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入山
什么先富带后富, 大家?要共同富裕!
在?前?不久的报纸上?,盛骄看见了大领导的话语,要进行一种?中西医结合的新型医学体系, 尤其是强调了他们对中医的不够重视,要在?艰难的地方都有可以治病的赤脚大夫。
这就是中医的崛起, 自然是中药的崛起。
周家?村占据这样得天独厚的地形,还?有那山上?大片的中药材, 要是不用的话,不是太?浪费了吗?!
天时地利人和皆具,不可以不用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把报纸上?的东西全部剪下来, 又把几样中药材的种?植方法和炮制方法找出来,整理成册。
盛骄说:“你先去?开一封介绍信,去?镇子上?的卫生?院买一点丹参回来, 给大队长?做对比。”
游鹤鸣嗯了一声,说道:“正好我们寄过来的东西应该也要到了。”
在?这个没办法做生?意的年代, 只能是找大队长?, 向?镇上?申请补贴,然后建个厂子, 大家?一起进厂打工。
进厂打工居然是最吃香的行业和工作。
不管是进什么厂,打什么工, 说起来就是一脸自豪的笑意。
游鹤鸣的动作很麻利,天还?没亮就骑着那辆租来的三轮车进了镇子上?, 又托着东西回来了。
盛骄从袋子里拆出块水果糖含在?嘴里, 圆溜溜的橘子味的糖。
这地方水果也少, 她正想说自己每天连个苹果都不能吃到,只见游鹤鸣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新鲜的红苹果来:“给你。”
红色的大个苹果, 很水灵新鲜,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盛骄嘿了一声,说道:“行啊,懂我。”
游鹤鸣眼?底闪过笑意,这有什么不懂的?
她在?北京的时候每天都要吃水果,常吃的就是苹果,尤其要吃新鲜的。所以他在?镇子上?买了些?水果才回来,但不多,等吃完了再去?买。
盛骄接过苹果,说:“以后把这片地方全都买下来,种?大樱桃,等成熟了,就坐在?樱桃树下,掉一个吃一个。”
“如果可以种?荔枝就更好了。”
满园的荔枝垂下来,一直垂在?院子外面?去?。
游鹤鸣眸子轻抬,似乎被她描绘的场景所打动,手指摩擦片刻。
喜欢荔枝?
他把这刹那的心绪藏好,把镇子上?买来的丹参放桌上?,他们晒干炮制的丹参也摆在?桌子上?,两种?放在?一起对比更为明显。
他说:“成品和我们弄得差不多,而且我们这是野生?的,长?了许多年,更好一些?。”
盛骄这心里头?也有谱了,丹参这东西其实很好种?植,就像是葡萄藤一样,扦插繁殖就行,取丹参地上?茎,随剪随插。
她又说:“你先去?上?工,等你回来,下午没太?阳了我们再去?山上?看一下有什么野生?的中药。”
游鹤鸣嗯了一声,把她的燕窝先煮好放在?一旁:“你记得吃。”
盛骄拿出笔,在?纸上?补充计划书,回复道:“我晓得,我什么时候能忘记吃的?”
游鹤鸣轻笑了一声,说:“也是。”
她可是最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任何条件下都不会让自己饿肚子,还?会最大限度地调理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田埂之?上?正是收玉米的时候,他们这地方不怎么下雨,要去?河边上?不停地挑水来灌溉土地。
玉米收完之?后要晾晒,剥下玉米粒,再打磨成玉米粉,紧接着又要土地翻新施肥种?冬小麦,这处处都是农活。
这里的玉米地也不是一亩两亩,而是两百来亩地,一亩地大概是两千斤玉米。
没有机械,都是人手进玉米地去?掰玉米,把玉米背出来丢牛车里面?,又把玉米秆子砍下来当柴火。
妇女拿着螺丝接着给玉米脱粒,有经验的婶子双手左右一拧,那橙黄色的玉米粒就哗啦哗啦全部脱下来。
而脱粒之?后的玉米棒子,也是要当柴火烧的。
一边砍、一边晒、一边脱粒、然后打磨成粉,都是来年的粮食。
游鹤鸣去?的时候,周二奇他们正热火朝天背着一箩筐的玉米出来,看到他连忙喊道:“老?大,你来了啊。”
玉米地里多毛絮,玉米叶上?的东西最是刺挠,进去?的时候都要往脖子套上?一卷毛巾才行,免得那玉米穗掉入脖子里头?。
游鹤鸣淡淡道:“嗯,还?要干多少活?”
周二奇看了眼?,说道:“今天俺们要把这亩地弄完。”
游鹤鸣戴上?手套,说了声:“行。”然后埋头?进去?,他掰玉米速度很快,左右手极其灵活有力,一手一个往背后的箩筐里扔,满了就背出去?。
不远处有晒玉米的露天地方,那是少见的水泥地,专门用来晒玉米晒小麦花生?的地方。
村子里的小姑娘都在?那边给玉米粒脱粒赚工分,时不时往这边看几眼?。
周晓梅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老?大这腿还?真是好了啊。”
周三英和周二英平常和周晓梅关?系好,空隙的时候也往地里瞧。
游鹤鸣本?就是村子里最俊俏的男生?,又有一手好手艺,关?键是之?前?的时候,他家?里只有周大贵一个长?辈,嫁过去?了完全没有婆媳关?系。
村子里的人都门清,周大贵不好讨媳妇,但是游鹤鸣不一样。大家?只是还?是观望,要是他们家?境再好一点,自家?姑娘嫁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还?没等她们提出点事情来,周大贵就给游鹤鸣找了个媳妇回来,多少妇人暗地里气得牙痒痒,只恨自己晚了那么一步。
后来游鹤鸣腿脚摔断,他们又松了口气,好像也没之?前?那么难受了。只说盛迎递是个要受苦了。
现在?这游鹤鸣腿脚好了,又有力气干活,长?得还?好看。
虽然他现在?一时可能没什么钱,可是他年轻啊,手艺还?好,大家?都知道这群小辈时不时去?山上?打点东西,只是谁也没去?抓过,从来当做不知道。
周二英和周三英只是往那边看了两眼?,周小宝的媳妇就开始嘲笑她们了。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快就开始想男人了啊?”
张和美阴阳怪气地说道:“还?看得别人家?的男人,也不知羞。”
周二英和周三英被她这样一说,臊红着脸,都快要哭了。她们只是顺着周晓梅的话瞅了两眼?而已,
周晓梅怒气冲冲,但顾着对方是长?辈,不敢乱说话。
周晓梅的老?妈可是大队长?的女人,她见自己的女儿被说,那可不惯着张和美,嗤笑了一声:“你怕是家?里没个小孩,不晓得现在?孩子的想法吧。”
“这都什么社会了,男男女女多看两眼?,就被你说成这样。”
“有的说成没的,没的说成有的。”
这句没孩子简直是把刀,刀刀戳中张和美的心,张和美气得鼻子都要歪了:“童佩玉,你个老?娘们再乱说?”
但她又不能在?外面?说是自家?男人的问题,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童佩玉是谁,她哼了两声:“怎么?叫我做什么?活不干完没有工分。”
周晓梅用一种?钦佩的眼?神看向?老?娘,翘起嘴巴笑:“老?娘,你可真厉害。”
童佩玉瞅她那样,没好气:“快点干活了,你这慢手慢脚的。”
张和美怄不下这口气,嚷嚷道:“不过就是一个丧门星,扫把星。”
这两人走了就走了,怎么还?要风风光光地回来?
一想到游鹤鸣那双腿好了,她心里头?就不得劲,浑身?都不舒坦。
日里夜里都在?想这个事情。
偏偏昨个也没看见两人出来上?工,还?和屋里头?的人说那两人是不是又病了,今早就看见游鹤鸣精神抖擞的模样。
不过谁也没理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大贵这父子俩在?外头?自立门户,过得好着呢。
现在?这小夫妻俩也过得好着,年轻又健康,怎么样都能把日子过起来。
说不定过几年就怀孕养娃娃咯。
这两个年轻人长?得这样好,生?出的娃娃肯定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娃娃。
等日头?正午的时候,游鹤鸣周二奇这几个小辈先往山里走去?,他们不能从大队里拿粮食,但山上?有往年种?下的“野玉米地”。
这没种?几株,没什么人来特意打理,把地里的玉米生?得慢一些?,玉米也小个一些?。
周飞周扬把几个玉米掰下来,就地生?火烤了吃。
还?有一株没长?熟,游鹤鸣把它拔了,周二奇从兜里重新丢两颗玉米粒进去?。
“得重新换个种?,这个长?不起来,太?小了。”
拔下来的小玉米株也没丢了,游鹤鸣收拾了一下放在?旁边。
他们捧着香喷喷的烤玉米,无比感慨:“这地里的粮食根本?就吃不饱,天天都要出来找吃的。”
这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的工作量又大,总是不够吃的。
看起来地里的玉米是很多,但两千斤是带着玉米棒子的,脱粒之?后就没那么多了,更别说晒干之?后打成玉米粉。
又要分给村子里一百户人家?,一百多户口,四五百人呢,尤其是小孩子多,平均下来每家?都有三个小孩。
满打满算每人一亩地也就是四斤玉米,晒干也就三斤多,而三斤干玉米脱粒也就两斤多点。
这一年到头?,分给个人才多少?
天天都是紧着吃,生?怕年底就不够吃了。
周二奇一边啃着玉米,一边看向?游鹤鸣,惊讶地说道:“老?大,你好像长?更高了。”
周飞周扬也站起来,杵在?游鹤鸣旁边,抬眼?看他:“还?真是,老?大你比俺们都高些?了。”
他们之?间最高的应该是周铁,不常说话,但人高马大,现在?也和游鹤鸣差不多高。
尤其游鹤鸣身?形更匀称修长?,线条流畅,看起来更高更顺眼?一些?。
游鹤鸣想,天天吃肉喝汤还?时不时炖骨头?能不长?高吗?
他嗯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一袋子肉干给他们:“分给你们吃。”
周二奇闻到了肉味,嘴角都要流下口水了,但还?是没有先伸手去?拿,只是问他:“老?大,你这哪来的?”
游鹤鸣说:“从北京带回来的,老?医生?年纪大了,医院发的肉干他都咬不动,我给你们带回来了。”
周二奇问他:“老?大,你怎么不吃?”
游鹤鸣笑了一下:“我已经吃过了。”
“正好这玉米甜杆我都拿走了,你们吃这个。”
周铁摸着脑袋:“玉米甜杆而已,怎么能换肉?”
游鹤鸣说:“没事,我就想这口。”
周飞周扬感动得不行,咬着肉干慢慢磨着吃:“真好吃。”
一人也就三五根,但游鹤鸣能想着他们,就很让人动容了。还?不忘千里迢迢给他们带来。
周二奇说:“北京是不是很大,很多人。”
“火车是什么样的?”
“乘务员是不是很威风?”
“那国营饭店里的东西好吃吗?”
他们一直被困在?这山坳坳里面?,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再远的地方就没去?过,更没见识过,让他们来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游鹤鸣看向?他们,他的兄弟们朴素又憨厚,满脸笑意看着自己。
他们没日没夜干农活,别说吃好一点,就连每天吃饱都做不到。
游鹤鸣抿直嘴角,片刻后又勾起嘴角,和他们画着蓝图:“北京很大,火车很长?,一截火车能有三十多个车厢......”
他把盛骄教给他,他又在?站台上?看到的东西全部告诉这几个人,这个时候突然明白了盛骄的用意。
盛骄带着他在?汽车总站、在?火车站里面?,来来回回地转着圈。去?全中国最发达的地方,闲庭若步。
即使站在?这样不熟悉的地方,也不用害怕。
他想着,这群兄弟也要往外走,也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等游鹤鸣回来之?后,给盛骄带了个烤玉米,表面?烤得焦焦的,里面?清甜无比。
除了一个烤玉米,还?有两个嫩甜的玉米杆子,就那株长?得慢的玉米。
这杆子咬起来里面?是甜的,把甜的汁水吃掉,再把杆子吐了,和甘蔗还?有点像。
盛骄一边吃一边远离他:“你别靠近我,身?上?都是毛絮。”
这满身?的毛絮靠近她,身?上?会起红疹子。
游鹤鸣看她倒退两步,也没在?意,只是嗯了一声,去?给她做饭,问她:“你想吃什么?”
盛骄捧着那乌黑的玉米走进厨房里:“有什么?”
游鹤鸣把泡好的花胶拿出来:“有花胶。”
盛骄看向?碗里的红枣,问他:“鸡呢?”
花胶炖鸡汤,加一点陈皮和姜片就行,那可是难得的美味,尤其是山上?的野鸡炖出来,绝对是喷喷香。
她想到这个鸡汤就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游鹤鸣。
游鹤鸣眉头?微动,说:“鸡在?山上?,陷阱里。”
盛骄疑惑地嗯了一声,侧着脑袋看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山上?的野鸡还?得趁着夜色没人的时候偷摸带回家?,她叹了口气:“还?有什么?”
游鹤鸣把土豆掏出来:“土豆。”
盛骄静静地看他,游鹤鸣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和小鸟来,说:“吃鸡蛋香油挂面?,再加一个土豆炖小鸟。”
盛骄这才笑了:“好咧~”
小鸟不大,肉也不多,但能有肉香味,她也满足了。
小鸟毛不是很好拔,盛骄就坐在?椅子上?看游鹤鸣蹲在?一旁处理,她说:“你不是说要请小伙伴们来家?里做客吃肉吗?”
家?里?
游鹤鸣反复琢磨了这个词,片刻后回复:“现在?太?打眼?了,过两天再请他们来吃。”
现在?村子里多得是关?注他们的人,过两天大家?都忙着上?工再说。
盛骄半托着脸颊,咬着清甜的嫩玉米,笑着说:“吃完以后,我们还?要养鸡吗?”
游鹤鸣眉梢微挑,缓缓问她:“我们?养?”
盛骄撑着下巴冲他笑,两眼?弯弯:“你养。”
游鹤鸣轻哼了一声,没说话,手脚麻利地处理干净,只是在?菜板子上?剁土豆的时候,声响有些?大。
盛骄把玉米吃完了,扇着蒲扇,有些?不甚在?意地给游鹤鸣扇两下,问他:“你地里的活干完了吗?”
到两点之?前?,村子里不会让大家?去?干活的,实在?是外面?的天气热,这个时候去?玉米地里干活不仅慢,还?容易中暑,得不偿失。
游鹤鸣说:“弄完了。”
他和周二奇都是年轻又有力气的小伙子,一刻没歇息就弄完了。
“下午还?要去?吗?”
“不用去?了。”
盛骄又笑,手上?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她说:“这个没有风扇好使。”
游鹤鸣看着她手上?的风扇,说道:“我给你做一个风扇吧。”
做个小风扇?
盛骄看他:“怎么做?又没有电。”
游鹤鸣把土豆焖进锅子里,转过身?来看她:“可以做不用电的。”
在?北京那种?电风扇他好像做不出来,在?这一瞬间,游鹤鸣似乎感受到一种?挫败感。
他想,为什么他做不出来?
盛骄单腿盘在?这太?妃椅上?,竹面?清凉,她又穿着宽松的黑色直筒裤,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来,她抬眼?慵懒地笑着:“是指人力拉着就能转?”
“那多累啊。”
游鹤鸣心中的挫败感更强,刹那间充斥在?脑海里,他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是打开锅子,往里头?加酱油作料。
半晌他说:“我再研究一下。”
“可以用别的东西发电。”
盛骄疑惑:“能发电?”
游鹤鸣嗯了一声,说:“小电率可以做到。”
可以做一个小电率发电机,就是声音会有些?大。
或者可以用土豆,或者是液体发电。
但是有些?危险,他皱着眉,手底下还?在?炖菜,脑子里却在?一心二用。
盛骄乐了:“那我们能买一个冰箱回来吗?电路可以达到吗?”
游鹤鸣看她一眼?,继续低头?搅拌铁勺。
“哎哎哎,什么意思呀?”见他不理会自己,盛骄开口喊他,“干嘛,怎么不理我。”
锅子里的土豆和小鸟肉闷出香味来,白色的雾气缭绕,游鹤鸣脸上?闪过无奈,说:“先打张床,接着再给你做风扇,可以吗?”
盛骄坐在?太?妃椅上?,发出得意的笑声,爽朗又高兴:“哈哈哈哈哈。”
听见一连串的大笑,游鹤鸣握着锅铲的手微微收紧力度,嘴角却无意识勾起,心想,算了。
不就是能支持冰箱的电路吗?
香油鸡蛋挂面?还?真是不错,明明是用清水和鸡蛋做出来的面?条,却带着一股清香,再滴上?两滴香油和盐巴,简单朴素却十分好吃。
尤其是那个鸡蛋,居然是九分熟,吃到最里面?是带着糯糯的溏心。
盛骄三两口咬下,再加一点小鸟肉,香喷喷,最后都把汤汁也喝掉了。
吃完这一碗面?,盛骄照例休息了一下,然后去?睡个午觉。
但是他们也没有休息多长?时间,盛骄不干事的时候喜欢没事找事做,但有事情的时候绝不会耽误。
她戴着草帽,像模像样地拿着一把小砍刀:“走,姐姐带你进山去?寻宝。”
游鹤鸣看着她手指在?小砍刀边上?摩擦,心口直跳,上?去?把刀收回来丢在?自己的箩筐里。
盛骄一脸迷惘看着他:“干什么?”
游鹤鸣说:“帮你背着。”
“哦。”盛骄也没在?意,披着外衣出门去?,“走了。”
她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往嘴里丢两颗盐水煮花生?,软糯糯的花生?粒丢嘴里,外面?的壳子扔游鹤鸣的箩筐里。
出来偷懒的周小宝正巧看见他们,尤其是盛骄手上?还?拿着水煮花生?,他恨恨地想,这都是他家?的钱买的。
这花了他的钱简直就是在?心口上?挖肉出去?,那股不爽利的劲头?简直是要把他折磨坏了。
他三两步跑出来,喊着他们:“丧门星和盛迎递,你们不干活在?这边在?做什么?”
盛骄瞅着自己眼?前?冲出来的人,又施施然地把嘴里的花生?吃下去?,才说:“你是谁?”
周小宝那满脸的怒意转换成一种?诧异,整张脸滑稽无比,说道:“俺是周小宝啊。”
盛骄把花生?壳扔在?游鹤鸣的箩筐里,拍了拍手,又说:“我是谁?”
周小宝被她这问题弄蒙圈了,说道:“你是盛迎递,游河那小子未过门的媳妇,你怎么出去?了一趟脑子不清醒了?”
盛骄朝着游鹤鸣摊开手,食指和中指勾向?自己,示意他:“刀。”
游鹤鸣把手上?的镰刀递给她,几乎是送到她手上?。
盛骄甩着刀笑:“周小宝。”
周小宝看向?她手上?的刀,不由得倒退了半步:“你你你想干嘛?”
盛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都说了不要再来我们的麻烦,周大贵在?天之?灵还?看得到。”
周小宝朝旁边草丛里吐了两口唾沫,横眉瞪眼?:“你算什么东西?周大贵算什么东西?”
游鹤鸣肚子里一股火气蹿上?来,眼?皮轻撩,眼?底一片冰凉。
盛骄伸手揽着他,把刀缓缓指向?周小宝:“对我们公爹无礼,就别怪我好好教训你,都说长?兄如父。”
她嘴角的笑意不减,眼?底却不见分毫,冷漠又淡然。
“我会替你老?子教训你。”
这女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手上?的镰刀明晃晃地亮着光,把人吓得心里直哆嗦。
周小宝刚刚那股吐口水的恶气又消散,他倒退好几步,哆哆嗦嗦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杀人啊。”
盛骄猛地朝他挥下镰刀,冰冷的镰刀反光,顺着日头?刺入周小宝的眼?睛里。
周小宝惊悚大叫:“啊啊啊啊啊!”他慌乱地倒退,一屁股坐在?草堆子上?:“疯女人,你这个疯女人。”
这声音太?过凄惨,在?远处掰着玉米的人群都听见了,急急忙忙冲过来:“干什么?干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游鹤鸣眼?疾手快把盛骄手上?的镰刀夺走,扔入箩筐里面?。
盛骄用一脸遗憾的表情看着坐在?地上?的周小宝,怎么没把人吓得尿裤子呢?最好胆子都被吓破,然后屁滚尿流倒在?这里,再也起不来。
她啧啧啧几声,游鹤鸣额角轻跳,他没想到盛骄的胆子这样大,直接拿着镰刀吓唬人。
他当然知道盛骄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她不会把自己青春赔进去?。更不会这么傻,真的做出留下把柄的事来。
在?乡亲们冲过来的时候,盛骄高声大喊:“周小宝!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赖皮□□,我们俩才回来,你就过来欺负我们。我们两个小夫妻,上?没父母,又没兄弟姐妹。”
她嘴角带着笑意,对着周小宝轻声骂:“你这个生?不出孩子的小龟公。”
周小宝被吓得脸色苍白,一双眼?盯着盛骄,简直说不出话来,只听见盛骄一个劲地抹黑污蔑自己,还?戳着自己的心肺心管。
小龟公一词从出来,他气得脑顶冒烟,又被吓得膀胱里头?晃着水,整个人都扭曲到不行,嚷嚷道:“俺没有生?不出儿子!”
“这是在?做什么?”童佩玉她们看着坐在?草堆子上?的周小宝,喊他:“周小宝,你不干活跑这里来欺负盛骄他们是做什么?”
盛骄说:“婶子,你看看这人,简直是赖上?我们了。之?前?的事情还?没算账,现在?又来拦着我们欺负我们。”
大队长?他们也跑了过来,厉声道:“周小宝,你又偷懒。”
周小宝被发现干活偷懒,又是有苦说不出,他想说盛迎递这个疯子拿着镰刀要杀了他,明明是这个疯婆娘在?骂自己。
“她......她拿刀......”
乡亲们嘀嘀咕咕:“这是在?干什么?”
“估计是看着年轻小夫妻的好欺负呢。”
“拿什么刀?”
赵婶子走过来:“妹子,你休息好了吗?”
盛骄说:“我休息好了。”她眼?尾带着冷意,看向?周小宝:“就是这赖皮是不想我们好过,我真是要拿刀和他拼命。”
大家?都只以为盛骄说的是气话而已,只有周小宝面?对那双眼?睛,说不出话来,膀胱里的水简直要憋不住了,一张脸被弄得茄紫色,丑态横生?。
大队长?敲着腰杆子上?的铜锣:“好了好了,都回去?干活。”
“周小宝不计工分。”
周母冲上?来,冲着他们喊:“干什么就不计工分了,而且我们只是来找他们说两句话。”
盛骄笑了,说道:“是啊,来找我说说话,然后吵着要钱的呗。”
她这个慢悠悠的语气,游鹤鸣觉得自己应该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给她,然后让她一边嗑瓜子一边慢慢说。
心底那股戾气消散,他眼?里闪过笑意,看着盛骄在?旁边演戏。
周母和周小宝他们虽然心里有这想法,但他们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被盛骄这样说,涨红着脸说:“你干什么?家?里的钱本?来就是要上?交的。”
这第一呢,周大贵早就分家?了。
这第二呢,周大贵已经去?世离开了。
哪里谈得上?钱都是要上?交的。
游鹤鸣说:“我记得十几年前?你把我们从院子里赶出来,说户口本?上?没我爸,也没有我。”
还?记得二十年前?刚推行户口本?的时候,周母直接把周大贵剔除他们的户口本?上?。
而周大贵自己去?自立门户了,只是他不符合收养的要求,所以游鹤鸣没能和他在?一个户口本?上?。
周围的人都齐齐笑出声来:“早八百年就分家?了,怎么还?惦记大贵那点家?产啊。”
盛骄朝她笑,眼?里戏谑又淡然:“你是想要大贵存着的钱吧。”
周母脸上?心动又心虚:“你说什么呢?”
盛骄接着说:“那钱早就花完了。”
周母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痛惜无比:“你什么意思?俺们大贵的钱呢?”
周大贵这些?年做家?具,打木头?,赚工分又勤勤恳恳,一年到头?家?里就他和游鹤鸣两个男人,怎么会没钱?
盛骄看她变脸色就觉得有趣,故意皱着眉说道:“哎呀 ,你不晓得,那北京的大医院可贵了,我把钱全花了。”
“你全花了!!!”周母的声调骤然拔高,像是一只鸭子被掐着脖子一样滑稽可笑。
盛骄又哀叹两声:“不止呢,那点钱根本?不够,我们还?欠了医生?不少钱呢。”
周小宝的脸色和周母一样,霎时间灰败,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能把钱都花掉给那个野种?治腿。
“你怎么能把钱都花了给那个野种?治病?”
被叫做野种?的游鹤鸣眉眼?下压,缄默地看着那两人。
盛骄可不惯着他们,笑着说:“他不是野种?,他可是我的有形......财产。”
差一点她就要说有形资产了,不过这个时候“资产”这个词可不兴说的啊。
这是什么词?
大家?都没听懂,包括游鹤鸣也是,他看向?盛骄,一脸疑惑。
盛骄朝他弯了下眼?尾,像是随意安抚一下。
她没理对面?那周家?母子瞠目结舌的表情,耸肩道:“你们不懂我的投资。”
“反正我钱都花完了,还?欠了小一千呢。”她说,“都说是一家?人,你们借点钱过来让我还?吧。”
他们对钱可太?敏感了,周母脸色大变,横眉说道:“谁和你一家?人,早分家?了,你们欠多少钱和俺们老?周家?无关?。”
这就变卦了,刚刚有钱的时候是一家?人,钱要上?交。
现在?欠钱了,就变成谁和你一家?人,欠多少钱和周家?无关?。
众人齐齐哄笑起来,但她们心里也对着这对小年轻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还?欠着钱,就不是村子里过得最好的人,也犯不着和这对小夫妻做些?什么。
这人的心里就是这样奇怪,要是过得太?好了,他们心里就不舒坦,过得太?差了,又要过来嘲讽一番。
中规中矩才好。
盛骄摇头?道:“不帮着还?就让让路,小心我纠缠你们,一定让你们帮我还?钱。”
小一千这可是个天文数字,周母都知道怎么会有人治病欠这么多钱,她拖着周小宝往外面?走去?:“谁拦着你们了,我们和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乡亲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或多或少是看不惯他们的为人。
大队长?看着他们俩,沉默了片刻,说道:“有困难就叫俺们。”
盛骄恢复正常的笑脸,说道:“大队长?,我怎么会欠那么多钱,医生?人好,晓得我们没钱,就让我们去?医院做事干活。”
游鹤鸣点头?道:“嗯,谢谢大队长?好意。”
大队长?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等他们都去?地里干活之?后,盛骄继续踱步往前?走去?,她才懒得斗极品。
遇到这种?人,能一刀吓到底,一次性解决就好。
她的人生?不是为了斗极品这种?事情出现的。
可以把这些?无聊的人当做路途之?中的一款调味剂,但不能成为主食。
常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盛骄会觉得自己在?掉份。
这么有趣的大好时光,不能就这样浪费掉了。
游鹤鸣跟着她往前?走,半晌说道:“以后拿刀的事情叫我来,你不要再上?手了。”
刚刚她晃晃悠悠地拿着刀,他生?怕这镰刀口子对着她的手腕划下去?。
那就麻烦了。
盛骄没想到他憋了半天,就说出个这个,表情很是难以捉摸:“你来拿刀?”
游鹤鸣低声:“嗯。”又问她:“有形财产是什么?投资又是什么?”
盛骄漫不经心地说道:“就是我现在?给你花钱,你以后给我赚钱,赚的钱都归我,懂了吧。”
很通俗易懂,游鹤鸣听得很明白。
没过多久,两人的位置掉了个,游鹤鸣在?前?面?走着,手上?拿着一把镰刀在?草丛四周拍打。
山上?的四脚蛇多,杂草也多,指不定那块草丛里就躲着些?蛇虫。
地里的活多到干不完,都是干完活有空了才能到山上?挖点野菜,到河里摸点小鱼小虾米。
说是一切东西都属于公家?,但小娃娃来弄点东西,大家?都是闭着眼?睛,当做心照不宣的事情。
那一群娃娃,也不会想着给山上?除杂草,把蛇都驱赶出去?。
这野草丛生?就是会藏着很多的蛇虫,游鹤鸣走在?前?面?,尽职尽责地做一个打草惊蛇的工具人。
他们从前?山一直走到侧山又绕到后山去?,盛骄揪着一团金银花:“摘下来,给我泡茶喝。”
这金银花在?灌木里面?,虽然多,但是比较散乱,这边的人没有喝凉茶的习惯,喝这东西的人很少。
而且金银花的花期很长?,可以从5月不断盛开到10月份左右,一年可采摘4-5茬,现在?正好还?有一茬。
没个体系,没有规范教着一起弄,真是浪费了大好资源。
很多中药对土壤和气候的要求不高,要先变成繁殖基地,得到国家?的扶持,才会越来越好。
先吃的头?一茬赚钱,跟在?屁股后面?的只能捡漏。
游鹤鸣给她采摘了一箩筐,说是一箩筐,晒干了估计也没多少。
他捏着这金银花说道:“金银花要早上?采摘,现在?落日了花蕾就开放了,影响质量。”
盛骄就静静地看着他,游鹤鸣眉峰微挑:“怎么了?”
盛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说道:“多读了几本?老?头?子的医书厉害了啊。”
游鹤鸣觉得好笑,却也只能忍住这股笑意,硬生?生?从喉咙里压下去?这股子痒劲,咳嗽了几声。
盛骄双手抱臂,踱步往前?走去?:“去?捡起你那个在?坑里的野鸡,回去?炖了它。”
她的语气莫名,现在?这年轻人都比她厉害,还?敢调侃她了......
他们在?山上?仔细转了好几圈,把现在?已有的草药都归了类。
小的数量不多的草药先忽略不计,主要是记下常见的草药。
游鹤鸣这才把陷阱里的野鸡抓了,放在?篓子里,上?面?盖着一层草药藏好。
一只野鸡要处理干净,需要抹脖子放血,烧热水烫鸡毛,接着拔毛处理,剁块丢锅子里,加陈皮和花胶一起炖。
那一根根的鸡毛收好,清洗几遍晒干处理,还?能做鸡毛掸子。
当然这和盛骄都无关?,她只是坐在?一旁问:“炖好了没啊?”
“好饿了。”
游鹤鸣正坐在?一旁削竹子,继续打竹床。盛骄的声音就在?旁边来回地转悠,长?长?的,又带着点懒散。
砂锅炖汤要慢慢炖,不能开大火。
他说:“没好。”
盛骄坐起来:“你都没去?看,怎么知道没好?”
游鹤鸣头?也没抬,说道:“至少两个小时,现在?才半小时不到。”
盛骄惊了,声音都大了起来:“我还?要等两个小时?”
她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半路打倒极品亲戚,上?山寻挖泥巴找中药,回家?还?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吃饭?
她开始想念从前?的日子,吃饭的时候都是预定,到点去?吃桌子上?都是热乎乎的菜。
管你是要煮两个小时还?是二十个小时,反正她盛骄到场的时候,不会等厨房的人。
这菜必须老?老?实实地摆在?桌子上?。
游鹤鸣说:“嗯,不然不好吃。”
盛骄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再忍忍。”
游鹤鸣转头?看向?她,只见盛骄垂着眼?眸给自己扇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副样子委屈了盛骄,
他手指微动,片刻后又站起来,从房间里翻出盛骄的燕窝,煮了一碗给她吃:“先垫一下肚子。”
盛骄哦了一声,端着碗慢吞吞地喝着燕窝,里面?放了冰糖,满嘴都是甜味。
游鹤鸣终于放下心来,继续去?做竹床,竹床比太?妃椅大,而且是摆在?屋子里,所以竹子得提前?晒过,把里头?的湿气和水分都晒干净,现在?这日头?大,一天一夜就够了。
有了这样一碗糖水,盛骄就吃着燕窝欣赏游鹤鸣做东西,她很喜欢骨相皮相具好的人,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这很正常。
但大部分人都只能将自己的皮相美发挥到七八分,转换角度和光线之?后,美貌就会有所损失。
而游鹤鸣确实骨相与皮相俱佳,修长?的手指在?青绿的竹子上?比划着。
他的眼?睛很漂亮,缄默沉静又专注,低垂着眼?睑,有条不紊地做着竹床。
盛骄吃完之?后,把碗筷放在?一旁,问他:“这些?都是周大贵教你的吗?”
游鹤鸣朝她看了两眼?,像是没意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半晌眼?尾才弯了一下:“嗯。”
周大贵从河里捡了他,又把手艺毫无保留地教给他。这么多年一直当亲儿子养着游鹤鸣。
盛骄笑了一下,说道:“你再给我做一个棉花糖的机器吧,我送你一个礼物。”
好歹压榨一个小年轻这么久,还?是要动动手,给人家?一点小礼物。
有枣子在?前?面?吊着才行。
当然,盛骄不可否认自己性格不好,总是欺负年轻人。
游鹤鸣头?顶上?冒出一个问号来,这是哪和哪?
他说:“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盛骄说:“你先给我做一个棉花糖的小机器。”
其实不要礼物,游鹤鸣也会帮她做,但盛骄都这样说了,
游鹤鸣看向?手底正做到一半的竹床,捏着草纸出来又在?风扇后面?加一个棉花糖机器。
砂锅里的土鸡炖了许久,溢散出香气,盛骄吃了满满一碗,眯着眼?睛说:“明天我还?要吃这个鸡汤。”
游鹤鸣只是看向?碗里剩下的不少鸡汤,问她:“明天早上?吃挂面?还?是手工面??”
盛骄对比了一下玉米面?和白面?,说道:“还?要吃面?吗?”
“怎么天天吃面??”
游鹤鸣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盛骄看向?他:“去?镇子上?切点肉,来做饺子吃,要做鸡汤饺子。”
要求真的好多,但游鹤鸣只是嗯了一声,说:“还?有别的吗?”
盛骄摇头?:“没了。”
接着她又两眼?弯弯看向?游鹤鸣:“现在?我要洗澡,然后你烧水。”
游鹤鸣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干净,说道:“火上?已经烧好了。”
他买了一个新的大蒸锅回来,用这个锅子给盛骄烧水再合适不过。
盛骄伸了个懒腰:“好咧。”
“明天你早点起来去?摘点金银花回来,摘好一点的。”
转念一下,盛骄又说:“随便吧,多扯一点回来,摆在?大队长?面?前?,让大队长?有个对比。”
游鹤鸣嗯了一声,问她:“要叫你起来吗?”
盛骄诧异:“你去?摘金银花,叫我起来做什么?”
游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