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动了下的,宿命中的缘分,他会遇到这样一个女人。可这又如何呢,他不曾停步驻留,他所追寻的大道依然在前方等待,那抹影子,终究会在他的脑海里消失得无隐无踪。
不过一场错误。
“所以爹爹折断了剑。”阿弱轻轻道,“哪怕从头再来,都没有她能那般深刻得影响到爹爹……更可怕。”那么她的爹爹爱过方其雅吗?阿弱没敢问。
阿弱只是问:“有一天,我也会被爹爹遗忘吗?”
练云生笑了笑,好像雪夜之后破开穹宇的那一线黎明,说:“会。”
何其残忍。却出乎意料得,没有一丝意外。
因为,他是练云生呵。
阿弱揣着围观者孝敬的大堆法宝,上了前往罗浮的云舟。
赤城山的现任掌门都得唤上练云生一声师叔,阿弱的辈分当然也不会低。
说起来,她名为阿弱,她的哥哥名为阿祸,方其墨取名字的能力差劲到让人绝望,但偏偏他取的哪个名字都被人给接受了。
“爹爹,为什么阿弱要去罗浮?”
“因为你的哥哥会在那里。”
很多年前,其实也有人为练云生批过命的。可他一个字也没信。遇到方其雅,有了阿祸,又逢到这个名为阿弱的女儿,他才慢慢开始相信,那命书上的每一个字眼。
在那十一年的时间里,练云生抱着女儿,一下一下抚过她的发顶,有足够的时间给她讲述故事。讲他第一次踏进赤城山所见的月色,讲他筑基那一夜漫天的星辰,讲他的师尊羽化时落满峰顶的大雪,讲他在尘世中试炼所遭到的一切磨难……
阿弱问:“爹爹,你是不是在害怕这些东西,自己也会慢慢得忘掉?”
练云生说不是,他说:“阿弱,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眼中的这个世界,是怎么个模样。”
他的女儿,被封印了整整三百七十五年,甚至不曾睁开眼看过这世界。
然后阿弱有问,那命书上说的是什么。
练云生笑笑——他很少笑,可他是会笑的,只有你见着他的笑时,才发现,这潭犹如亘古冰霜凝成的寒水,也是有温度的——他说,那命书是为我批的,可一个字,也没提到我。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的命格极其特殊,他的命格不稳亦或是没有命格,他所谓的命格是他遭遇的所有人的命格反衬出来的。
阿弱想着,何德何能,竟有一世在这世间,逢到个天命的异数。
幸而她的爹爹阴差阳错走上了无情道,否则,万劫缠身,在所难免。
过后想想,连方其雅这一劫难都为他所破解,那这天命,大概也再奈何不了他。她的爹爹,或许有那么一日,会立足天道之上呢。
现在,阿弱离开了练云生,她要去罗浮。
她终于要去见他了……这一世,她与他分别得确实够久了。
只是阿弱无法想象,她该如何面对他。
在他已经知道——她与青华上神有所渊源的前提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12.19
本来这章名叫罗浮,我原计划写到罗浮山剑庐了,但是写着写着,我又默默回过头去把章节名改成了清微……
真的很喜欢练云生耶……看过这一章,其实你们大概明白,无情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了吧。
一切都会淡褪去痕迹,唯道永存。 166阅读网
------------
75 75
? 方其墨本说要随着阿祸前往罗浮,最后到底是没去。
心中万般不舍,如同揣了只野猫般抓心挠肺,面上还是努力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只准备好出行的各种物品,然后眼巴巴望着外甥拿着东西转身就走,回重洛峰等待出发的时刻——不由郁闷孩子果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可是只要脑海一回荡大师兄坐在扶风亭台边,端着茶杯侧眸的淡然一句,激荡的心就像被泼了一盆寒水般冰冷生硬。其实大师兄也没说什么,他只是提醒了一句,却偏偏叫他觉得那些灿烂的东西都烧成灰烬般的凄凉……他说,不用紧张,那是练云生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就有这么一个人,光是一个名字,就足以慑退苍生。
不管其他人如何料想,此刻,长身玉立的青年就静静站在那棵繁盛至极的花树下面,微微翕目似在感受着什么。轩挺的眉毛皱着,面情露着些许自己也摸不透的茫然,而灵台中那亘古遥远且虚无缥缈的声音仍在锲而不舍得烦他。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告诉吾,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啊?……”
许是所见证的事物太过于宏伟博大,及至梦醒之后的如今依然无法脱出那种震撼——阿祸伸出手,层叠的衣袂如烟云飘落,露出的那苍白修长的手指,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得在颤抖。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到这样的梦了。”他低低得说。
自长春言道,自己体内比灵魂更深之处有它所熟悉的某种东西,他并未多虑,但心头至少也落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问。他日日夜夜在这树下打坐,听聒噪的长春喋喋不休得讲着开天辟地之前的故事,讲那混沌三千魔神的逍遥与神通,长春伪装了太久,为了避免被这天道窥破,甚至把自己的本源都弄沉眠了,难得遇到个同为天道记恨且身处轮回外的怪胎,倒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可是阿祸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因长春呼吸间无意散发出的混沌气息而影响,走火入魔,甚至再次被拖入亘古以前那致命的梦境。
这一回,他看到不是开天辟地,而是天道衍化
这天地要经历怎样的变化,才能孕育出神祇?神祇是如何创造的生灵,那遥远的时代该是何等的辉煌?世间最原始的自然之力,又磅礴出怎样瑰丽的画面?然而再奇妙的情景,对于他来说都是磨难。他几乎就迷失在里面,都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于那个世界,因为所能感受到的亘古混沌的苍茫与悲怆,都是那般清晰而深刻——他确信自己是真的感受到那风穿透自己的知觉,嗅到万千年前的一朵花香,触摸到无穷幻觉中的潺潺流水。
甚至,他单薄脆弱的魂体都经受不住那力量的鞭笞,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会被远古之力所撕裂,可魂魄更深处一直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他的三魂七魄牢牢固定,任凭罡风凛冽都不脱散。他想,那个,大约就是长春所说的熟悉的东西罢。
后来他醒了过来。却始终不记得,醒过来之前看到的是什么。
他能肯定,那一定是种自己意愿铭刻进魂魄都不愿忘记的存在,因为胸腔中残留的知觉是何等的疯狂而绝望,可他偏偏忘了那是什么。
许是阿祸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