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原本是场面话,但是在阴间,魏昊借住酆都大帝的眼皮,也的确做到了法天象地,把五阎王活活打死。
很多事情,见怪不怪。
魏昊有火眼金睛,比测谎仪还准,家雀儿说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判断。
要是人间的官吏,也有这种神通,拿来明察暗访,不要太好用。
“‘姜家沟’‘丁家垴’这里,主持征发民夫的官吏,是谁?”
“可不是官吏嘞。”
有个黄鼬抄着手,坐在一旁的蒲团上,翘着二郎腿,胡须灰里带白,耷拉在两侧,看上去年岁不小。
“老先生说说看?”
那老黄鼬左右看了看,然后用询问的语气对周遭的保家仙们说道:“那俺就说说?”
“大爷您说,您说,您辈分高……”
几只小黄鼬穿着短褂,正月里也不怕冷,手脚上都是带着褐黄色的冬绒,说话的同时,还冲周围点头哈腰,显然是帮老黄鼬告个罪。
“大王,俺跟你说啊……”
老黄鼬说话的时候,从后颈抽出一支细长的铜锅烟杆,一边说话一边往里面塞烟丝,刚塞好了想顺便找个火儿,就被魏昊隔空一点,烟锅子就开始冒着烟气。
赶紧嘬了两口,老黄鼬这才谢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仿佛是一时被打了茬,老黄鼬琢磨了一番,才道:“这‘姜家沟’呢,主要是两个举人老爷接了活儿,他们老早就不在‘姜家沟’住的。算下来,起码六十五年了。那是少小离家啊。”
回忆了一番,只有感慨:“大约是生发了,攀上了一个贵人的高枝。要说这贵人,他们两个举人,在‘姜家沟’就是天上人一般了,比他们还要高,那就高得没边了。”
魏昊没有打断,但心中不无恶意地琢磨着:少小离家老大回,这回来一趟,就是打着吃绝户的主意,可真是孝子贤孙呐!
“这前头征发民夫,是朝廷下的公文,县衙分摊。后来听说是贵人跟‘姜家沟’是同出一脉,于是紧着自家人用,绝不亏待……”
“……”
牛的,牛哇!
不管听多少回,魏昊都觉得相当牛。
“那两个举人,早先来的时候,也是给了好处。米面粮油不曾缺,还给了农具,都是好铁打的。谁曾想一晃眼,这镐头、大锹,都还给采石场了。俺住的那家,当家的一百七八十斤的块儿,如今还剩个一百二三十斤……”
老黄鼬也是带着埋怨,絮絮叨叨很久。
不过魏昊也不急,并不催促,只是提笔记着。
“等到后来用人,这两个举人就作了保,说是上工包吃包住,钱粮是不可能短缺的,过年还有‘年红’,一角银两角银,总有。俺寻思到底也是举人老爷,也瞧不出来有甚么花样,也就不曾暗中折腾,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被一步步骗了……”
保家仙关键时候托个梦、现个形,最不济在家里打破个碗,都算是能提醒到老东家。
谁曾想在这举人老爷身上,都能翻恁大的船。
魏昊心中也是暗笑:这就是不读书的后果啊,要想不被读书人骗,自己就得认真读书。
哪怕魏家湾猛士辈出,上战场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可读书这种事情,从不懈怠。
就算读书如吃屎,也得读。
这样跟人理论的时候,你的拳头、砍刀,到底有没有道理,心中也是有数的。
老黄鼬修行虽久,却不知道人心险恶那是随着世道变化而变化的,太平年月,人心险恶稍微程度轻一点;兵荒马乱的,那就是统统变本加厉。
“后头增发的力役,都算是两个举人包办。但当时也说了,今年的两季田赋,他们也帮着包了。现在这行情,怕不是连哄带骗。入娘的,俺当时还想着‘姜家沟’总算是出了几个有出息的呢。真是瞎了俺的老眼!”
喷了一口浓烟,老黄鼬犹自懊悔。
而魏昊则是抓住了关键,在纸上记录之后,问道:“老先生,您刚才说,这冬月腊月的力役,是两个举人包了的?”
“对,有文书咧。就在祖屋里头。”
“两季田赋,也就是夏粮和秋粮,他们两个也说是包了的?”
“对,也有文书。”
“那就好了。”
魏昊点点头,将口供念了一遍给老黄鼬听,“老先生,我记下的,可有错漏?”
“大王说的一点都对!”
“那就行,还请老先生在此按个印。”
“好嘞!”
黄鼠狼爪子一伸,就稳稳地留下了一个爪印,同样是靛青光芒闪烁,纸张也逐渐变成了“铁券”。
两张“铁券”放到一旁,魏昊笑着道:“就这两份口供,我现在就能杀了那两个举人。不过咱们不急,要杀就杀大鱼,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东伯侯’是生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有三头六臂,竟敢这么猖狂。好家伙,勾结五汶县玩起了这等花活,得亏‘国运化身’已经不在,这要是还在,咬死他都是轻的。”
说罢,魏昊对众多“姜家沟”保家仙继续道:“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有我在这里,莫说什么举人,就是县令,拿下也就是拿下。”
“大王,小的也有话说!”
“大王大王,小的有事情要交待!”
“大王,小的……”
有了家雀儿和老黄鼬的例子在,保家仙们也没了担忧,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说晚了说少了。
这一通热闹,把山神都看呆了,偌大老虎,趴卧在一旁,很是感慨,多少年了,都没见过这般群情激动。
而且不是呜呼哀哉在那里作小女儿状,是一个个激动得手舞足蹈、眉开眼笑。
这光景,外头那厚实的正月积雪,仿佛也不算个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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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特殊的“孤岛”
“根据现在口供,首先我要明确一点,‘姜家沟’‘丁家垴’的作保举人,是可以拿下的。但是五汶县县衙官吏,还有东伯侯侯府的人,就不是那么好拿了。”
一摞摞“铁券”堆积如山,当真是成了“铁证如山”的具象。
魏昊感慨之余,也跟保家仙们详细地说了接下来处置诸事的结果。
“不好拿五汶县县衙官吏,不是因为他们没犯错,也不是他们靠山强,纯粹是此事如果五汶县县衙不傻,完全可以找个替罪羊,以‘遭受蒙蔽’混过去。那么,五汶县县令,顶天就是个无能懒政的过错。朝廷最多就是停职,但不会有查办。”
“至于说东伯侯侯府,那就更不好拿捏,完全可以打发几个奴婢出来送死,以‘奴大欺主’为由,将一切罪过,都扣在奴婢下人头上。”
“因此,证据是确凿的,但指向性有限,跟高官权贵,并无太大牵连。我就算明知道五汶县县衙、东伯侯侯府有问题,也无法将他们全部拿下。”
“这些话,我是要说在前头的。也不怕打草惊蛇,让五汶县县衙、东伯侯侯府有所准备,证据确凿,直接经办人干掉,也算是杀鸡儆猴,免得两边权贵太过猖狂。”
后续怎么处置,处置到哪里,魏昊已经给出了一个大致标准。
随后又接着道:“倘若五汶县县衙、东伯侯侯