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谬事【二更】你知道那些看上去都是……(1 / 1)

不见上仙三百年 木苏里 566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3章 谬事【二更】你知道那些看上去都是……

二十多年对普通人来说, 那将近半生了。足让黄口小儿拔节成人,足让盛年之人垂垂老矣。

但对仙都来说,只眨眼之间。

那二十多年里, 众仙各司其职,如往常——

乌行雪还常接天诏去斩那『乱』线,只办完事后, 他有很久都没有踏足过落花山市了。

那就像种冥冥之中,他明明不记得那夜所见的事情了,也不记得当时的愤怒,但他似乎下意识避开了那个地方。

而且每当他斩完『乱』线, 要往落花台那个方向去时, 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横『插』进来,至他常中途改变主意, 要么径直回仙都,要么去别处。

那两个小童子倒跟着他跑了不少地方, 他和萧复暄也常无事的时候易了容并行游历。

他去过很多地方, 很多……旧时仙友曾经执掌过的地方, 大悲谷、不动山、雪池、京观等等。

那并不什么美差, 那地方要么荒凉无际, 要么阴煞沉沉。都有过不安生的时候, 也都出过十分麻烦的邪魔,引发过不少祸『乱』。

不过很巧的, 或许曾经的旧友有灵,他途经时, 那地方总体都还算得上太平,只有零星腌臜凶物,甚至不用他出手就已经被人间大小仙门解决了。

萧复暄说, 那几年人间少有的太平年岁了。

人间似乎总如此。

落花山市刚出现那年的祥和之景早已不,之后便年胜过年的邪魔之『乱』。每隔十数年或数十年,总会出现大麻烦,搅得人间片狼藉。

大小仙门倒林立成片,百姓供奉的像越来越多,仙都大半仙的香火也越来越盛。

如此多的仙门仙术,人间应该片盛景的。但恰恰相反,百姓的日子过得并不安。

明明萧复暄常接天诏,那极为棘手的魔头都被他或斩杀或降刑,入了苍琅北域。而那没那么棘手的,人间仙门都有能耐料理,只要耗费精力和时间而已。

照理说如此下去,迟早有天,人间能过上清净太平的日子,不用惧怕邪魔肆虐。

有回乌行雪经过曾经的皇都废城,从残余的宽阔马道上走过时,问萧复暄说:“你还未被召时,做过梦么?”

萧复暄道:“没有。”

乌行雪将信将疑:“次也没有?”

萧复暄道:“嗯。”

乌行雪奇怪道:“常人总要做梦的吧,你做了忘了么?”

萧复暄道:“可能吧。”

他转头看了乌行雪眼,道:“为何忽然问这个?”

乌行雪“哦”了声,道:“今早入城关,你去探山的时候,我听到马道边的茶肆里有人聊天,说他做了个美梦。梦见这世上的邪魔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剩,也不会凭空出现。”

萧复暄听了片刻,淡声道:“那仙都也便不必存了。”

乌行雪道:“那人还当真这么梦的。他说世上魔头没了,仙都也并没了,不会悬头顶上,云山雾绕的。百姓不常常担心仙都哪天个不稳会垮塌下来,砸他个正着么?那人说仙都没了正好,也不用担心了。”

萧复暄挑了眉。

乌行雪说完,转头问他:“你听了作何感想?”

萧复暄想了想,道:“其实还不错。”

乌行雪听到他的答话怔了下,笑起来。那笑意融眼尾眉梢的。他拎着他的银丝面具,背手身后,手指轻敲着,那面具便动动,颇有恣意之。

他说:“我也觉得不错,比现好得多。世间没有仙都也没有魔窟,主城有东集市,比落花山市还热闹,花树满城,车马道干干净净,不会三步个禁制,五步个结界。人人夜里都能有场安眠。”

萧复暄听他说着,闲聊似的接话道:“满城花树应该会有很多鸟雀。”

乌行雪想了想那番情境,笑道:“刚好,热闹。人间不总爱改城,改年号么,说不鸟雀多了主城字也跟着改了。”

萧复暄:“改成什么?”

乌行雪明知玩笑,却半真不假地出起主意来。他说:“百姓最爱讨吉利,倘若满城喜鹊各个都能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如叫鹊都。怎么样?”

萧复暄道:“百姓不知,你喜欢这个倒听得出来。”

乌行雪“啧”了声,飞身到了前面。他的面具依然背身后,被手指得挑挑的,落着暮春的光。

可惜,那日聊笑中的“鹊都”没有丝毫要成真的意思。

人间依然祸『乱』不断,哪怕偶尔有几年太平无事,眼见着要朝那个“美梦”延伸了,总会某年凭空生出邪魔之『乱』来。

萧复暄清扫过瑰洲,『荡』平过葭暝之野,去过赤谷,走过无端阔海。但处地方总清净不了多久,就会滋生出新的邪魔。不知为何,好像永远都扫不干净,永远除不了根。

他甚至找不到根何处,仿佛天生有之。

而那个聊笑中“没有仙也没有魔,万事太平的鹊都”,似乎永远都仅止聊笑。

有时候,某间隙里。乌行雪会忽然想起落花山市,忽然觉得自己还遗漏了什么。但很快他会被其他事情攫走心思……

然后日复日。

这二十多年里,他同仙都众仙的关系也如往常。那旧时仙友三三两两殒殁,余下的同他交集不多。

他还和灵台各行其,互不干扰。

听闻灵台还百年如日,听着人间祈愿,但依然不多『插』手,偶尔遵循天诏降福祉。有那陨落的诸仙前,后来犯天规的人便少之少。

废仙台很久没有出现过动静,至尚仙都的人几乎慢慢忘却了,曾经有仙被落过人间。仿佛仙都直来都如此,亘古恒常,从未变过。

但其实,仙都并非直平稳无事。那二十多年的末端,它曾经发生过变故,那晚着实让众仙都受了番惊吓——

南窗下镇着的那个极煞的涡,那夜不知为何忽然有了松动。有人传言说天宿似乎承了伤,损耗有重,至没能完全压制住那煞。

所整个仙都都震动了好会儿,就像高悬的山崖忽生震『荡』,任谁都片心惊。

偏偏那天仙都震动时乌行雪无所知,因为他行完天诏归来,正五感皆丧的静坐里。

那次的天诏同样很麻烦,『乱』线错综复杂,废了他好番力。而且那次的『乱』线里牵涉到的无辜者多到令人咋舌。

虽然不像当初那个散修样,需要乌行雪遍遍地看着他由生至死。但那样多的人,清理完,还让乌行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他从『乱』线里出来后就没有开过口,回到坐春风便直接榻上阖眼静坐起来。

两个小童子吓了跳,匆忙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手腕,发现冷如寒冰。

他不第次碰到这种情况了,知道那灵王办完天诏之后会有的损耗,而这次可能损耗极大,所才会如此。

往乌行雪就交代过他,这种时候没必要咋咋呼呼『乱』着急,该干什么干什么,等他静坐调养完就好了。

但说归说,他看到自家大人苍白如纸的脸『色』,还会难过、会心惊。

小童子里的哥哥不敢惊扰乌行雪,把弟弟拉到了门边。两人就门守着,能看着自家大人,不至吵到对方。

弟弟格『毛』躁,遇到事情也更慌张。他觑了乌行雪好几眼,压低了声音问哥哥:“大人这回好像比往都难受。”

哥哥道:“或许因为最近天诏接得有频繁。”

弟弟“哦”了声,头,过了片刻道:“可为何这年天诏反倒变得频繁了?我记得大人前说过,他处理的残余的麻烦事。既然残余,不应当处理件少件么?”

哥哥倒没反驳,跟着咕哝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大人这会儿也不理人。”

弟弟倒执着,道:“那……等大人醒了问。”

哥哥也捂不住他的嘴,只能道:“随你,但你可别惹大人生。”

乌行雪静坐之时,总五感皆闭的,将损耗降到最小才能最快恢复,不惹来无端的担心。

所这两个小童子的话,他其实并没有听见。但他所说的内容,却他近年常会生出的想。

他所斩的,都当年世人贪念作祟,假借木之力引发的『乱』线。照理说,他封禁木之后,就不会有新的了。

他斩的明明都残余的旧麻烦,为何这么多年下来,依然不见少?

不仅不见少,这几年的天诏甚至还更频繁。

这种念头偶尔冒下头,却极难捉住,更难验证。所乌行雪虽然有过疑虑,却依然依诏行事。

但这种疑虑日复日、年复年的积累中越来越重,终这天,积聚到了个顶峰。

因为这道天诏里涉及的『乱』线太多了,涉及到的人也太过庞杂。

他实难说服自己,他作为灵王依天诏行事百来年,至今依然如此之多、如此复杂的残余没有消解。

可如果不残余,还能什么?

还能……什么?

乌行雪五感皆失的状态里,静坐榻上。他听不到小童子的叽喳议论,听不到仙都切动静,也听不到坐春风丝丝缕缕与人间同步的晚风。

他铺天盖地的黑暗和死寂之中,遍遍地叩问着那句话——

如果不残余,会什么?

会什么……

会谁……

那叩问就像心魔样缠绕着他,每多问句,那种沉郁而悲哀的情绪就更深分。

那就像方无边的泥沼,他深陷其中,垂眸看着自己往下落,被淹没。

而他陷得越深,身上彻骨的严寒和钝痛就越重,重到他闭了五感都依然能感觉到。

就好像那已经不躯壳或骨骼上的感觉了,而心脏里、灵魄里的,挣脱不开也摆脱不掉的。

前小童子担忧的时候,他常对他解释说:“这灵王的负累,该受的。”

常人不该“过去”与现世中往来穿梭,他这样来去自如,总要受应有的苦头,多少都会有损耗的,这常事,就像萧复暄斩杀邪魔也会受伤或受邪魔侵蚀样。

各人各事,都有该承受的负累。

“但别皱着脸呀。”他常安慰那两个惊乍的小不,说:“不有补偿么,看,你大人我能自愈。”

他总会承受那种严寒之痛,但相应的,他也总能自愈。不用像其他仙人样,要布阵、要丹丸『药』汤,即便如此还会有越积越多的损耗。

而他只要静坐上两日,身上的严寒痛楚便自然抵消了,什么损耗都不会有。他也常开玩笑说,这或许独属灵王的福报。

这话虽然用来哄小童子的,但他自己何尝不种慰藉。

他每每斩完『乱』线归来,有时会陷入种『迷』茫里,分不清自己仙还魔。

如果仙……不应该带去福祉么?不应该斩杀邪魔么?为何他杀的很多都生人?

如果魔……那他为何住仙都,有个那样光明的封号,叫做“昭”?

他时常会静坐中陷进那种孤寂里,直到那种自愈之力四肢百骸盘裹上来,像冻水之下注入的暖流。

而每到那刻,那种孤寂就会被暖流覆盖,缓缓淡化下去。

他会心里自嘲笑,然后想:看,还有福报的。

***

但今日不同。

或许因为那声声回避不开的自我叩问,或许因为这次的彻骨之寒比往任何次都要重,重到那股自愈之力似乎有压不住了……

,那种寒意冲破了闭合的五感,顺着灵魄、骨缝、心脏……各种地方朝他席卷而来,他冷得连指尖都僵了。

某个刹那,乌行雪忽然想起曾经闲聊时所听闻的话……

听闻人间肆虐的那邪魔,也并非真的都百无禁忌,生快活。他也有难熬的时候,邪魔管那难熬的关头叫做“劫期”。

传闻邪魔劫期的痛苦常人难想象。

他会冷,那种寒意并非隆冬天的冰霜之寒,而他手里杀了太多的人,阴怨缠身,所冷。那滋味如附骨之疽,捂不热、驱不散,邪魔体内滋生蔓延。

他还会痛,那也并非皮肉之痛,而怨魂不甘惨死,试图反噬,日日夜夜啃食邪魔灵魄,所痛。

倘若邪魔想办渡过了劫期,那它便会暂时蛰伏下去,等到攒够了怨度卷土重来。

倘若没能安然渡过,那就会体会到种极致痛苦的死亡——霜寒冻骨、灵魄被撕咬得粉碎。

乌行雪回想起那话语,某瞬间忽然心生出种荒谬的念头——

他心想……我不就如此么?

所谓“灵王的负累”,同邪魔的“劫期”有何分别呢?同样严寒彻骨,同样灵魄深处的碎裂之痛,甚至……同样杀过不知多少人。

他甚至想,倘若我也人间那种邪魔,我杀过的人算少还算多?

恐怕连邪魔沾过的血都没有我多吧。

这个念头旦冒出来,想压下去便难如登天。

最令他茫然的,他时间居然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来压。

因为他灵王?因为他仙?

因为他无可奈何,不得不为之么?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对谁说过,邪魔杀人,世间仙门侠士有时也杀人。区别邪魔杀人为修行,终其生、无休无止。而那仙门侠士只有不得已而为之,也只有那么可数的几次。

可他呢……

他有尽头么?

他曾经笃地为,残余的『乱』线而已,终有天他会将所有『乱』线斩尽,然后切就都结束了。

但现他忽然不能确信了……

如果这件事没有尽头,如果他终其生,只要当天灵王,就不得不行天事。如果他手下的亡人之数依然日复日地累加,那他和邪魔有什么分别呢?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需要能说清的东……

***

两个小童子门口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屋里究竟有多冷。灵王身上的寒全然遮掩不住,甚至波及到了他。

这得多冷啊!

小童子对视眼,慌忙跑进屋,凑头去看,就见灵王手指上片冷生生的白『色』。

那……结出来的霜。

这下他真的有慌了,抓着灵王的手指摇了摇:“大人——”

下刻,灵王便倏然睁开了眼。

小童子心下喜,道:“大人,你可算醒了,吓坏我——”

“”字还没出口,就见眼前白影闪。榻上已空空,唯留下片淡淡的冷雾。

小童子扑到窗前,叫道:“大人!你去哪儿啊?”

片刻后,乌行雪的嗓音顺风而来,模糊中不知为何透着喑哑。他说:“落花山市。”

***

他需要说服自己的东,说服自己木已经被彻底封禁,不会被人利用引出新的麻烦,说服自己切生杀和无可奈何都能看到尽头。

说服自己,他所做的切总还有效用的。

他想去落花山市。

那里『乱』世之中常存的安和热闹,那里木的封禁之地。他要去看眼。

可当乌行雪真的站落花山市,那绵延十二里的灯火却并没有带给他热闹和安之感。因为他沿着山市穿过人『潮』时碰到了件事……

他站处客店前,看着不远处攒聚的人群,听着嘈杂议论的人语,嗅着夜风里浓郁得呛人的脂粉味,心脏如坠冰窟。

他看见个瘦猴似的伙计爬站到个翻了的车摊上,冲嘈杂的人群解释道:“诸位客官莫急,莫骂,稍安勿躁。那隔壁李记家的胭脂,出摊的时候不知怎么碰到了落石,砸垮了摊车,胭脂水粉盒儿撒了满地,这会儿正清着呢。”

那刻,胭脂粉末随风而起。

乌行雪那瞬间闭上了眼睛。

那位瘦猴似的伙计说的话,只说开头,他就能脑中接上下句。因为早二十多年前,他就这里听过。

他因为碰到了萧复暄,给小童子传书让他不用来时,还拿这翻的胭脂水粉做了借口。

模样的场景,模样的人,说的模样的话。

人世间没有这样的轮回,只有种东会这样存留世,那种东叫做缚。

活人灵魄被生生抽走,捆缚某地。那躯壳就会变成缚,他永远困这个地方,二十多年场轮回。

黄口小儿能拔节成人,盛年之人会垂垂老矣。然后不断重复这个过程,重复这其中的每天。

他过去来得勤,相隔不过数月,至多不过两年。每每来着,更多看山间行人,或者……根本没有具体看谁,只看人间烟火。

偏偏这次,他刚好隔了二十多年,刚好够落花山市场轮回到头。

这或许也场冥冥之中。

冥冥之中,那个手握长剑的灵王合该要看到这幕。他会看到这幕的时候大梦初醒。

他会意识到这漫山遍野的热闹都假的,他曾经夸口称赞过的落花山市早已不见活人。

那嬉笑着、闲聊着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躯壳之下早已空空如也。与他用符纸折来平添热闹的戏子无异。

他明明就站人间最热闹的地方,却清醒地知道这里其实片死地。

***

他如何走近那家客栈,如何后院找到地方进入封禁之地的,乌行雪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当他站封禁之地,看着里面焦土绵延数百里,而那座庙宇之上倒吊着数不清的灵魄时,那种铺天盖地的荒谬和悲哀感将他笼罩其中。

看,那落花山市里同他说过话的人正密密麻麻地困这里。他的躯壳落花山市里笑着,灵魄却这里哭叫。

这不他所布下的封禁,而背着他的第二次封禁。

可……

世间有谁能真的做到这里落下第二次封禁,却全然不为人知?

不会的。

因为无论如何,起码灵台天道会知道。

这里为什么会落下第二次封禁?

因为木的封禁还被钻了空,还为有心之人所用。

这事无论谁做的,无论用了多少障眼之术,设计了多少转折壁垒。或许能避过世间所有人的耳目,避过他的耳目,但避不过灵台天道。

铺天盖地的荒谬和悲哀中,乌行雪恍然想起了当初被他遗忘的场景,诸如那道由封家引发的『乱』线。

而他被『乱』线横扫出来便忘了那事,当时他回到坐春风后满心生疑却没能找到答案……

如今想来,他并非没有答案,而下意识回避了那个答案。

因为那答案太重了,常人不堪承受。

即便他,也不堪承受。

可如今,他自己步步追过来,已经避无可避了。

能让堂堂灵王记忆全失,忘记这『乱』线的,还有谁呢

只有天道。

灵台天道与他有特殊的牵连,也算同根同源,皆由木而生。

当初木封禁时,生死轮回化归天,成了后来的灵台天道。而受凡人感念所化生成的他,被召成了仙都的灵王,赐字为昭。

虽然同根同源,却终究不似同物。

天道无形无状亦无心无情,凌驾整个仙都之上。

它不问生死,只问善恶相依、福祸相随。既然这世间有仙,那便必然要有魔。既然有人生,就必然有人死。仙越多,魔越多。生死越多,不甘者便越多。

既然人间有贪嗔痴妄,既然木尚存,那便永远有人能想出办钻其漏洞。反正引发的麻烦和『乱』线尽头,还守着个灵王。

所……

他明明斩了数不清的『乱』线,却依然频频接到天诏。

所,只要木存天,他所走的这条路就望不到头,他要杀的人就没有尽数。

乌行雪那刻几乎笑了出来。

他抬起头。

封禁之地的上空并没有仙都那样苍蓝无际的天,只有片望不穿的乌黑,像终年不散的浓雾。

他眯着长长的眸子,眼里泛着微微的红。他想起那『乱』线中的面孔,陌生的、惊恐的、无奈的、悲恸的……

无论哪种,死去的时候都会变成空茫片。这百来年里,他不知看过多少那样瞬间而至的空茫。

他望着那道望不见的天,动了下唇。

他想说……

你知道,那看上去都活生生的人么?

你知道这百来年里,我共杀过多少那样的人么?

他很轻地笑了下。

灵王……

受天赐字为昭。昭者,光辉灿烂。

他哪样算得上光辉灿烂,哪样能堪当句仙都灵王?

光那亡魂,就足够他成为这世间最该死的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