美,当真鲜妍绮丽,引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二人走在一处,当真登对。

  敬茶后,云贞又一一认了亲戚,她唤秦淑慧:“大嫂。”

  秦淑慧想到,自己巴巴给云贞找相看,谁曾想,人家成了自己弟妹。

  她尴尬笑了下,递出见面礼:“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云贞自也备了见面礼给婆母和各房夫人,除了亲手纳的鞋子和护膝,她额外送侯夫人一幅墨梅画。

  展开画时,侯夫人面前一亮,声音却平平稳稳:“画得不错。”

  得了婆母肯定,云贞腼腆一笑,是陆崇提醒她,母亲也爱画,否则她没想到这一层。

  她与侯夫人相处甚少,不知道她这反应很是平平。

  陆崇看了自己母亲一眼。

  等他们离开长春堂,侯夫人这才拿着画,爱不释手。

  云贞本就画技超然,又从陆崇那得知侯夫人喜欢梅花,潜心画了几日,拿出最满意的一幅,叫侯夫人如何不喜欢?

  五夫人说:“母亲这般喜欢,为何方才那般冷淡?”

  侯夫人板起脸,说:“做婆母么,嬉皮笑脸的,哪有威势。”

  五夫人:“……”

  她算是明白,当年自己嫁进来第二天,为何侯夫人也是冷冷淡淡的。

  不比之前,如今云贞是她媳妇,要朝夕相处的人,她对她太熟稔,日后就没有进退的余地。

  侯夫人是懂些处世之道的,否则,以她当初小官之女的身份,哪能在这位置安然待这么多年?不早被二房那边欺负死。

  只是云贞画太好了,墨梅墨梅,分明无色,却傲骨铮铮。

  侯夫人一日看三遍还不够,越发觉得,云贞生得美,品性也高洁,她叫王嬷嬷:“快,送去裱起来,日后好挂出来。”

  等王嬷嬷拿着画,走出好几步,侯夫人还追上来,叮咛:“叫人看着点,别弄坏了。”

  王嬷嬷忍笑:“您就放心吧!”

  ...

  离开长春堂时,云贞收了许多礼。

  她在静远堂,也有自己的小库房,里面放着她的嫁妆,今日收到的见面礼,比她自己嫁妆还贵重。

  她给库房落锁,钥匙交给喜春。

  天气热,走动一天,身上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临近酉时,她洗了个澡后,霏霏也已从槐树巷子接过来。

  抱着霏霏,她给它梳毛发,一边与喜春说:“它是不是又胖了点?”

  喜春:“日日小鱼干供着,是我也得吃圆几分。”

  云贞忍不住一笑。

  锦绣也说:“霏霏真可爱,七爷爱猫,夫人也是,当真投缘。”

  云贞面颊微红。

  锦屏和锦绣年纪都是十四岁,她们是侯府的丫鬟,手脚利落,办事牢靠,目前看,她们专心做事,没排挤喜春和柳叶的意思。

  云贞带来的人,受到该有的尊重。

  她明白,这里和二房水天阁,是不一样的。

  不一会儿,陆崇从书房回到卧房。

  喜春拿铜盆备水,锦绣去煮茶,她们把卧房让给他们。

  他说:“可有不惯?”

  云贞摇摇头。

  这才第一日,就算不惯,也该是他,自小服侍他的星天雨山,因静远堂多了女主人,从此只能留在前头书房客堂。

  陆崇的目光,在她额间停了一瞬。

  云贞低头朝妆台走去,拿起脂粉,在额间点了一点。

  他走到她身侧,低头看她眉间,道:“还要遮着么?”

  云贞:“嗯。”

  她早已习惯没有它的日子,一下露出来,只怕又招来祸端。

  如今的人生轨迹,与那场梦再无相似之处,她依然怕,只是,看陆崇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再遮遮掩掩。

  他向来磊落,定不能理解自己。

  她咬了下舌尖,只看陆崇拿起罗记胭脂的铁罐子,他旋开盖子,沾上粉末。

  他低头,指腹轻轻在她额间一揉。

  两人之间,近到云贞都能看到他纤长的眼睫。

  她怔怔地想,她还以为,这妆台,只有自己会用。

  须臾,陆崇后退一步,仔细看了会儿,问:“如何?”

  云贞看着镜子,小声:“很好。”

  他学什么都这般快,当初她跟冯氏学遮胭脂痣的技巧,可花了十来日呢。

  这一日晚上,陆崇还是睡榻上。

  云贞抱着被子,辗转两下,临睡前,她突的觉得,这般也挺好的。

  第二日,云贞和陆崇照常给侯夫人请安。

  这一次,另外三位夫人不在,侯夫人对儿媳很宽松,每月初一十五,来请安就行,不需日日都来。

  她问云贞:“你画画不错,师承何处?”

  云贞实话实说:“小时候我母亲替我启蒙,后来,有个老秀才,见我有几分天赋,主动教我。”

  说几分天赋,其实算自谦。

  那老秀才不忍伤仲永,束脩只收几个铜板。

  不过,四五年后,老秀才登仙而去,云贞没了老师,按自己所想,随意涂涂画画,冯氏见她实在喜爱,攒钱给她买纸笔。

  可纸笔珍贵,她多用柳条,蘸水在木板上画,凝练出墨画的笔触。

  自然,这其中曲折,她没有同侯夫人讲明。

  侯夫人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云贞还得去请教大夫人一些事。

  她走后,陆崇却还留在长春堂。

  侯夫人正奇怪,难道陆崇和贞娘闹别扭了?

  新婚燕尔的夫妻,哪个不是巴不得日日夜夜,黏在一处?何况,云贞还是陆崇自己求娶的,当更为珍重。

  却看陆崇呷一口茶,眉目淡淡的,问:“母亲对贞娘,可有不满?”

  侯夫人:“没有,这孩子很好。”

  又漂亮又温柔,还知礼,她哪会不喜欢她。

  却听陆崇说:“母亲待她,冷淡了些。”

  侯夫人:“嗯?”

  陆崇:“母亲对三位嫂嫂不是这样。”

  而以前,侯夫人还会拉着云贞的手说话,如今,却客客气气的,仿佛陌生人般。

  侯夫人:“……”

  她明白了,幼子竟觉得自己对云贞,不够热络。

  若是姜老夫人那种性子,大抵要积火,侯夫人却不是,要知道,从陆崇十一岁,老侯爷离世起,他就很懂事。

  也没再同她说过肺腑话。

  他肩负撑起侯府的责任,她作为母亲,也不敢太与他亲近,虽关心他,在他面前,总不够自在。

  此时,因为云贞,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陆崇对自己这个母亲,有所期待。

  她终究是他母亲,他希望,她能与自己的妻子好好相处。

  侯夫人半感动,半是好笑。

  她故意说:“阿崇,婆媳婆媳,这是我和贞娘的事,你一插手,我若是有气,也是往贞娘身上撒,你不该不懂这道理。”

  只能说,关心则乱。

  陆崇微微皱眉。

  他不觉得婆媳就只是母亲与妻子的事,他是她们的桥梁,当及时察觉问题,只有窝囊男人,才会在有矛盾之时,避而不谈。

  侯夫人心情舒畅。

  陆崇被拉进家长里短之中,被大儿子培养出来的冷感,消泯了不少,反而让她倍感亲切。

  她又说:“做婆婆就是这样,哪有一贯宠溺媳妇的,假如她做错了,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好叫她知晓侯府的……”

  话未说完,王嬷嬷捧着一幅画,喜滋滋跑进来:“夫人,画裱好了!”

  侯夫人语句一顿。

  陆崇抬眼瞧去,是云贞画的墨梅。

  昨天侯夫人收它时,神态冷然,好似混不在乎,如今这墨梅被精心裱好,用的还是最贵重的苏州大锦。

  侯夫人:“……让她知晓,侯府的规矩。”

  陆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