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江都那些难忘的雨夜(二)(完结篇二十四)
其实,在穿越到这个奇幻大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舞马对宇文剑雪是很不大感冒的。
在尸鬼还未出现、末世并未降临的学生时代,舞马就一直很反感那种浑身散着高冷气息、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
最可恨的是她们似乎对每一个平凡的男人都不大看得起的姿态,仿佛电视剧和小说里的女主角注定要找到属于她们的万里挑一的真命天子。但在无人知晓的私下里,很多冰美人的骨子里透着无尽的寂寞和蠢动,远比那些没有她们漂亮、没有她们冷漠的女人还要强烈。
舞马更喜欢的是韩薇那样的漂亮姑娘,活泼,开朗,热情,大方,代表了来自魔都或者京都中产阶级以上接受过良好家教的那些优秀的传承人,更能满足他们这样从前小城镇小门小户出身从来不曾显于人前的自卑和征服心理。
起初,舞马认为宇文剑雪虽然与自己原本的时代相隔了千年,但一定逃不出他固有思维中冰山美人的范畴之内,也毫无兴趣用热脸去贴对方的冷臀。但命运实在调皮,专把两个似乎是冤家的人凑在了一起——
他救过她的命,她也救过他的。他发誓他第一次救她的时候只是发自本能的顺手之举,这样的相救丝毫没有夹杂任何的男女之情,他对每一个战友一向如此一视同仁。
在李渊假装要将舞马赶尽杀绝的夜晚,她愿意为他抛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去浪迹天涯。在黑虎致命的袭击中,他为了救她断掉手臂。在举目无亲的草原上她为他破解诅咒出生入死险象环生。在两界山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绝路上,他愿意为她被卷入妖怪轮回的光柱中。
究竟是从什么时刻开始,他开始转变了对她的观感。究竟从什么时候,他对她动了情。他苦思冥想,追根溯源,却始终无法说出一个精准的地点,精准的时间点,或者是一个精准的场景。如果非要说出来,那只能是他们相识相交相互读懂对方的每一个瞬间了。
一对本该相差千年的男女的命运就是这样纠缠起来的。
从两界山神旨脱离出来的第三天,舞马和宇文剑雪像是忘了向杨广报仇这件事,恢复了在神旨世界里夫妻般的生活,两个人在一起做任何事情都毫无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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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遍了江都的小吃。
舞马拾起自己已落下很久的厨艺,学会了每一个令宇文剑雪赞不绝口的小吃的做法。
甚至,他把成立【舞!舞!舞!】联盟之后生活转好、日子变得安稳以后的那些年花心思给韩薇做过的那些精致佳肴捡了起来,逐个回忆它们的制作过程,并将有可能在这个年代实现的菜肴记录下来,写成了一本名为《舞舞舞》的菜谱。
之后,两个人相处的每一天他都要给她做一道跨越千年时光的崭新菜肴,享受她惊喜又真诚的褒奖。
每做完一道菜肴,舞马就会从《舞舞舞》的菜谱上找到对应的菜名勾掉。每勾掉一个菜名,他仿佛就把自己对韩薇的怨恨用橡皮擦掉了一小块。
他掐算好了他绵长难解的怨恨的总量,也算好了每一次需要擦掉的怨恨的大小,方好在他做完《舞舞舞》上面所有菜肴的那一天,所有怨恨都将被全部擦除,只留下那些类似于铅笔痕迹的淡淡的印子。
宇文剑雪问他:“为什么要对着菜谱打勾呢。”
他回道:“等所有的菜肴都做过了,我就把这本菜谱忘掉。我要为你开发新的,往前从没有做过的,将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菜品。”
宇文剑雪又问他:“你从前好像说过,你是山里的隐士。自己一个人住,需要做这么多的菜么。”
舞马正要说什么,宇文剑雪堵住了他的嘴,说:“我就等着你为我开发的新菜好咯。”
天气稍稍转好的时候,他们会去郊外踏青。在潮湿的草皮上铺上厚厚的毡毯,将舞马做好的点心整齐地摆在白瓷碟子上。舞马制作了巨大的雨伞用以遮掩好不容易才从浓密云层中探出脑袋的太阳。
舞马告诉宇文剑雪,一千年以后,会有一种叫做照相机的东西,上面有一个按钮,只需轻轻一按,就可以将她的美永远留存下来。宇文剑雪说,现在也可以留下来,只需你为我画一幅肖像。
舞马买好了笔墨纸砚,拾起了他荒废已久的画技,画好了宇文剑雪的模样,但脸上却是一片空白。宇文剑雪说,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脸见人么。
舞马说,听过画龙点睛的故事么,画好了脸,你就要变成仙女飞到天上了。那时候我找不到你怎么办。宇文剑雪笑眯眯地将画像收了起来,说这幅画已经属于她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回到只属于两个人的小屋里,一刻也不浪费地交融起来。
过了许久,两个人满足地入梦。夜半,舞马醒来,宇文剑雪正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观瞧他。
“怎么?”
“睡不着。”
“你喝咖啡了?”舞马还有点没大睡醒的样子。
“咖啡?”
“一种饮品,这个年头喝不上。”舞马揉了揉眼睛,“我给你倒杯水?”
宇文剑雪摇了摇头,“你给我写的那些信呢?我刚才找了半天,没找着。”
舞马爬起床,走到另一边的书房里,撬开一个地砖,从下面抱起一个盒子端了回来。
宇文剑雪接过盒子,里面全是信封。她抚摸信封,一封接一封地打开瞧看,嘴角翘起幸福的笑。
她忽然提起了义成公主,提起了她写的无数封给杨广的情书。
“还记得咱们在草原上那个地道里的时候,义成公主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么?”宇文剑雪说:“义成公主真是个疯子,说的都是些疯话。”
舞马道:“都是死去的人了。”一旁青霞的幽魂伸手去拧他的耳朵,却什么也没抓着,脸上满是失落的神色。
外面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在江都温馨的雨夜里,宇文剑雪开始反驳义成公主那些非要把杨广往千古名君的方向拉扯的歪理邪说,什么调戏母妃成了自由爱情的硕果,弑父成了对不公命运的抗争,装着女童的任意车成了毫无根据的诽谤……说着说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长长叹了口气,“哎,好想看看她的那些情书里都写着什么。”
“这个简单,有时间了我们再去一次草原,从始毕那里把情书偷出来。”
“不是说始毕把信都烧了么。”
“都是骗人的。别人会烧,那是内心不够强大。始毕么,当然要留着那些信,然后在心里想着义成公主默默鞭尸。”
“哈,那我们一言为定。”
与舞马拉勾勾发誓之后,宇文剑雪终于睡着了。数月之后,舞马独自来到草原,潜入始毕可汗的帐篷,在最隐秘的暗室里找到了藏着义成公主那些写给杨广情书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看到的却是那些情书烧成粉末般的灰烬。
只有最后一封信还保留着一小半的样子,似乎源于始毕可汗在最后一刹那的挽救。舞马看了信上残留的文字——
远比舞马写给宇文剑雪的要肉麻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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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章 为宇文剑雪报仇雪恨的时候来了(完结篇二十五)
像舞马所烹饪的那些美食那样美好且温馨的日子一天一天飞快地走过。
一开始他们还会在白天的时候出门游耍,到后来他们不舍得浪费一星半点在一起的时间,丝毫没有疲倦地、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紧密地结合,宇剑雪的声音有时候会在屋子里响彻一整天。
他们的行为实在太过单调而他们自己又过于沉醉其中,以至于之前百看不厌的青霞都有些乏味了。她在舞马紧张战斗的中途,专门凑到他的耳边,说:“好郎君,能不能换个花样。”
舞马趁机劝她离开,青霞却仿佛被他的劝导重新激发出了斗志和兴趣,从阴间与阳世的交界处找来一张空纸,趴在卧室的圆桌上,一边观瞧一边做起了笔记。
第二天一早舞马将圆桌搬出了卧室。当天晚上青霞便趴在了板凳上。等舞马将板凳也拿出去,青霞又趴在了靠着床沿的墙皮上。在不可能将四面墙全部拆掉的无奈中,舞马放弃了让青霞停止记录笔记的挣扎。那张来自两界交汇处的白纸是无法撕毁的。
大概是由于青霞对于舞马和宇剑雪结合这件事情越来越浓厚的参与兴趣,有一天晚上临睡前,宇剑雪忽然告诉舞马:她好像看见了青霞,青霞就在他们两个人的身边,甚至从未离去。
舞马略带紧张地说自己也看见了,有时候甚至能听见青霞对自己说话。宇剑雪皱了皱眉头,但在下一次结合的时候却更加亢奋了。
在为数不多没有彼此结合的时间里,宇剑雪将舞马赶出书房,说要给舞马写一封信。在信写完之前,绝不允许他来观瞧。
这封信或许很长,宇剑雪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写完。
她经常写到一半就无法继续下去,于是先把信先收起来,然后从书房蹦蹦跳跳跑出来,从背后抱住舞马,央求他抱着她回到卧室,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讲她的母亲是怎样没日没夜地对她灌输复仇的思想。
讲她的童年满脑子都是父亲被斩杀时血淋淋的画面,以至于在极度漫长的一段时光里,她失去了全部的笑容,失去了微笑的本能。
讲她被别人叫做冰山美人的来龙去脉,但对于这个称呼她其实厌恶至极。
讲小时候,她的父亲对她如何如何的好宇剑雪那时没有告诉舞马的是,她无数次在舞马的身上感受到了类似父亲给予她的那样无私的爱。
直到多年以后,两个人在地球的尸鬼海洋里再次重逢后那个紧密结合的夜晚,宇剑雪终于一吐衷肠。
安稳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江都也渐渐凌乱起来。
据说杨广已经放弃了回到那个四处烽火的关中平原了。保住江东成了他最现实的目标,迁都丹阳,也便是千年以后的南京成为了最现实的选择。长江的天险将帮助他挡住李密南下的兵锋。
关于迁都的提议被拿到朝堂上热烈的讨论,那位以喜怒不形于色、擅长逢迎拍马、后来被世人倏为惋惜的内史侍郎虞世基表示了极力的赞成,而武侯大将军李才等人却坚决反对。
有人神奇又不怕死地发出骇人的预言倘使迁都,便会引发一场必定将大隋拽入深渊、万劫不复的叛乱。他果然因为这个骇人的预言掉了脑袋。
虞世基等人却大声高呼:“江东之民期盼圣上已久,天龙南下,此乃大禹之功呀。”
此时的杨广只能听见褒扬的声音,迁都一事就此有了定论,丹阳随即破土,开始建设一座注定无法建成的皇宫。
而杨广的军队却在从遥远丹阳传来的轰隆隆的破土声中开始了新一轮的军心涣散。
最初始的时候,将士们从未想过叛乱。
他们来自遥远的关中,并不像那些大臣一样坐着宽敞的马车将家人们带到江都,在富丽堂皇的阔宅里享受天伦之乐。
他们渴望的是踏上故乡长满青草的土地,渴望的是与阔别已久的家人团聚。
一波又一波的兵士私下逃离军营,怀着热络的情绪朝着关中的方向狂奔而去。
禁军郎将窦贤的脑袋上还沾着热乎的鲜血就被挂在了长长的桅杆上,成为第一个被杨广抓回来斩首示众的将领窦贤被抓回来的那天夜里,据说有人看见了一条金色的巨龙飞过夜空飞向西南。
杨广那几乎令所有人都无法抵抗的武力让思乡的将士们感到了畏惧,却无法扑灭他们归乡的迫切渴望。
杨广的心腹司马德戡在细雨连绵的湿冷深夜找到了自己的两位至交好友虎贲郎将元礼和直阁将军裴虔通,带着些试探和惶恐,倾诉了自己的苦恼军队里没有不想逃亡的兵士,告诉杨广要被兵士杀掉;不告诉,事发之后又要被杨广迁怒灭族。
元礼告诉司马德戡,关中的李孝常将华阴献给李渊之后杨广把他在江东的两个弟弟抓了起来,不日就要处死。
裴虔通则说:咱们哥仨儿都有亲戚在关中,要是哪一个投降李渊乐子就大了。
在一场彼此默契又充满无奈的彻夜长谈之后,他们决定带着士兵一起逃回关中。
一个庞大的江都大逃亡计划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将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李覆、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全部卷了进来。
这些大臣们先开始还只敢在星光暗淡的深夜里,聚在极其隐秘的私房中探讨逃离的方案。
可凡是被纳入到计划中的大臣们都有想要一起带回关中的亲朋好友,于是一条胳膊拉着一条胳膊,越拉越多越拉越长,渐渐绘成了一张庞大的网,笼罩在江都的天空上,任谁一抬头都能看得见。
离宫中的将领们开始肆无忌惮地探讨逃回关中的细节,他们不想空手而归,站在雕梁画栋的宫殿里瞄着离宫中精美的艺术品,琢磨着最轻便又最值钱的宝贝会放在哪里。
一个站在宫殿石柱旁的忠心耿耿的宫女听到了他们张狂言论,气得手脚发抖,第一时间就将这些言论原转达给公认的大隋第一美人萧皇后,并说:“外面人人都要造反啊。”萧皇后说:“你去告诉皇上罢。”
这是杨广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规模庞大的北逃计划,天子之怒雷霆万钧。
由他的愤怒化作的那道闪电却只击中了宫女一个人。她的脑袋被挂在某面宫墙上,兵士们就站在脑袋底下讨论逃北开始之后,从哪个城门逃出去会快一些。
萧皇后听到宫女被砍掉脑袋的消息后,在空无一人的寝殿中却听见了嘈杂的人语声,仿佛征兆着未来某一天夜里叛军的哄闹。她想起了不久之前寻欢后的夜晚,杨广不着衣缕,疯疯癫癫走到一面镜子前,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好的头颅会被谁砍掉呢?”萧皇后问他何言不祥之语。杨广幽幽:“贵贱苦乐,哪有常时,何必伤感呢。”
这句话自打从杨广口中说出来,就一直在萧皇后的耳边回响。
萧皇后摇了摇脑袋,挥散纠缠不走的余音。
大业十四年三月十五日是司马德戡计划逃亡的大吉之日,一代名将宇述的儿子、担任将作少监同时也是隶属于千古名君塔的觉醒徒宇智及找到了他,提出了一个更令人惊心动魄的主意老天要亡大隋,现在打算逃亡的兵士已有万数,何不玩一票大的?
“玩多大?”
宇智及指了指天上,“要多大就有多大。”
司马德戡听闻宇智及在不久之前刚刚进阶成为三阶觉醒徒,收获了异常强大的觉术,已具备了直面杨广的能力。宇智及又拉来了自己长兄,朝廷中的顶级武道高手,宇智及的兄长、右屯卫将军宇化及。
至此,江都大逃亡计划向完全不可控的另一个方向彻底转去。
三月初十的早晨,江都再次见到阔别已久的太阳。但军营里紧张的气氛大把的弥漫开来,竟少有人在街上走动。
舞马刚好在这一天把舞舞舞菜谱上所有的菜品给宇剑雪做了一遍,只剩下了最后一道点心,作为当天的早膳。而他关于韩薇的那些怨恨也似乎真的在早膳完成的那一霎那随着木炭产生的炊烟随风而去。
等宇剑雪用完早膳,舞马告诉她:“为你阿耶报仇雪恨的时候来了。”
宇剑雪带着些她日后离开此界也始终无法讲清楚的复杂情绪回道:“我给你的信,今天早晨刚刚写完。”
随后,她拒绝了舞马此刻便要看信的渴求,恳请他把这一庄重的时刻留在杨广覆灭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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