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十余年并肩为伍,一旦萧墙内斗,惨烈比我梁山火拼如何?”林冲不接剑,亦不言语;柴进道:“宋公明恨我引交州独立;然交州纵不独立,恐我亦难容身。
卢员外功劳如此,尚且横死,柴进岂奢望独全?林教头,你武艺远胜于我,就此一剑杀我,取首级往洛阳,宋公明必以你大功;然征南一师,尚望罢兵;焦挺、马麟,我欲使他潜身海外,你可回禀朝廷,就说是投海而死,留两个兄弟性命,则我九泉无憾。”林冲本是个重情义的人,听这一番话,早潸然泪下:“柴大官人以俺林冲为何许人?岂能杀你报功?”柴进道:“我自愿就死,林教头何必迟疑?今夜不杀柴进,明日两军血战,所杀又岂止千人万人?且宋公明何许人也,当初上得水泊,名尊晁天王,却暗把权柄自己拿住;后撺掇曾头市,送了天王性命。
今登基称尊,又有吴家亮搬弄;战场上你不杀柴进,宋江、吴用必杀你。
与其如此,不如取我柴进一人性命,干干净净,也免连累大众。
此我肺腑之言,林教头不必顾及。”林冲叹道:“柴大官人,你既有此赤心,我当暂按兵甲,回禀朝廷,再求疏通。”柴进惊道:“不可!那宋江好忌、吴用量狭;你若如此上言,或将反疑你我勾结,于君大大不利。”林冲略一犹豫,慨然道:“柴大官人为义气,甘舍性命。
林冲虽不及君,却也非畏难自保之徒。
且此别过,待我上书之后,再看朝廷之意。”柴进落泪,下拜道:“如得免交州之灾,此数十万百姓之福也!柴进代岭南父老,谢林教头存活之恩。”林冲亦急下跪,抱住柴进:“同为苍生,何分彼此!”两个相拥而泣。
柴进道:“我只要保全焦、马二兄弟,使岭南之民,免跋涉中原之艰辛。
并非一意同朝廷为敌。”林冲道:“我已知了。
料公明哥哥亦非薄情人,必然应允。”遂别过。
林冲回营,已是鸡啼二遍。
心中百倍感慨,且令退兵二十里,前锋各部,不得同交州军交战。
解珍问道:“哥哥既奉旨南征,如何又令罢战?”林冲道:“柴大官人之事,实有冤屈。
我等虽奉旨前来,其心何忍与手足为敌?且按兵,待我上奏朝廷,代柴大官人分辨。”邓飞道:“南征与否,前番朝廷已议;又遣了李应哥哥招安,柴大官人只不从。
今若再缓兵,怕别生是非。”解珍、解宝附和道:“所言甚是。”林冲环眼圆睁道:“便生是非,俺林冲一身承担。”武松早拍案道:“林教头此话说的痛快!柴大官人当初虽不曾善看俺武松,好歹也收留多日;今造反是造反,岂能便绝了情分?”正说间,报有交州民人数百,送来许多猪羊,犒劳王师。
为首老者进帐,却说是士燮、柴进派来,致敬林将军与诸位将军。
武松大喜:“却看,我便说柴大官人非薄情之人。
这般还打甚?”梁山众人来南征,本有犹豫;林冲便道:“众兄弟还有何疑?我等山寨手足,于今损折半数;何必再自相屠戮,以伤天作情义?”遂收了礼物。
一面修表,说柴进割据交州,实有冤情;乞朝廷再明察其状,缓动刀兵云云。
使快马送往洛阳。
那岭南军民,借此便常往来宋军营寨,或探朋访友,或卖货沽酒。
弄得大宋南征军营盘,却似做了市井酒肆一般。
众将却也不禁,然军中战心,早下去七八分。
且说宋江、吴用在洛阳,只待岭南战报。
忽有鼓上蚤时迁遣心腹送有密报来。
二人取看,说林冲到岭南当夜,便独身潜入蛮人山寨,与柴进相会。
吴用看罢,顿足大惊:“是我失谋,遣林教头征南差了!他同柴进、士燮、摩罗等辈皆交好的,岂肯用心厮杀?若中有弊,是朝廷大患。”宋江道:“且待消息,再作计较。”不多时又有林冲表文入京,言交州军民,甚顺王师;征南将士,多无战意;且柴进尚怀情义,并非欲与朝廷为对,望陛下降旨赦免云云。
宋江、吴用览罢,四目相对。
吴用叹道:“朝廷遣李应前往招抚,柴进言语无礼;今林冲不过征南都督,孤身入蛮寨,柴进却表降意。
此明欲显陛下不若林冲也。
且林教头与柴大官人素有厚意,岂肯忠心替朝廷出力?”宋江道:“如此,速遣别将往代?”吴用摇头道:“若他有心作乱,遣别将往代,显朝廷猜忌,促其速反耳。
如今只好我亲往岭南,见机行事。
陛下可使单廷珪、魏定国引一路精兵,秘密南进,以为接应。
他若有异心,我自当处置。”两人密议一番。
宋江尚迟疑:“有形没据,手段岂不狠辣些。”吴用叹道:“若不按此,被林教头裹胁此处兵马造反,我等好容易打下江山尽数毁了。
有甚孽报骂名,尽我来担。”过得两日,南边又接连有报来,言林冲退兵二十里,并不曾同交州军一战;两边军民,往来融融;时迁又密报有作蛮人打扮者,乘早晚出入林冲大营。
宋江叹道:“国事当头,耽不得义气了。”握吴用手道:“使加亮再入险地,甚是不安。”吴用凄然道:“为国为君,责无旁贷。”遂令神行太保戴宗为使臣,先往岭南急行;自与单廷珪、魏定国二将点起三千精兵,自洛阳出发,昼夜兼程,尾随接应。
林冲在军营,按兵休战,只等洛阳消息。
彭羕进言道:“将军统数万之兵,累月不战,恐朝中或有流言。”冲笑道:“我实欲不战而平交州,皇上圣明,必无猜忌。”忽报神行太保戴宗,携带物品劳军。
林冲大喜,急忙同武松、解珍、解宝、邓飞、时迁、彭羕出迎。
见了戴宗,宗先宣旨,林冲诸将接旨,然后两边按兄弟行礼,戴宗道:“陛下以两军对峙边界,天气渐凉,将士辛劳,遣我来此犒军。
这些牛羊酒米,士卒冬衣俱是从荆南调来,却也无奇。
惟尚有礼物七包,小弟从洛阳带来,非同寻常。
此又是公明哥哥皇恩,诸位当各自接好,不可随意处置。”便取出礼物。
六个头领同参军彭羕,每人一盒,盒上明标姓名。
每盒内是轻暖锦袍一领,宫酿美酒一小瓶。
众人拜谢。
当夜设宴,武松欲把皇封御酒款待戴宗,宗推辞道:“虽是兄弟情深,朝廷礼仪不可唐突。
此酒诸兄弟只当自饮。”林冲亦然之,武松嘀咕:“这般礼仪,要来作甚?”宴过三巡,各有醉意。
林冲不禁感慨:“此间宴乐,数十里外营中,却也是梁山上兄弟。
幸不曾交手,不然林冲岂不成了背义之辈。”众好汉皆然,戴宗同声唏嘘。
次日戴宗欲北返。
冲暗谓宗道:“我前番上表,不知公明哥哥可有御示?”戴宗含糊道:“我也不知。
公明哥哥只嘱我转告林教头,好生统此处兵马,莫要疏忽。
交州之事,朝廷亦寻妥善之策。”林冲道:“有无催我进兵之旨?”戴宗道:“并无。”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