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府
◎以后的路我陪你走◎
江府在京郊, 大门外宽阔的大道上平日里是没太多车马经过的,今日却是来了几百个身披甲胄的兵士,领头的刘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门口。
兵士已经迅速把江府围起来了, 大门大开,下人们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刘将军从马车翻身而下, 大手一挥,排列有序的兵士就开始往里面冲。
“府里的人都聚到大门口!逃跑者格杀勿论!”
府里乱成一团, 逃跑的,抢钱的,浑水摸鱼的,打砸放火的, 逃跑的人遇见兵士, 直接人头落地,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昔日花团锦簇的江府一时变成了人间炼狱。
只是还未待兵士们闯进正院,从前方路上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妇人,外加两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半大男儿, 身后还有一群哭哭啼啼的女子和下人。
这几人打扮都挺富贵, 领头的兵士猜想他们便是这府里的主子了, 上前就要绑人,周磊护在江窈面前呵斥道:“慢着!我们主子可是忠勇伯夫人!谁敢动她!”
若江家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江窈自然会被连累,但如今案子还未经审理,就直接上门抄家,是不能带走江窈的。
刘将军人高马大的, 低头看着面前神色冰冷, 面色镇定的女子, 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才理清楚江家和忠勇伯府及宣平侯府的关系。
他是宣平侯的人,怎么侯爷没告诉他,这个女人回来了啊。
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道:“把江家人绑起来带走!”
“慢着!”江窈质问道:“江家的案子可过了堂?通敌叛国证据何在?”
刘将军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挺有气魄,不像她后面那些哭哭啼啼的女子。
只不过虽然没有她要的那些,他却带来了圣旨。
宣平侯正是拿准了当今圣上刚愎自用,冲动易怒,将江家所谓的“通敌叛国”的证据在朝堂上一亮出来,再刺激皇帝几句,就惹得龙颜大怒,直接下旨抄家。
江家只不过一个商户,谁会站出来帮忙说话,自然也不敢得罪权势如日中天的宣平侯。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圣旨,江父等人忍不住腿一软,但想到方才江窈交代的事,他还是咬牙站稳了。
“夫人可看好了,圣上吩咐了,先抄家,再移交刑部审查。”
江窈冷着脸没说话,退后两步,刘将军轻蔑地扫了她一眼,道:“带走!”
兵士很快上前把哭天抢地的江家人抓走了。
江父仿佛瞬间老了十岁,频频回望江窈。
“夫人,请回吧,别妨碍本将军办差。”刘将军做出一副请的姿势。
江窈带着周磊等人出了江家,坐上伯府的马车,周磊赶紧驾车离开这儿,身后的哭喊声渐行渐远。
江窈这才松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从胸口和袖子里把一些东西摸出来,这是方才情急之下,江父交给她的。
好在江父早有预料,很多的产业已经转出去了或者放在江窈手里了,今日抄家顶多把这江府抄了。
今日回了伯府后,她就不准备再出去了,她的行踪已经暴露,如今京城危机四伏,只有忠勇伯府是安全的。
宣平侯已经对江府动手了,那说明他的计划开始了。
可萧宸之还在牢里。
她现在只能等,等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次日,寒风凛冽,江家一被抄家,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尤其是与大商户有牵扯的官员,都害怕牵连到自己。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散播在市井之中的传言,如哪地发生了地动,哪地发生了雪灾,哪地遭了瘟疫,总之皇帝不仁,天降惩罚的话越传越激烈。
又过了三天后,江家的案子还是未提审。
这日江窈正坐在屋子里清理江家剩下的产业,突然外面骚动了起来,江窈正抬头看,周磊就人未到声先至,喊道:“夫人!夫人!伯爷回来了!”
“啪嗒。”如平地起惊雷,她手上的笔砸在桌上,溅得她手上脸上都是墨汁。
但她未察觉,胡乱用帕子擦了擦,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小姐!小姐你慢点!”紫苏和香莲跟在她后面。
刚到正院门口,就见一行锦衣卫抬着萧宸之进来了。
萧宸之躺在担架上,无声无息的,头发散乱如杂草,衣服脏污不堪,若不是那张脸过于英俊,倒真像是灾荒年间的难民。
江窈一怔,停住脚步,他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还要人抬回来了。
“萧……夫君,夫君你怎么了?”江窈连忙扑上去,半真半假地唤着,急着查看他哪里受伤了。
领头的锦衣卫道:“昨夜诏狱里进了刺客,伯爷他……”
江窈一听,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萧宸之的手指轻动,拽了拽她的袖子。
这力度可不像个昏迷的人,江窈很快懂了,只扑在萧宸之身上哭喊,把一个看到夫君受伤的女子那着急劲儿演得活灵活现。
萧宸之差点没憋住笑,手暗自揪住衣角。
锦衣卫道:“夫人莫急,伯爷只是暂时晕厥,太医已经跟来了。”
江窈闻言站直身子擦了擦眼睛,“快把人抬屋里去。”
院子里的下人都忙碌起来,烧热水,打扫屋子,给锦衣卫们上热茶,太医跟进去为萧宸之诊治,一通忙碌后,待所有人都离去,江窈屏退下人,亲自端着吃食进屋。
天已经黑下来了,屋里亮着暖暖的烛光,门一关,隔绝外面的风雪,只剩一室静谧。
萧宸之靠坐在床上,已经沐浴好,上了药,肩上披着一件短袄,腿上放着一方小几,正俯首书写什么。
他刚出诏狱,堆积的事太多需要处理,太医和锦衣卫一走他就坐起来了,昨晚那刺客本就是他和四皇子演的一出戏,再加上四皇子将突厥最近的异动上递给皇帝,又制造一些假动静,让皇帝认为突厥表面服从,实际仍然有不臣之心,正在暗地里养精蓄锐。
再把昨晚的刺杀嫁祸到突厥人头上,让皇帝认为这是突厥人和亲不成恼羞成怒,想杀了萧宸之报仇。
毕竟若不是萧宸之,突厥就不会被打败。
皇帝也没蠢到太严重的地步,并不十分相信四皇子,但他也知道,萧宸之不能死在诏狱,死了必然激起民愤,而且萧宸之的存在是对突厥的一个震慑,所以打蛇顺棍,就把人从诏狱放出来了。
萧宸之身上都皮肉伤,除此之外脸颊上还有一天疤,已经结痂,开始脱落,留下粉色的印子。
由于他的头发实在太杂乱,索性让人把梳不通的地方剪了,所以现在有些一长一短地披在背上,半湿半干地。
听见动静,他停下笔,侧头看着江窈,烛火跳动,眼眸里像倒映着星河一样,开口道:“来了。”
他把公文收起来,挪动屁股坐进去了点,拍了拍床沿,“过来坐。”
江窈把餐盘放下,专注地把吃食摆在桌上,她不敢看他,把东西摆好就想走开,但萧宸之却一把拉住了她胳膊。
“别动。”他轻声说着,手上一用力,把人拉着挨着他坐在旁边。
“你快吃,有事待会儿说。”江窈见两人靠那么近,全身发毛,想拽出胳膊却纹丝不动。
萧宸之突然倾身而来,吓了江窈一大跳,她身子往后一仰,一脸懵,“你要干嘛?”
萧宸之却屏息凝神,伸出手,指腹在她的脸上揉搓了一下,嘀咕道:“你脸上有墨。”
她这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这墨想必是方才笔掉了溅脸上的。
被他摸过的地方像起了鸡皮疙瘩一样,她不自在道:“刚没注意……”
萧宸之坐直身子,正襟危坐,掩饰住眼底的笑意,道:“一起吃吧。”
江窈赶紧站起身,坐在了他对面,只脸还是有点红,灿烂若粉桃。
萧宸之手执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他确实饿坏了,诏狱的饭菜比军营里的大锅饭还难吃,他胸口都能摸到骨头了。
江窈也觉得他清瘦了不少,心疼道:“吃了先歇息吧。”
萧宸之喝了口汤,缓了缓,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他知道她的手艺。
“对啊。”江窈笑着,为他夹菜。
萧宸之吃了会儿后,逐渐饱了,他放慢速度,用好看的眼睛瞅着她。
每次萧宸之看着她不说话,江窈就紧张,外强中干地瞪他,“看我干嘛?”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他真是恨死那个行刑的了,都打点好了只抽不重要的地方,避开了心肺,怎么不避开脸。
江窈一愣,听他的语气还有点委屈,连忙道:“没有!瞎说。”
萧宸之继续道:“我要是留疤了怎么办,你会不会嫌弃我。”
江窈:“……”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萧宸之不是武将吗?武将……还,怕留疤吗?
她内心有点纠结,安慰道:“怎么会,就算留疤了也一点不损你的样貌。”
说罢又补充一句,“在我心里你比京城那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俊多了。”
萧宸之哦了下,道:“那比大哥呢?”
江窈一噎,哄道:“自然是你好看。”
刹那间,萧宸之眼睛亮起来,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
“皇帝为什么放你出来了?跟江家被抄家有关吗?”
萧宸之道:“是四皇子,总之,和亲的事解决了。”
江窈脑子里浮现出那日在诏狱见到的突厥公主的样貌,冷不丁道:“你在突厥五年真没对她动过心?”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语气带上了点点酸意。
萧宸之闻言正色道:“没有。”
他微瞥眉,“我朝多少将士和百姓死在突厥人手里,阵营不同,怎可交心,当初若不是他们勾结了我朝军队里的人,我也不会中了埋伏被掳走,当时我觉着我想活,但不是苟活,她让人折磨我,又救了我,我就需要对她感恩戴德吗?我不答应做突厥的驸马,她就辱我,我又怎会爱上她?”
要不是他拼着一口气要回来见江窈,他可能现在已经是突厥草原上的一抔泥土了。
说罢,他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江窈听他这样讲,心里密密麻麻起了一阵酸涩感,有些喘不过气来。
萧宸之,他真的在突厥受了很多苦。
而原著中,他甚至没有活着回来。
她突然下了床,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的头搂在怀里,像安抚一个迷路归家后的人拍了拍。
“没事了,以后的路我陪你走。”
作者有话说:
啊,跟麻麻吵架,她躺医院里去了,呜呜呜,大家千万别跟老人吵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