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再起波澜
◎这位女同志,我们认识吗?◎
杨思情回到她在B时空消失的三个月后, 也就是1978年的八月初。
这次是由时管局领导亲自送她回来,降落地点可以自选而不必非要降落在海淀医院的停尸房。
停尸房的尸体们集体松了一口气,他们真是讨厌死了老是从天花板掉东西下来, 吓都吓死了好伐。
杨思情选择从哪里消失就从哪里出现, 落回到蓝家二楼蓝巍的房间。
从婴儿床里拿起孩子们盖的小被子捂在脸上, 闻着扑鼻的奶香味,哭着笑, 笑着哭,悲喜交织。
听见楼下的史云大声喊她:“思情, 拿条蓝天的裤子下来,他撒尿了。”
杨思情拿草纸擦掉眼泪,大声回道:“我这就拿下去!”
换掉身上A时空的衣服,捡一条蓝天的开裆裤,匆匆忙忙下楼,迫不及待要见她的孩子们。
史云和吴秋珍坐在一起, 一人抱一个娃。
撒尿的蓝天已经被奶奶扒掉裤子按在大腿上, 拿草纸蹂.躏他沾了尿的秘密基地。
这小子咧着流口水的嘴,都尿裤子还显得挺高兴,没羞没臊的。
杨思情从客厅门后面走出来, 看见妈妈的双胞胎那叫一个激动,向她伸长了四条藕臂,嘤嘤嘤地要她抱。
史云酸溜溜地说:“妈才离开几分钟,用得着这么想吗?”
吴秋珍紧随其后:“要不怎么说是亲生的。”
杨思情后来听小陈说,两个目睹她被掳走的孩子因为才几个月大, 记忆没有成形, 时管局也就没有修改他们的记忆。
所以在B时空, 只有她的一双儿女知道她消失了三个月。
这件事没有存入他们的记忆, 但他们感觉得出妈妈很久没在身边。
而史云他们在时管局的操作下,只认为她离开了几分钟而已。
杨思情深深抱一下女儿,再帮着婆婆给儿子穿开裆裤,松弛的演技自然到好像她从未离开三个月。
史云和吴秋珍注意到她红红的眼眶。
吴秋珍朝她努努嘴给史云看。
史云怜惜地安慰起儿媳妇:“思情,你也别太担心小巍了,他会醒过来的。”
杨思情怔一下,茫然地问:“什么蓝巍会醒过来,他不是打完仗了吗?”
打完仗的蓝巍应该随部队回宝安沙头角镇的军营才是,她还想着等下要给宝安的他打个电话。
史云听她说话糊里糊涂的,怀疑她是因为丈夫受伤的事,悲伤过度,魔怔了,瞬间就急了:“思情,家里已经昏迷了一个小巍,你可不能再出点什么事呀!”
杨思情顾不上演技不演技的了,急忙问:“妈,你快跟我说,蓝巍怎么了?!”
真魔怔了!
史云不敢怠慢,一气儿说道:“小巍在战场上受伤了,上周刚从云南运回北京,现在在军区总院治疗。”
儿媳妇红着眼眶下楼,她以为儿媳妇在楼上又为昏迷的丈夫哭了呢。
“蓝巍在战场上受伤了!还回北京了!”
难道是江璟答应她之后,又反悔跑去战场对蓝巍下杀手?!
杨思情哪里还坐得住,骑上自行车就冲去军区总院。
病房里有蓝贵在看护着孙子。
全家就他最闲,于是他主动请缨。
孙媳妇来之后,他被孙媳妇劝回家休息,由她来照料丈夫。
病床上的蓝巍头上包着纱布,看上去睡得很浅,好像稍微弄点动静,他就能醒过来,但他就是醒不过来。
当时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腹侧和大腿也中弹了,战友要是再晚一步把他送到战地医院输血,恐怕杨思情从A时空回来就会收到一块光荣军属的牌子。
杨思情摘下一枚时管局戒指,戴在丈夫右手的中指上,这样他们夫妻就一起一人戴两个金戒指。
想起自己之前因为丈夫坚持戴两个金戒指而编排他的那些话,兴味地弯起嘴角。
只一瞬便又弯下去,抓起他的手贴在脸颊上,眼中闪着晶莹泪花。
最后一次和他见面还是在宝安的罗湖火车站月台。
谁知分开的这几个月,各自会发生那么多事,几个月也变得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蓝巍在这次战役中作战优异,做出较大贡献,组织上给他安排了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和最好的专家救治他。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间点,病房中只有杨思情和她不省人事的丈夫,她做了今天一直想做的事。
趁丈夫不能反抗,对他……
杨思情:呸,龌龊!
她用戒指联系了老陈,问他蓝巍的伤是不是江璟干的?!
老陈通过戒指投映出来的光屏,粗粗看一眼病床上的男人便心中有数:“蓝先生的伤确实是战伤,不是江璟所为。”
杨思情说:“那你过来一趟救醒他。”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老陈很无语,只是他的AI声音表现不出他的情绪波动:“杨小姐,根据我局宇宙超级计算机的预测,蓝先生的寿命并不短。这次的伤应该是他人生中必须受的伤,哪天他自己就会醒过来,不必使用外力催醒。”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肯来B时空救人。
为了丈夫,杨思情还想再缠缠他。
老陈预判到了她的纠缠,直接关了通话连接。
杨思情对着空气发火:“可恶,不说一声就挂我电话,没礼貌!拽什么拽,在天上当官了不起啊!”
你老死后要是有能耐上天,你就知道在天上当官有多么了不起。
事已至此,杨思情就在丈夫病房的家属床位住了下来,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偶尔史云他们抱着双胞胎来医院探班,她就让孩子们看着昏迷中的丈夫,教他们喊爸爸。
双胞胎快一岁了,蓝天各方面都比妹妹发育得快和好。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这些称谓喊得有模有样,还慢慢知道了哪个人应该喊什么。
不止比妹妹,他比大多数婴儿都早熟。
听史云说,蓝巍婴儿时期也这样。
听蓝贵说,蓝军婴儿时期也这样。
强悍的蓝家基因不需要解释。
相反,蓝蒂就很文静,文静到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说过一个清晰的字,只会咿咿呀呀啊啊。
幸好她的文静不是呆滞的静,而是神韵内敛的静,是可以看出灵性的静,不然真会以为她是个痴呆儿。
杨思情趁着自己现在长待医院,为谨慎起见,把女儿抱去耳鼻咽喉科检查,检查结果一点毛病也没有。
大夫让她不要心急,2岁还不会说话的孩子都大有人在呢。
北京进入九月,早晚微凉,初秋的风能把人吹出一身鸡皮疙瘩。
早晨,杨思情给丈夫刮完胡渣,转身捞起脸盆里的毛巾拧干,转回身准备给他擦掉脸上的剃须膏残沫。
冷不防的,撞上男人大睁的眼睛。
双双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蓝巍:“你……”
“蓝巍,你醒啦!”杨思情丢下这句话就飞也似地离开病房去喊医生和护士,没第一时间发现醒来的丈夫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蓝巍手臂撑着病床慢吞吞坐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臂,摸摸头上包扎的纱布,翻开衣服摸摸腹侧包扎的纱布,扫视身处的环境:奇怪,好端端的,我身上怎么有好几处枪伤?刚才那位女同志是谁?我住院为什么是她照顾我而不是我妈?
三个疑问排比句一出来,就知道又要出幺蛾子了。
杨思情一阵风刮出去,一阵风刮回来,看见丈夫已经自己坐起来了,又心疼又生气:“谁让你乱动的,你身上那么多伤!”
一屁股坐到床边上,拿起湿毛巾继续给他擦脸。
医生正在巡房,等下就来了。
蓝巍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接过她手中的湿毛巾:“我自己来。”
这位女同志跟他说话怎么跟他妈似的,不客气又很亲昵。
那可不,你老婆嘛。
“你自己来就自己来。”杨思情一面笑眯眯地盯住他不放,一面喜滋滋地说,“蓝巍,你看看自己右手上戴的是什么?”
蓝巍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两个金戒指?哪里来的?”
“哈,当然是我跟时管局的人要来的。杨思情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丈夫昏迷刚醒,她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就算了,还急着邀功和嘚瑟。
她握住丈夫的大手,轻轻呢喃:“蓝巍,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晚点我再一一告诉你。”
蓝巍莫名其妙从医院醒来就够糊涂的了,她的话让他更糊涂了,脑子里毫无头绪。
从她合拢的双手中抽离自己的手。
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这样亲密碰触,而且是个令人心动的漂亮女人,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女同志……”
“讨厌,刚醒过来就逗我。受伤都治不好你爱逗我的毛病,真是有毛病。”
“这位女同志……”
“啧,你还来!”
蓝巍无奈:“这位女同志,你先听我说。”
杨思情笑说:“行,你说吧。”
蓝巍问:“我们认识吗?”
杨思情笑嗔:“讨厌,医生快来了,你不许再逗我了昂。”整理起他有些皱的病号服,温柔地说,“你身上的枪伤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恢复良好,最愁人的就是你一直不醒。我很担心,跟医生一再确认你是不是成植物人了?医生也一再跟我保证你是脑组织受损,暂时性昏迷而已。现在你醒了就都好了,我等下就给家里打电话报喜。”
蓝巍听出点东西来了,他的糊涂多半是他受伤的脑子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