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1)

胭脂痣(重生) 发电姬 2534 汉字|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十二章

  ◎伸出指头,轻抚云贞额间。◎

  初春的湖水, 冰雪消融后,冷得彻骨, 云贞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

  此刻的她, 似与梦中的自己重叠。

  可是这回,她不知道是谁推她,因为陆旭、陆莹。姜怀雪,乃至云宝珠, 他们都不在。

  她脑海里非常混乱, 转瞬又很清明, 她心底里多了一道冷静的声音, 不要急, 宁光湖的水并不深。

  江乐县算半个水乡,她略懂水性。

  而且, 她记得二房的六爷,就是几岁时掉到湖里, 救上来后高热惊厥没的, 自那之后, 侯府填了不少池, 仅剩一个宁光湖,为着侯府风水, 没有填掉,倒是填高不少。

  夏季时候,还能看到湖底清澈的鹅卵石。

  她告诉自己冷静,屏住呼吸,放松身体, 不能乱了步伐, 但不能喊救命。

  这是侯府内, 如果真的招来一个小厮跳下来救她,那她迫于清白,只能跟着小厮。

  如果不是小厮,是旁的郎君,那更不行。

  云贞冷得直颤。

  但好在思考令她冷静,也让四肢的逐渐驾驭失重,手摸到堤岸,她找到平衡,身体破开水面,脚踩到地面坚硬的鹅卵石。

  果然,宁光湖水只到她腰际。

  她衣裳吸了水,自己浑身发沉,抹了把面上的水,直喘息。

  双手撑着岸边,云贞下意识想上去,可紧接着,她动作一顿,岸边的假山后的人早就跑了,不知道会不会是陆旭安排的,此时去通风报信?

  是了,她最害怕是陆旭。

  假如自己以为陆旭出门了,其实,陆旭没出门呢?

  她浑身湿哒哒的,若上岸被看到了……她不敢,至少,不敢上这个岸。

  几乎是毫不犹豫,云贞转过身,反而往宁光湖中间泅去。

  她要到湖对岸,那边靠近乘月阁,陆蔻待嫁,这些节日都是不出门的。

  她只能去找蔻姐姐。

  幸而今日十五,前头宴宾客,后园这一片,没什么丫鬟小厮来往,她提心吊胆留意四周,甚至都要忘了湖水的冰冷。

  直到够到另一边堤岸。

  云贞费尽力气爬上去,想拧干自己衣摆,却发觉手指根本用不了力。

  她冻僵了,几乎快没知觉。

  她试着撑着地面站起来,才走两步,整个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好疼。

  云贞撑着手臂,“嘶”了声。

  她手心擦破皮,因为太冷,血珠渗出来后,又团在她手心。

  火辣辣的疼,像是点燃所有感触的开端,这一瞬,她感觉自己双腿麻痹,头疼,喉咙疼,心口疼。

  到处都疼。

  她死死咬着牙,终究坚持不住,轻泣出声。

  太冷了,她的眼泪居然是滚烫的。

  她不知道自己躲在侯府,怎么还遭此劫,难不成自己本就不该上京,认命地留在江乐县,要么从了云耀宗,要么从了哪个地痞……

  不,她不要。

  却在这时,她乍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讶的呼叫:“贞姑娘?”

  云贞猛地一愣,她听出这是星天的声音。

  怎会如此!

  她背对着这个身影,一口气起身,手背抹掉眼泪,只恨自己没多生两条腿,立时跑远了才好。

  然而下一刻,一件带着松香与淡淡酒香的披风,蓦地包裹住自己。

  它隔绝了外头直钻进她身体的严寒。

  云贞喉咙哽咽着,怔怔地抬头。

  是陆崇。

  陆崇俊眉紧锁。

  前头宴客,他临时有事,先要回静远堂,不曾想,走到半路,远远看见云贞浑身湿漉狼狈,坐在地上。

  她双眼通红,溢着泪珠,发髻乱了,乌黑的发丝贴在她唇角,她使劲咬着嘴唇,却没察觉,自己也咬了几撮头发。

  陆崇眼神一暗,向来清冷的眼中,积聚着怒火:“怎么摔了?”

  云贞脑中又疼又沉,见陆崇这模样,以为他是要训斥自己怎么会摔到湖里,不知道规矩么,可她也不想的,她已经够难受了。

  为什么不能之后再训她呢。

  她真的好疼。

  裹着他的披风,云贞头重脚轻,眼神也些微涣散,却还是呢喃:“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坏了规矩……”

  陆崇呼吸声一沉。

  星天刚刚想脱下自己外衣,给云贞披着,见陆崇已披上他的披风,他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道:“七爷,贞姑娘好像糊涂了。”

  陆崇问她:“能走路吗?”

  云贞朝前走,脚步虚晃,嘴里却只这三个字:“对不住……”

  她差点摔倒了。

  星天正想搭把手,扶一下云贞,陆崇快了一步。

  他长手一抬,环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一搭,一把横抱着他,自己侧首嘱咐星天:“去找府医来乘月阁。”

  这里离乘月阁近,回水天阁太远了。

  星天微微一愣,才应声是。

  他都走出几步了,还是回头看了眼。

  少女倚在男子肩膀上,眼眸半垂,男子背影挺直,双手有力,步伐大而快,叫向来平直整齐的衣摆,翻飞飘动。

  正如星天沸腾起伏的心。

  他从未见七爷这样过,神色虽如常,可是,气息似乎乱了。

  ...

  陆蔻见天色还好,在叠云亭看账本。

  乍见陆崇抱着个人进门来,她还以为自己看岔了,直到陆崇走到跟前,她才连忙站起来,提着裙子跑下亭子:“小叔!”

  陆崇言简意赅:“云贞落水了。”

  陆蔻一看,他怀里用披风包着的人儿,果真是云贞!

  往日鲜花一般的姑娘,此时双眼紧闭,黛眉紧皱,她微张着嘴吸气吐气,很是难受。

  一旁南枝也猛地捂住嘴巴:“哎呀怎么回事啊,这么冷的天,怎么会落水!”

  陆蔻忙说:“快,放我房里,那里烧着炭,南枝,拿我的衣服来,秋果你快去找府医……”

  陆崇一边抱着云贞,跨进陆蔻房中,一边道:“不必了,星天已去叫府医。”

  陆蔻:“行,南枝快来跟我我给她换身衣裳,湿衣裳不能裹着。”

  说着她解开陆崇的披风,动作一顿,她自是认出这是陆崇的披风。

  不过也是,云贞此时需要防寒保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等她二人给云贞换好衣服,云贞浑身发起高热,她眉头紧皱,陷入梦魇,最终呢喃着听不出是什么的词。

  她的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

  府医来看过,说是受惊又受寒,风邪侵体,需得立刻熬药灌下去,先压下惊寒再调理。

  秋果去抓药熬药,南枝去备下焐手脚的热水袋。

  陆蔻见云贞小脸雪白,她擦擦眼泪,想起陆崇还在外头叠云亭呢,便拿起那件披风,走出正房还给陆崇。

  她道:“小叔,贞妹妹在我这一切都好。”

  她知道陆崇从宴上回来,定是有事忙,而且他的衣裳也被捂湿了,不好让他一直待这儿。

  陆崇却没在乎自己的衣裳,他一手挂着披风,声音低沉,问:“府医如何说?”

  陆蔻将诊断一一道来。

  陆崇“嗯”了声,抬手按按眉眼。

  没再说什么,却也没走。

  他在叠云亭坐下。

  很快,药熬好了,可是云贞牙关紧闭,药汁都流到她衣襟处,陆蔻、南枝和秋果用了几个办法,都拿她没辙,

  眼看她冷得一直打颤,陆蔻心一急,想到陆崇还在外头呢,便让南枝:“南枝,你快去喊星天来帮忙。”

  有个力气大的,能掰开云贞的嘴是最好。

  没一会儿,南枝回来了,身边却不是星天,而是陆崇。

  来时几步路,陆崇已听南枝说了情况,他坐在床边,掐着云贞的下颌,用了点巧劲,打开她的牙关。

  “成了成了,快!”

  秋果将一勺勺药送进云贞口中,她猛地呛一口,咳嗽一声,吐出了一口药,加之刚刚没喂进去的,弄得她一身寝衣都是药汁。

  陆蔻:“这还没一碗呢!”

  南枝去小厨房舀药汤,秋果又去找衣服,陆蔻总觉得被子里热水壶不够暖,顾不上那么多,端着水壶出去换水。

  一时,屋内竟只有陆崇和云贞。

  这场发热来势汹汹,云贞眉头紧锁,双颊不正常的泛红,嘴唇干燥发白,向来清润的眼儿紧闭,睫上还有一滴泪珠。

  陆崇看了一眼,挪开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揩去她眼角的泪珠。

  他神色沉静,但眼底细微闪烁。

  放要将手帕收回袖子里时,他眉头忽的一跳。

  他惯用黛色的手帕,此时,手帕沾着一块浮粉,甚是明显。

  他用手指捻了捻,是女子的胭脂。

  女子面上有胭脂,本也寻常,不过他知道,云贞与冯氏日子过得清苦,若非不得已,绝不多花银钱。

  这粉质十分细腻,要价定不菲,她如何肯为了这点胭脂,花大价钱?

  陆崇缓缓抬起眼,目光凝在云贞额间。

  方才着急,此时才发觉,这一块的颜色,与她此时的肤色,似乎不对。

  他心有疑窦,倾身,伸出指头,轻抚云贞额间。

  下一刻,门外传来“哐”的一声。

  陆崇回过头,是陆蔻。

  她手里热壶掉了,万分惊异地盯着他。

  作者有话说:

  陆蔻此时内心:禽兽!(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