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探手,指尖以力拔千钧之势与冥书气场相撞,平地飓风,连冥殿都微微震颤起来。她探头一看,冥书静止的那一页,漆黑一片。
同一时刻,星海乱轨,天河动荡,天界为一股难以想象的肃冷所包裹,星象被遮蔽,天命出现游离,在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手上,天书不断翻动着,最后停留在一页,竟是空无一字。
阿霄两脚都落在人间,茫然得仰头环顾四周。
连身体带魂魄,都是猛然间一轻。原以为是离开地界轮回关后的落差感,然而连神魂都觉得轻飘飘不着边际,这就定然不对了!
她司掌的是世界的平衡。天地法则,界域气运,历史走向,她的生命该与世界息息相关,在她身上,本该纠缠着世界的气机,可现在,两者之间的牵系似乎断裂了。
阿霄注视着有些陌生的天地,伸出手摸了又摸,无措得发现自己连娘亲的存在都感应不到了。
她由青华上神神体孕育,虽不是混沌莲子衍生,但毕竟是同系血脉,冥冥中之力在她诞生之初,便将她的精神与她娘亲的精神相连,娘亲更是在她心口种下木水土三系本源之力,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可现在……没有了。
她爹爹也不在……哪怕动用时空之力,也无法发现天之锁存在的痕迹——她就是顺手那么一探,然后表情就更茫然了,时空之力为什么这么破碎?时间法则与空间法则不是为她爹爹重塑了么,她作为他血脉的继承者,当然能运用自如,可是……法则呢?
这不对劲啊。哪里都不对啊。
天地间最尊贵的神女,随意一站,便站过几个日升月落之后,开始团团转。
碧落黄泉之间的空间屏障厚得简直无法直视。原本的阿霄作为世界的瑰宝,且又手握时空法则,走到哪都无阻碍,但现在法则不全——不,岂止是不全,根本是全然破碎的——她竟被困在这人间界了。
她看看天象,发现它竟然诡异得与自己所知的不能完全重合,探探地理,倒是与凰姨曾长篇大论的无甚两样,可是没法借其联络到地府啊,等等……连娘亲爹爹都不在了,众神还在?
阿霄想了又想,没法直接划破空间,只好摸摸袖子,掏出徒离赠她的一叶兰花。顺风一招,花瓣倏然化作一叶兰舟,幽幽悬浮于虚空,她跳上便直往东海飞去。
四海海势倒是如记忆没改换。阿霄循着雪皇当初所道找路,看到那片电闪雷鸣永不止歇、时间乱流纵横交错的地域时,饶是阿霄都忍不住惊惶起来。
她在地府一待几万年,自生时便不曾离开,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东海之地该是有天地间最可怕的封印,这片被称为雷云之海的地域该是彻底消失了才是。
阿霄抿着嘴唇呆了好半天,环顾整个天地都似乎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眼底一度泛出些泪花。
等到心终于静下来,她才发现,天地间为数不多的灵气都在拼命往她身边团集。陌生,但是又很熟悉,这个世界好像与她无关,因为她与它没有任何牵系,但又好像关系密切,因为她出现在这里,世界便待她如此温柔而亲昵。
阿霄抹抹眼泪,想要凝聚时空法则,却发现自己没法做到。这也不应该啊,她曾掌控过这法则,而且从这些法则碎片完全不拒绝她的使用来看,她该是有拥有资格的。哪怕是按照因果来看,她都不该失败。
但她是真的没法凝结。若非是它碎裂得太过彻底,便是天道在阻止她这样做?
阿霄摸索很久,放弃法则,但是她倒是借着时空碎片,穿透雷云之海探寻到了星辰地幽宫,不化吹灰之力穿透混沌气流步入虚空命盘,明明心有预料,但在未找到自己那条命线的时候,她还是落下眼泪。
——这个世界没有她。
或者说,她本不该存在于这片天地。
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霄茫然很久,想到一种可能。听说,爹爹是在第四次天地大战后才脱胎而成妖君的,那么也就是说……雷云之海还未被毁之前,爹爹是不存在的?
会不会……她是在过去?
可这也不应该啊。没有谁比她娘亲跟爹爹更懂时空这东西,她也仅是居其次。因果宿命,存在即是存在,无论是在过去还是未来,都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她与混沌莲子的关系如此深厚,有什么能切断青华上神的血脉?就算身在过去,她怎么可能感应不到娘亲的存在?
等等!凰姨是不是提到过,在爹爹没出现之前,娘亲曾经闭了太易宫沉睡了很久?
青华上神在天道之外,天外混沌气流一卷宫阙,便是决断了其与世间之牵系,她感应不到也情有可原?
阿霄茫然呆了好久,终于觉得自己可能想对了。
她离开虚空命盘,踏上中原之地,开始在尘世间游走。有些后悔当初没听凰姨多废话。
若说世间还有谁知道爹爹还不是妖君前的故事,除却了娘亲,大概就只有凰姨了。可是凰姨不喜欢言道,那一只凤凰,素来喜欢记好不记坏,恋美不恋痛,它说它当年已经为之流了太多的眼泪,所以要努力将它忘记。
很多年来,阿霄就习惯待在忘川边,看黄泉之水,看纷繁记忆,看来来往往的幽魂。也看过这尘世许久,但真正站立于此处之时,才发现,一切都与地府中所见到的其实不同。
——直到她循着心之所向,在琴川边上游荡时,见到一个杏黄衣衫的青年。
看一眼,魂魄中深藏的那架瑶琴都会震颤,那轰鸣声绵延不绝,鼓胀得神思都有些散乱。心脏砰砰直跳,穿透一切虚妄的视线,只能见着他斑杂浑浊到极点的魂魄,阿霄就知道,找到了。
不敢上前。她掩去身形,悄悄跟在他身后。
是过去的爹爹吗?爹爹曾是这样的么?
“少少少少恭……是不是,是不是鬼啊?……”方兰生牙齿打着寒战,浑身抖如倒筛,连声音都细得像是蚂蚁叫。
杏衣青年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微微一顿,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摇摇头。
从翻云寨跟到琴川,小心翼翼偷窥的模样,大概是自以为自己隐藏的手段很高明。
是个极美的孩子。真是极美。
身着如轻云薄雾般的鲛绡织锦,若天河边织女的天纱未化作那漫天的云彩,怕也不过是如此模样;赤着双足,粉嫩细滑如小贝壳的脚趾微微蜷曲,却悬浮于草上,不曾真正踏足于这地面;藕荷般白皙绵软的胳膊露着半截,左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